《染指玫瑰》
文/七颗荔枝
黑夜,京北。
已经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雾,薄白的雾气氤氲在京北城中,华灯初上的无边夜色里,愈显黑夜的迷离与静寂。
此时的京北已经入秋,天气略有几分寒凉。
这边的寂静朦胧,与坐落于高楼大厦之间的明宸酒店里的喧嚣和热闹,格格不入。
明宸酒店十八楼偌大的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里有一场晚会即将开始举办,现在已经开始预热。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晏明姝所在的房间里混乱中又透着秩序。
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女子,与周围的繁杂人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单是坐在那里,身上明艳骄矜的气质,便已与周围明显隔离开来。
“那条缀满黑曜石的项链呢?”
说话的是晏家的管家,从小看着晏明姝长大。
“在这。”
晏明姝的贴身佣人真儿从不远处的行李箱里取出个首饰盒,小心翼翼打开,递给晏明姝的造型师。
最后一道装扮完成,晏明姝缓缓站起身,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影也在看着她,她一笑,里面的人也跟着笑。
当真是明媚多姿,倾世无双。
“几点了?”她问。
管家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恭敬回答,“六点四十五,距离晚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江司屹呢?”
听见这话,管家稍低下头,“还没来。”
晏明姝轻哼一声,秀眉微蹙,小声地嘀咕了句,“我就知道,这个臭男人,竟然真的敢放我鸽子。”
管家很识趣地没应声。
一边的真儿见状,连忙为姑爷挽尊,“小姐,你不是一直想要那个车牌号吗,听说江总是去城郊参加那场拍卖会了,或许一会就拿着礼物来见您了。”
晏明姝眉眼微动,那是她在回国前安排给晏明弦的任务。
本来能够在她回国前弄好的,可惜拍卖会推迟了。
到现在,她在回国前购置的那辆,深得她心的跑车,还没有车牌。
晏明姝的心底不抱希望。
江司屹那厮,无情无欲,视周围于无物,在外人眼里看着跟个活佛似的。
一见到她…就跟和她有仇似的。
想起那晚意外而来的暧昧缱绻的画面,晏明姝的脸红了红,不说话了。
还有五分钟,晏明姝最后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穿着。
检查完毕,女人红唇微张,“走吧。”
说着,晏明姝走在了前面,翩翩身影带起一阵明艳鲜活的气息。
这个房间位于和宴会厅复式相连的十九层。
晏明姝出了门,绕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可以俯瞰整个宴会厅的位置。
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场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这里。
晏明姝调整了下呼吸,提着裙摆,一步步,稳稳地踏着台阶往下走去。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晏明姝,一袭酒红色吊带裙,宛若静静伫立在夜色中,不染尘间烟火的玫瑰。
她踏着晚霞而来,一步步走下台阶,似是也要落入这世俗的凡尘。
女人白皙分明的锁骨和纤白如藕节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窈窕的身姿在步伐的微微晃动中愈显玲珑有致。
还剩几个台阶的时候,宴会厅里的人群渐渐聚拢过来。
晏明姝对着事先准备好的话筒,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开场白。
她甫一挥手,今晚的宴会正式开始。
晏明姝下了台阶,姿态松缓地游走在偌大的宴会厅里。
这次晚会是以晏氏集团董事长晏明姝爷爷的名义邀请的。
既有京北商圈里的各家掌权人继承人,也有二代圈子里的闲散人员。
是她扩大自己人脉的好时机。
由于脸盲症的原因,晏明姝认不出谁是谁。
而在女人棕色秀发遮挡之下的,是一只小小的耳机。
里面不时传来管家的声音,正在和她介绍面前的几位公司老总。
晏明姝举着酒杯,淡定自若地和这些她才是第一次见面的各位掌权者们交谈着。
而不远处,几位穿金戴银的年轻千金,或是集团老板娘,进不去男人们交流生意的聊天,索性端着酒杯凑在一起,按捺不住地聊起八卦。
她们不时看向这次宴会的主人公晏明姝,神色不一,或有赤.裸裸的艳羡,或有不分明的嫉妒。
“看晏明姝这高调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呢。”
“虚张声势罢了,现在谁不知道晏氏握在晏明弦的手里啊,晏老爷子有心无力,已经管不了啦。”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现在晏氏在晏明弦的手里,可人家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亏待不了晏明姝,她照样是晏家的小公主。”
“无非是挂个闲职罢了。你们想想,晏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让还在国外上学的晏明姝回来?还不是因为晏氏马上要变天了!”
“说不定成为晏太太也有可能哦。”
“什么意思?你说晏明弦对晏明姝…?”
有人好奇了,那人却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倒没看出来,不过前几天晏家似乎和江家有接触,那天出门逛街我还看见江司屹和晏明姝了。”
“你看差了吧,据我所知,江家江司屹的联姻对象可是崔家那位。”
“且看吧,看看今天的晚会,那人会来吗。”
“这都开场好一会了,怎么可能还会来?”
晏明姝对这边如火如荼的讨论一概不知,此时的她正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
但她知道,这些人看的都是爷爷,或者晏明弦的面子。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晏明弦竟然背着爷爷,已经在晏氏,在以晏氏为中心的商业合作圈,无孔不入了。
晏明姝想着这些,在温暖的室内,遍体升寒。
晏明弦的心思,她一点也猜不透。
回国这些天,晏明姝都在疑惑和不解中度过。
她以为晏明弦会趁着她在国外独吞晏家。
然而前几日回国,晏明弦待她如从前一样。
甚至更好。
放下心来的同时。
晏明姝又不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一丝羞耻。
这时,门口传来低低的吵闹声,晏明姝侧过眸子,向外看去。
是晏明弦回来了。
她沉了沉呼吸,提着裙摆,缓缓迈着步子迎了上去。
不管晏明弦有没有执掌晏氏的野心。
起码他们之间的亲情,目前还是在的。
“明弦,你来了。”
晏明姝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男人。
明明比她还要小上两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要比她高上那么多了。
晏明弦穿着一身熨帖整齐的深蓝色西装,气质早已不若当年单纯。
已然被这复杂的社会熏陶,不管应付多么复杂的场合都游刃有余。
男人嘴角带着一丝笑,从前稚气的脸庞在周身气质的笼罩下显得愈发成熟。
然而晏明姝只觉得陌生。
“阿姐,”晏明弦走过来,神情有些懊恼。
“车牌被姐夫拍走了,可能他是想送给你当做礼物,我后面便没有再加价。”
晏明姝没往心里去,也不觉得江司屹这个塑料老公会替她拍下那天价车牌。
“阿姐,”晏明弦往后看了下,门口一片空荡荡。
“从城郊拍卖会赶来的路上有点堵车,姐夫可能会迟到,你别怪他。”
晏明姝看了晏明弦一眼,在这个足足容纳了几百人的宴会厅,要不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她真想一个白眼翻上天。
她细细品味着晏明弦的话,忽然觉得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欠呢。
是在挑拨她和江司屹的关系?要不然都是一样的出发点和目的地,怎么他就先到了?
晏明姝笑了下,淡声问,“明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晏明弦看她一眼,那一眼,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忽然,他笑了声,开口的声音散漫不羁,“阿姐,如果和姐夫不开心,欢迎随时回家。”
闻言,晏明姝极轻地皱了下眉。
她和江司屹没有感情,纯纯商业联姻,别人不知道,晏明弦还能不知道吗。
能闹什么不开心。
她轻哂,“爷爷都不在家,我回去有什么用。”
晏明弦不说话了,瞳眸微深。
男人随手拿了路过侍从托盘上的香槟,和晏明姝手上的轻轻一碰,杯子里的酒尽数被他喝光。
他的声音像是染了几分醉意,提醒道,“阿姐,我还在家。”
晏明姝嘴角的笑一僵,“明弦,才喝了一杯酒,你就醉了。”
晏明弦挑起眼梢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轻声和晏明姝嘱咐了句。
便举着重新倒满的酒杯去应酬了。
晏明弦走后,晏明姝轻舒口气。
刚刚一直绷紧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她远远看过去,发现对着晏明弦毕恭毕敬,是和晏氏有多年合作,据说与爷爷交情深厚的一位老总。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与刚才对她的敷衍十足,形成讽刺鲜明的对比。
晏明姝悠悠看着,面上明明还是端庄的,嘴角的笑意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骨子里的傲气向来不允许晏明姝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流露出哪怕一点一滴的挫败与不甘。
她视线微转,正想走去不远处透透气。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声,晏明姝循着众人或好奇或激动的视线望过去。
来人一身熨烫妥帖的衬衫西裤,流畅延展之下,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形。
男人朗眉星目,与周围一众相比,愈显英俊清贵。
然而细看之下,那清隽的眉眼里又透着陌生到极致的清淡和疏离。
明显令周围人愈加激动的,是位于男人身侧,距离不远的地方,紧跟着的一道窈窕人影。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晏明姝也通过耳机里管家的声音知道了来人是谁。
江司屹不常出席这种场合,偶尔一出现,多的是想要攀谈的人。
几乎是人还没摸到门边儿,身边便簇拥了一群的人。
而这些人,又都是别人需要巴结攀谈的人,此刻却上赶着迎接江司屹的到来。
今晚众星捧月的人,成了江司屹。
所有人汇到那处,一时间,晏明姝周身有些泛空。
她神色如常,静静立在原地,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穿过层层人海,与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遥遥相对上。
江司屹仅定定看她几秒,便移了视线。
与挤到身边的人交谈起来。
神奇的是,那些老总可能知道江司屹向来与人疏离的习惯,虽是与他攀谈,距离摇摇不接,总是隔个半尺。
也因此,崔妙和江司屹之间仅有的堪堪一拳的距离,落入其他人眼里。
便成了这次晚会的八卦谈资。
有人开始暗地里猜测,崔家和江家的联姻许是快成了。
晏明姝悉声一笑,不是很在意,她举着杯香槟,慢悠悠喝着。
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望过去。
与那边热闹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还有不远处的晏明弦。
男人眸色沉晦,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司屹立在众人之间,一举一动,矜贵优雅,自成一派的淡定从容。
他从来都是这样,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衫黑裤,纽扣永远都是系到最上面一颗。
永远规整,永远一丝不苟。
像是长在遥远雪山之上的,最中央的那一朵最圣洁的高岭花。
令人轻易不可攀折采撷。
崔妙也是一身浅色系衣裙,两人站在一处,宛若佳偶天成。
当真是般配极了。
晏明姝远远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期然间,江司屹似是穿过重重人影,往这边望了过来。
晏明姝稍稍抬眸,和他带着探究似在寻找什么的视线对上。
她的呼吸紧了紧,回望向他。
江司屹的眼睛,总是这般迷人。
明明眼神是淡漠的,宛若天边的星辰一样,遥不可及。
然而每次见到时,他就是那么轻轻地抬一抬眼,看一看她,她便要禁不住陷落。
其实也才见过三次,晏明姝抬手捏了捏几许发烫的耳尖。
缓缓深呼吸,平复着自己怦怦到有些停不下的心跳。
眼看着江司屹微微抬起步伐,向着她这边走来。
晏明姝下意识便想往后退,想离男人远点,毕竟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暂且不公开晏江两家联姻的消息。
哪知,还未逃离,后颈蓦地附上一层温热,是他宽大的掌心轻轻覆盖在了她后颈滑白的肌肤上。
接着耳畔响起男人辨识度十足的清淡嗓音。
“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更新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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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清冷古典舞美人*矜贵优雅老狐狸
女大学生*京圈权贵|年龄差7
*
舒蕴也想过和霍景司长久。
初次见面是在南方小城。
那日外出,本来晴朗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
舒蕴一袭细条苏派旗袍被风吹得凌乱不已。
倏然间,伴随着清冽气息,一件尚带着余温的外套轻轻将她包裹。
随之而来是男人温柔动听的嗓音,“风大,穿上吧。”
她沉迷于他密不透风的绅士与温柔。
两人在一起后的一日,舒蕴笑说,“其实那天我的旗袍很安全,低开叉的,风压根儿吹不起来。”
霍景司垂眸把玩着她净白的指骨,嘴角浸着点不正经的笑意,“什么时候穿京派旗袍给我瞧瞧?”
舒蕴脸一红,京派旗袍,叉开得高。
*
北城商界霍景司,手腕翻转间轻松肃清霍氏内乱,手段狠厉,为人薄凉,无人不知。
再见面,他是北城一手遮天的霍家掌权人。
而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大学生。
学校的图书馆落成仪式上,她作为礼仪小姐为赫然立在领导人中央的霍景司递上剪刀。
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故意。
他的指尖碰上她的,两人在高朋满座里传递着隐晦情话,“结束等我?”
*
豪门掌权人的温柔,也仅止步于温柔了。
无关承诺,只关风花雪月。
她不想和他长久了。他们也压根长久不了。
霍景司神色晦倦,指尖按着眉心,面上显然不是挽留的模样,“第二次了。阿蕴,我的耐心实在不多。”
*
舒蕴也没想到,她和霍景司,还会有第三次。
毕业典礼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斯文优雅,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
看她的眼神里,却少了往日的温柔缱绻,多了几分懒散寒凉。
舒蕴事不关己笑笑,正准备离场,听见身后沉稳中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是霍景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阿蕴,我还在这儿,你想去哪儿?”
他这一生凉薄肆意,也只为一个女人,回头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