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荷兰地亚这个“天堂”的不只是肯尼和麦克阿瑟,第六集团军司令瓦尔特·克鲁格中将选中了荷兰地亚湾的霍里肯;配合麦克阿瑟作战的第七舰队司令托马斯·金凯德中将和副司令威金逊中将,在离麦克阿瑟司令部二十码的地方支起了活动房子,设立第七舰队司令部。麦克阿瑟的陆军和海军从来没有这么“近”地配合过。
麦克阿瑟前往霍里肯的第六集团军司令部,去同克鲁格中将研究下一步作战的方案。克鲁格的司令部设在一幢结实的房子里,式样虽然陈旧,里面的摆设却应有尽有。荷兰地亚座落在山坡上,南面背山,北面临海。由于新几内亚远不及爪哇和苏门答腊富庶和重要,荷兰人对此地也是待搭不理,经常用来流放印度尼西亚独立运动的造反者们,包括苏加诺的一些朋友。荷兰地亚一带的房子大部分都是铁皮屋顶,好房子并不多。
克鲁格同道格配合得很好。他把西伊里安、马鲁古群岛的地图和海图都准备好了,甚至还准备了菲律宾群岛的地图。日军占领菲律宾以后,菲律宾人民奋起反抗,组织了许多支抗日游击队,非常活跃。其中有几支较大的游击队同美军保持了无线电联络。所以麦克阿瑟的情报很灵,麦克阿瑟并不急于下命令。他巡视了部队、医院和后勤部门。后来又登上一艘汽艇,慰问第七舰队的海军人员。第七舰队配合他作战近一年了,他已经把它们当成自己的“海上步兵”。他越来越关心“自己的”舰队,他需要水兵象步兵那样尊崇他。
油迹斑斑的海湾里停泊着各种各样的舰船。美军的船漆成灰蓝相同的海洋色,英军——实际上是澳军的船漆成蛇皮色。登陆指挥舰的天线密得象树林,坦克登陆舰卸了载,轻漂漂地浮在水面上;船坞登陆艇的吊架上挂着水手衫;一些“鸭子”型和“水牛”型两栖车被卷扬机吊起来,水兵们用河流入海处的淡水冲洗着车身;自由轮和胜利轮旁边是运兵船,它们一个肥胖,一个瘦长,成了有趣的对照。
一些机械化登陆艇和步兵登陆艇被日军的炮火打坏了,修理工拖着氧炔焰在修补钢板。一只工厂船抛了锚,正在把各种修理工具和零件往小艇上搬。装着电焊机的小艇靠在大船的舷旁,焊弧即使在白天也很耀限。漆着红十字的医院船舷窗里还亮着灯,有些伤病员还在接受手术,然后转到莫尔兹比港、达尔文港甚至更远的后方去治疗。大群的海鸥在舱上盘旋,偶而俯冲下来,叼起海面上的食物残渣。就是这些船,这些水手,组成了麦克阿瑟的海上铁路和公路,组成了海上的坦克营和炮兵连。它们使“将军”可以远离大后方几千英里,没有后顾之忧地向远方跳跃。太平洋战争是一场蓝色的战争,蓝色的海洋和蓝色的天空。在蓝色的战争画面里,传统的骑兵、炮兵、运输兵、坦克手和他们的指指官正在退色。德摩比利、菲力皮、叙拉古、卡纳、君士坦丁堡、希仑堡、普拉西、萨拉托加和约克镇、莱比锡和耶拿、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那些彪炳显赫的战役,那些威武的统帅们,已经被扭曲了。人的作用正在消退,技术的力量却如日中天。一条潜艇装上鱼雷和香肠蛋粉,由一名落拓的上尉指挥,就可以打沉一艘战列舰;四台莱特R-3350-23引擎和一堆铝片装配起来,由十个奶毛未干的嚼口香糖的小伙子驾驶,竟能在一万公里远的地方点燃一座城市;几个不修边幅,身上发出汗酸味的密码军官,躲在监狱般的地下室里,居然能决定共和国的命运;甚至是——如果按陆军部长史汀生小心翼翼地透露给他的、象爱因斯坦那种科学狂人,几乎可以从空气中汲取炸药,用那么几公斤平凡的暗红色金属,就能代替所有的军队和舰队。把一个国家炸得寸草不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受到过最全面、最正统的陆军教育,他也在用这些教义去教诲别人,然而时移势易,他麦克阿瑟竟无法实现他那种福熙式的理想!
他又回到克鲁格的司令部。大家共进午餐。下午,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中心是下一步往哪里跳跃?
麦克阿瑟名下有一个美国集团军群,下辖两个军十二个师。其中有一些名牌部队,像亚美利加师、二十七师、第一一二骑兵师及内战时期罗伯特·李将军组建的第五和第七骑兵师。海军陆战队一师和三师说是搭配给他,但尼米兹随时有权调走,实际上后来也确实被调走了。除了有一些平庸的美军部队和澳大利亚部队外,还有一些部队仅仅存于纸面上。为了确保战胜日本,美国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在组建强大的第八集团军。但目前尚无法指望。
依“将军”之意,当然想尽早跳到菲律宾。然而菲律宾不同于荷兰地亚,有四十万日本守军防卫着那个千岛之国。荷兰地亚距菲律宾最近的棉兰佬岛也有一千海里之迢,中间有许多敌占岛屿和坚固据点。吹牛归吹牛,麦克阿瑟还是现实主义者。所以必须再找一两块垫脚石。
理查德·萨瑟兰将军不停地拉着计算尺,看着图表。他一句话也不说,脑子里却在估量着一个个方案。克鲁格将军虽然与道格共事仅一年,也摸出了他的脾气。第六集团军司令官在精确地计算船舶的吨位和弹药基数。
麦克阿瑟看了看地图,然后掏出烟斗,不停地吸着烟,他在运用自己丰富的军事经验和伟人直觉。而萨瑟兰则一一报告着西边岛屿和基地上敌军的情报。
麦克阿瑟突然悟出一个道理:攻占一个岛的虽然很费劲,但一旦占领,几乎不用派兵防御,因为日本人已经丧失了制海权。攻占新几内亚的沿岸据点,虽然损失很小,可是建立周界防线费人费力,日本陆军小股部队随时可以渗透,非常讨厌。权衡利弊,特别是接受马努斯岛的经验,麦克阿瑟决定下一个目标还是攻占海岛为妙。
“威克德岛多远?”麦克阿瑟问。
“一百二十英里。”萨瑟兰答。
“比阿克岛?”
“再往西一百八十英里。”
“摩罗泰岛?”
“还要往西五百英里。”
“棉兰老?”
“距摩罗泰仅二百七十英里。”
“我们三年前从那里爬上B-17,直飞澳大利亚,还记得吗?”
“当然,我们还要回去。”
“理查德,威克德岛上日军有多少?”
“一个大队。”
“比阿克?”
“不足一个联队。”
“好。我们用空降来占领威克德,然后立即在比阿克进行两栖登陆。下一步我们要占领摩罗泰。九月份我们就要回到菲律宾。我要在马尼拉大饭店过我的六十五岁生日。”
“将军,我也是这样想的。”
百战百胜的将军是没有的。伟人的直觉也并非总是无往而不胜。麦克阿瑟在阿德米勒尔提赌赢了东道。在比阿克岛却输得很惨。一位名叫葛目直行的日军大佐,把麦克阿瑟远征军打得鼻青脸肿,几乎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