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刚过9点,莱姆叫梅尔·库柏打开实验室里的电视,只是声音调得很小。
既然联邦调查局方面好像对与纽约警局分享即时信息不够积极,至少对莱姆是这样,他想确定他能获得最新进展。
有比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更好的信息来源吗?
毋庸置疑,这个案子是头条新闻。高特的照片多次出现在镜头里,简直和对神秘的“为了地球的正义”生态恐怖组织的报道一样多。还播出了对反绿色环保组织的安蒂·杰森的采访片段。
但是大多数对高特案的报道都涉及到投机风暴。当然,许多新闻主播不知道它是否与世界地球日有联系。
世界地球日也是不少报道的主题。纽约市有很多庆祝活动:游行、学生植树、抗议、会议中心的新能源博览会、中央公园的大型集会。在中央公园,总统的两个环境问题方面的重要盟友将要发表演讲,他们是来自遥远西部的很有前途的参议员。随后将有一场由六支著名摇滚乐团举办的音乐会,出席人数接近五十万。由于近来的数次袭击,好几则新闻报道都提及了这些活动面临的日趋严峻的安全问题。
加里·诺博和塔克·麦克丹尼尔告诉莱姆,不仅额外增加了两百名联邦探员和纽约警局的警员负责安保,而且联邦调查局的技术支持人员已经和阿尔冈昆电力公司的员工一起工作,以确保公园里里外外的所有电线免遭破坏。
罗恩·普拉斯基一走进房间,莱姆马上抬起头。
“你去哪儿了,小罗?”
“嗯……”他举起一只白色信封,“去取DNA了。”
他应该还去了其他地方——莱姆相信自己知道是哪里。莱姆没有接过信封,而是说道:“暂且不管这个。我们知道凶犯是谁,DNA将在案件审判中派上用场,但是我们首先得抓住他。”
“当然。”
“昨天你在高特家里有任何其他发现吗?”
“我又彻底搜查了一遍,林肯。但是一无所获,对不起。”
塞利托也来了,头发看上去比平常更加凌乱,一身淡蓝色的衬衫和海军套装看起来也是。莱姆不知道他昨夜是不是在办公室睡的。塞利托向他们简要介绍了一下市里事情的进展——这个案子已经在公共区域造成大规模流血事件。政府机关也将面临危险,与此同时,地方、州以及联邦政府的官员将一个个横尸街头……
塞利托坐进一把吱嘎作响的藤条椅,大声地啜吸着咖啡,抱怨道:“但目前的基本情况是,没有人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我们已经在机场、地铁站、火车站以及所有的炼油厂和码头安排了机动部队、联邦调查局特工和国民警卫队,特别是在油轮周围加强了港口巡逻——尽管我不知道他妈的他将如何用电弧闪络或其他什么东西袭击船只。此外,他们在每座阿尔冈昆电力公司的变电站前都安排了人员值守。”
“他不会再袭击变电站了。”莱姆叹息道。
“这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没人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究竟在哪里。它无处不在。”
“它指的是什么?”
“这该死的电流。电。”他挥舞着手,显然指的是整座城市,“每个人的该死的房子。”他注视着莱姆房间墙壁上的插座,接着说,“至少他还没向我们提出更多的要求。上帝,在这两天里,我一直在想,他因为自己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而愤怒了,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杀死那几个乘坐电梯的人。”大块头的塞利托叹了口气,“我今后只能爬楼梯了,说实话,这至少有助于减肥。”
莱姆的目光扫过那几块物证白板,他认同凶手这次的袭击对象是随机的。高特很聪明,但做事并非天衣无缝,他留下了大量蛛丝马迹。虽然他们还不能据此判定他的下一个目标,但这些至少暴露了他的思路。
机场?
油库?
尽管林肯·莱姆也在思考其他事情:路径就在那里,而我只是错过了它们?
莱姆再次感觉到流汗引发的瘙痒,最近头痛复发的眩晕折磨着他。他曾一度成功地克服了它,但是悸痛又杀回来了。是的,他感觉更糟糕了,这毫无疑问。疼痛正在影响他的智力吗?他对谁也不会承认这点,即使对萨克斯也不会,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昨晚他告诉苏珊·斯特林格,他的智力是他的全部。
他的目光越过门厅投向实验室。那本“有尊严地死”组织的小册子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是阿伦·科佩斯基医生上次带来的。
《选择》……
他随后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就在这时塞利托接了一个电话,他边听边坐直身子,快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什么?哪里?”他在软面笔记簿上草草记下。
屋里的每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莱姆想:一个新的要求?
电话喀的一声挂了。塞利托从笔记簿上抬起头:“好消息,可能有戏。一个在唐人街附近的巡警打来电话。有位妇女说她可能看到了我们要找的人。”
“高特?”普拉斯基问。
塞利托没好气地反问道:“我们还有其他要找的人吗,警官?”
“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认出了那张照片。”
“在哪里?”莱姆急切地问道。
“唐人街附近一所废弃的学校里。”塞利托把地址说了一遍。萨克斯赶紧记下。
“巡警检查过了。现在没有人在那里了。”
“但是如果他曾在那里待过,他就会留下些什么。”莱姆说。
他点了一下头,萨克斯站起来:“好吧,罗恩,我们去。”
“你们最好带一队人去。”塞利托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除了那些在全城监护熔断器盒和电缆的警察外,我们可能还有少许可以调配的警力。”
“那就派紧急勤务小组去那里,”萨克斯说,“让他们驻守在附近,但是不要被发现。我和罗恩先走。如果高特果真在那里,而我们又需要抓捕他,我就打电话求援。但是如果那里没发现人,我们不想让一队人马来到现场,以免破坏证据。”
两人向门口走去。
塞利托致电紧急勤务小组的波·豪曼队长,简要地向他下达了命令。豪曼队长将率队进入那片区域,配合萨克斯的行动。塞利托挂断电话,扫视了一下房间,大概是在寻找能够就着咖啡吃的东西。他发现了一盘糕点,是汤姆用来招待客人的,他不客气地抓了一把。他把糕点在咖啡里浸了一下,吃起来。随后他皱起了眉头。
莱姆问:“怎么了?”
“我刚刚意识到我忘记打电话给麦克丹尼尔和联邦调查局的人员了,告诉他们在唐人街的行动——在学校。”接着他做了个鬼脸,变戏法似的拿出手机,“唉,该死。我没有对云区的SIM卡付费。看来我得稍后才能告诉他。”
莱姆不顾突然而至的剧烈头疼,哈哈笑起来。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来了,幽默和头疼一下子全消失了。
凯瑟琳·丹斯打来的电话。
他的手指用力摁了一下触控板,“是我,凯瑟琳吗?发生了什么事?”
凯瑟琳答道:“我正在和鲁道夫通电话。他们发现了钟表匠的袭击目标。”莱姆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只是他又想:为什么是现在?随后他决定:首先要抓到钟表匠,至少目前是这样。但你已派萨克斯、普拉斯基以及十二人的紧急勤务小组去抓高特了。上次你有机会抓到钟表匠,可你把搜查重点转到其他事情上了,他得以杀了受害者并逃之天天。
这次不会了。理查德·洛根这次逃不了了。
“请继续说下去。”他告诉丹斯,强迫自己从物证白板上转过脸。
发出了咔嗒一声响。
“鲁道夫,”丹斯说,“林肯也在线上。我让你们俩通话。我得去看TJ了。”
两人向她道了声再见。
“你好,警监。”
“司令员,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要告诉你的是,阿图罗·迪亚兹在政府综合办公大楼有四个线人。大约十分钟前,一副商人装扮的钟表匠先生进入了大楼。在大厅他用公用电话给六楼——就是昨天发生假火警地方的对面——的一家公司打电话。正如你所料。他在里面待了大约十分钟后离开。”
“他不见了?”莱姆大吃一惊。
“没有。他现在在一个小公园的外面,在综合办公大楼的两栋主楼之间。”
“只是坐在那里?”
“看样子是。他打了几次手机。但是阿图罗告诉我,手机频率有点不正常,或者他们为防窃听而在改变频率。所以我们无法截听到。”
莱姆推测,在墨西哥窃听也许没有在美国那样严格受限。
“他们确定那人就是钟表匠吗?”
“是的。阿图罗的线人说他们看得很清楚。他有一只背包,现在仍随身带着。”
“是吗?”
“是的。我们还无法确定里面装的是什么。也许是一枚炸弹,带有电路板的炸弹。我们的队伍正在包围公园。他们穿的都是便衣,但是附近我们有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拆弹小分队。”
“你在哪里,司令员?”
对方笑了笑:“钟表匠选择这个地方可真是考虑周到。这里有牙买加大使馆。他们装了防爆墙,我们就躲在那后面,洛根看不到。”
莱姆但愿事实如此。
“你们什么时候进去?”
“只要阿图罗的线人说一切就绪。公园里满是无辜的人,还有许多孩子。但是他不会逃掉的。我们把大部分道路都封锁起来了。”
一股细小的汗流从莱姆的鬓角处淌下。他扮了个苦相,把头扭向一边,把汗从靠枕上擦掉。
钟表匠……
如此接近。
老天保佑。让这一役成功。老天保佑……
在千里之外参与如此重要的案子,他再次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我们很快就会通知你结果,警监。”
他们挂断了电话,莱姆强迫自己集中精力重新回到雷蒙德·高特的案子上来。他的行踪报告可靠吗?他相貌普通,年近中年,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在他制造的迷魂阵中,人们往往得到的是错误的信息。像电力陷阱、电弧闪络……而至于凶手自己,难道不也有这种可能吗?
一阵声响把他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中来,是萨克斯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过来:“莱姆,你在吗?完毕。”
“萨克斯,请讲。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们刚刚抵达。我们准备进去。我会和你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