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特斯坐在桌子旁忙着统计。美国人干得非常漂亮。卡特尔派了大约两百个人上山,活着回来的只有九十六个,其中还有十六个伤员。他们押回来一个美国人。这个人伤势严重,四个伤口流血不止,可见这些哥伦比亚人没有优待俘虏。他很年轻,也很勇敢,紧咬牙关,哼都不哼一声。这个绿色贝雷帽队员竭力控制着自己,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真是个勇敢的年轻人。科尔特斯不愿意提审他,免得有损他的英雄形象。再说,他说起话来肯定是断断续续的,而科尔特斯还有其他事要做。
这里有个专门治疗“友军”伤员的医疗队。科尔特斯走到那里,拿起一支一次性注射器,吸满了吗啡。他回来后,将针头扎进美国兵那只未负伤的胳膊的静脉里,用劲把活塞向下推。那美国人顿感全身放松,其痛苦在一阵短暂而妙不可言的快感中消失了。接着,他的呼吸完全停止,生命也随之停止。太不幸了。科尔特斯其实完全可以利用像这样的士兵,但是除了国旗以外,他们很少为其他东西而战斗。他走到电话跟前,拨了一个号码。
“老板,昨晚上我们消灭了敌军一个小分队……是的,老板,跟我猜测的一样,总共十个人,全部被解决了。今晚我们要围歼另一个小分队……还有个问题,老板。敌人很善战,我方死伤不少。今晚行动我需要增援。是,谢谢,老板。这太好了。就把援兵派往里奥苏西奥,让带队的今天下午向我报到。我要向他们介绍一下情况。哦?这太棒了!我们将恭候您大驾光临。”
科尔特斯心想,如果走运的话,另一支美军小分队同样会打得很出色。如果走运的话,这个星期,他就能消灭卡特尔的三分之二的枪手。连同他们的魁首一起消灭,时间也在今天晚上。他心想,他已是欲罢不能了。他是在孤注一掷,是在铤而走险,但是真正棘手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场葬礼来得过早。格里尔是个鳏夫,丧偶之前就与妻子分了手。分手的原因与阿灵顿国家公墓里这个长方形墓穴有关,墓穴上有一块不起眼的白色墓碑,它是美国海军陆战队中尉罗伯特·怀特·格里尔的墓碑。他是格里尔将军的独生子,毕业于海军学院,后赴越南参战,战死沙场。无论穆尔还是里特,都从未见过这位年轻人,而格里尔也从不在办公室里摆放儿子的照片。这位前任情报局副局长是个极富感情的人,但绝非多愁善感之辈。他早就提出,要求身后埋在儿子的墓旁。鉴于他官阶显赫,位居要津,他的请求破例获得批准。这块墓地一直替他保留着,只等着这件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法避免、而对他来说为时过早的事情到来。他的确极重感情,但只是在重大事情上如此。里特心想,眼前不就摆着不少解释嘛。詹姆斯曾经挑选过几名精明的年轻人,让他们进到局里,对他们从事业上精心培养,训练上严格要求,生活上关怀备至。
葬礼规模不大,场面肃穆。詹姆斯为数不多的挚友都到了场,政府部门来了不少人。总统也来了。但使鲍勃·里特光火的是,詹姆斯·A·卡特海军中将也来了。总统在小教堂的仪式上致了悼词。他缅怀了死者勤勤恳恳为国效力的五十多个春秋:十七岁就加入海军,在海军学院深造过,后来晋升为两星将军,到中央情报局任职以后晋升为三星将军。总统在评价詹姆斯·格里尔海军中将这位职业军人时做了这样的概括:“在职业精神、正直为人和为国效力方面,他堪称楷模,很少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根本没有人超越其上。”
卡特那个王八蛋在总统致悼词时,竟然也在前排正襟危坐,里特心中不禁愤然。他看着第三步兵团仪仗卫士把覆盖在棺木上的国旗收起来时,不由得一阵心酸。没有人去接过国旗,里特原以为国旗会由——
瑞安在哪里?他四下看了看。离开兰利时,瑞安并没有同中央情报局代表团的其他人一起来,不过里特没有注意到。由于瑞安不在,国旗就交给了穆尔法官。握手,互致安慰。是啊,他走得如此匆匆,实在是不幸的事。是的,像他这样的人是很难得的。是的,格里尔家族就这样结束了,实在糟糕,对吧?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儿子,可是我听说……十分钟后,里特和穆尔都坐进了局里的凯迪拉克,沿着乔治·华盛顿大道返回。
“瑞安到底上哪儿去了?”局长问。
“我不知道。我原以为他会亲自开车赶过来。”
穆尔对这种不合时宜的安排更多感到的是不安,而不是气愤。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面国旗,把它端放在大腿上,仿佛是捧着一个新生婴儿。他自己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如果上帝确实存在的话,正像小时候浸礼会牧师再三对他保证的那样,而且如果詹姆斯确有灵魂的话,那么,他现在双手捧着的就是其最好的遗产。用手摸着它让人觉得暖烘烘的,尽管他知道这仅仅是他的想象,或者充其量不过是从上午阳光中所吸取的余热而已,但是从詹姆斯十几岁就为之冲锋陷阵的国旗上散发出的热量,似乎在谴责他的可耻行径。今天上午,他们刚刚参加了一场葬礼,但在两千英里之外,就有一些人被中央情报局派去执行任务,他们就连其他同事可以得到的类似墓碑这样的空洞奖励都没有份儿。
“鲍勃,我们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摩尔问,“我们怎么会陷进去的?”
“我不知道,阿瑟。我一点都不知道。”
“詹姆斯确实很走运,”局长喃喃道。“至少他离开得——”
“问心无愧吗?”里特朝窗外望去。他无法正视自己的上司。“听着,阿瑟——”他欲言又止,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五十年代以来,里特就一直效力于中央情报局。他干过外勤,当过特派员,担任过情报站站长,而后调到兰利担任处长。他损失过外勤人员,损失过特工,可是从来没有欺骗过他们。任何事情都会有头一回的,他告诉自己。然而,此刻他豁然若有所悟:对每个人来说,都会有面对死神的头一回,不能体面地面对最后结账,就是终极的懦夫行为,亦是人生的终极失败。可是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呢?
返回兰利的路程不算长,里特还没有想出问题的答案,汽车就停住了。他们搭乘电梯上楼。穆尔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里特也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秘书们还没有回来,因为她们乘坐的是一辆大客车。里特在办公室周围踱着步子,一直等到秘书们回来,然后走过去找卡明斯太太。
“瑞安来过电话没有?”
“没有,我压根儿就没见到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南希·卡明斯问。
“对不起,我不知道。”里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情急之下拨了个电话到瑞安家,听到的只是录音电话的声音。他从档案卡片中找出了卡茜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没有麻烦秘书,而是自己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是鲍勃·里特。我需要知道杰克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卡罗琳·瑞安医生有所警觉地说,“昨天他告诉我说他要出城。他没有说要去哪里。”
里特不禁打了个寒战。“卡茜,我一定得知道。这可事关重大——我无法告诉你这件事有多么重要。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得知道他现在的去向。”
“我的确不知道。你是说你也不知道吗?”她的话音透出了几分惊讶。
瑞安已经知道了内情,里特意识到。
“听我说,卡茜,我会找到他的。不要担心,好吗?”他竭力让她镇静下来,但无济于事,里特赶紧安慰了她几句,便挂断了电话。随后,他走进穆尔法官的办公室。那面国旗放在局长的写字台正中央,仍然叠成三角形,形状就像人们所说的三角帽。现任中央情报局局长的阿瑟·穆尔法官,正默默无言地坐在那里,两眼盯着国旗发愣。
“杰克不知了去向。他太太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已经知道了内情,阿瑟。他已经知道了内情,而且已脱身去采取行动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
“见鬼,我怎么会知道?”里特考虑了片刻,然后向上司招招手。“跟我来。”
他俩走进瑞安的办公室。里特打开了挡在瑞安的嵌入墙壁的保险柜前的壁板,然后符合程序地拨入数码组合。可是,除了拨号盘上的警报灯闪亮以外,没有任何反应。
“他妈的,”里特骂了一声。“我以为还是这个数码组合呢。”
“詹姆斯的数码组合吗?”
“是的。你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从来就不喜欢这些讨厌的玩意儿。他也许……”里特四下看了看,又试着开始第三次寻找,从写字台里抽出了书写板。数码组合就在上面。
“我想刚才拨的号码的确没错呀。”他转过身,试着再拨了一遍。这一回不仅警报灯亮了,警报器也鸣叫了起来。里特回过身,又核对了一次数码。纸上另有一些书写符号。里特又将书写板往外拖了拖。
“哦,天啊。”
穆尔点点头,朝门口走去。“南希,告诉保安部门,是我们在设法打开保险柜。好像杰克私自更改了数码组合,而他应当事先通知我们一声。”局长关上门,走了回来。
“他知道内情了,阿瑟。”
“也许吧。我们如何去证实呢?”
一分钟之后,他们回到了里特的办公室。他已经销毁了所有文件,但不会销毁自己的记忆。你是不会忘记一位荣誉奖章获得者的姓名的。接下去要办的是翻开自动话网的电话号码本,拨通埃格林空军基地第一特种作战航空联队的电话。
“我要与保罗·约翰斯上校通话。”里特告诉接电话的军士。
“约翰斯上校外出执行临时任务了,长官,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
“联队作战值班军官也许知道,长官。这是一条非保密线路,长官,”军士提醒他说。
“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军士遵命照办。里特的下一个电话换成了保密线路。
“我必须找到约翰斯上校,”里特通报了自己的身份以后说。
“长官,我不得将这一情况透露给任何人,这是命令。也就是说没有人例外,长官。”
“少校,如果他又去了巴拿马,我就有必要知道。这关系到他的生命安危。他有必要知道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情。”
“长官,我奉命——”
“让你的命令见鬼去吧,年轻人。你要是不告诉我,那么,要是那些机组人员因此而送命的话,我就唯你是问!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少校。行还是不行?”
这位少校军官从来没打过仗,生死攸关的决定对他来说无非是空泛的理论——或者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长官,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原先位置。还是原来的地方,原来的机组人员。我就知道这些,长官。”
“谢谢,少校。你做得对。你的确做得对。现在我建议你用笔记录下这次谈话的内容。”里特挂断了电话。电话事先已接通了扩音器。
“肯定是瑞安,”局长表示赞同。“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说看,阿瑟。”
“我们还要害死多少人,鲍勃?”穆尔问。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照镜子,他害怕从镜子中看见他不希望看见的那副面孔。
“你真了解事情的后果吗?”
“去他妈的后果吧,”这位得克萨斯州上诉法院前任首席法官不以为然地说。
里特点了点头,按下电话上的一个按钮。他以惯用的斩钉截铁般的命令口气说:“我需要‘装甲船’最近两天截获的全部情报。”接着他又按下一个按钮。“让巴拿马情报站站长过三十分钟给我来电话。告诉他做好立即行动的准备——他要开始忙乎了。”里特把电话放回听筒架上。他们还得等上几分钟,不过在这种场合下,他们不会默默无言地等待。
“谢天谢地,”过一会儿,里特说。
穆尔脸上露出了这一天的第一次笑容。“我也有同感,罗伯特。重新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感觉很好,对不对?”
保安警察用枪把他押了进来,此人身穿棕褐色套装,自称名叫伦纳。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已接受过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武器。克拉克一眼就认出了他。
“真见鬼,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托尼?”
“他是什么人?”瑞安问。
“巴拿马情报站站长,”克拉克答道。“托尼,我希望你有充分的理由。”
“我带来一份穆尔法官发给瑞安博士的传真电报。”
“你说什么?”
克拉克拽着伦纳的胳膊,领着他走进办公室。他的时间很紧张,再过几分钟他和拉森就要起飞了。
“你最好别他妈的开玩笑,”克拉克对他说。
“嗨,我是来送电报的,这没什么错吧?”伦纳说,“你趁早停止这种逞能的把戏。别忘了,我可是这里的拉丁美洲人。”他把第一页电文递给瑞安。
绝密——情报局副局长亲启
无法恢复与“演艺船”各小分队的卫星联络。采取你认为适当的任何行动,从那个国家把人救出来。转告克拉克谨慎行事。内附资料也许有用。卡特目前尚不知道。祝好运。
穆/赖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是笨蛋,”瑞安把电报递给克拉克时低声说。电报抬头本身就可作为一份单独的电报,它并没有说明不可传阅和需要保密。“不过电文的意思是不是跟我的理解一致呢?”
“又少了一个令人担心的奸臣。就算两个吧,”克拉克说。他开始翻阅传真文件。“他妈的!”他把两叠电报放在桌上,来回踱起步子,两眼盯着窗外停放在机库里的飞机。“那好吧,”他自言自语道。克拉克制定计划时,从来不婆婆妈妈。他跟瑞安商量了几分钟,接着对拉森说:“准备行动吧,小伙子。我们有任务。”
“有没有备用对讲机?”约翰斯上校问准备离开的克拉克。
“两台,都换了新电池,还有备用电池,”克拉克答道。
“跟头脑清醒的人合作真带劲,”约翰斯说,“注意方向六,克拉克先生。”
“尽管放心吧,约翰斯上校,”克拉克说罢朝门口走去。“几小时以后见。”
机库大门打开后,一辆小型牵引车把比奇飞机拉到机库外的阳光下,机库大门随即关闭。瑞安听见发动机隆隆的启动声,随着飞机向前滑行,声音也渐渐变小。
“我们该怎么办?”瑞安问约翰斯上校。
这时,弗朗西丝·蒙泰涅上尉走了进来。她是个像她祖先一样的法国人,个头矮小,头发乌黑,不算特别漂亮。但瑞安的第一印象是,她在床上就太玲珑了——这念头打断了他先前的思绪,他不禁一愣,心想他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是特种部队的特级飞行员。
“天气对我们非常不利,上校,”她当即报告说,“阿黛尔飓风又转向西面,风速二十五节。”
“真拿天气没有办法。到南面去把人救出来,不至于太困难吧。”
“返航的时候可能够呛,保罗,”蒙泰涅忧郁地说。
“一样一样来,弗朗西丝。我们确实有个机动降落地点。”
“上校,连你也没有昏头嘛。”
约翰斯转向瑞安,摇了摇头。“下级军官可不比从前了。”
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在海上飞行。拉森像以往一样镇定沉着,信心十足地操纵着飞机,但他不断回头看东北方向。他是不会看走眼的,那些高空的稀薄云团向来都是飓风的前兆。那些云团后面就是阿黛尔飓风——它在历史上又留下过精彩的一页。它在佛得角群岛生成之后,在大西洋上空横冲直撞,平均风速达十七节,但一闯进加勒比海东部,便驻足不前,风力开始减弱,继而有所增强,随之急速掉头向北,继而朝西,甚至还一度向偏东方向移动。从多年前的琼飓风以来,还未出现过像这样变幻莫测的飓风。就飓风而言,阿黛尔的规模并不算大,也远不及卡米尔飓风那般气焰嚣张,但仍不失为一场具有七十五节风速的危险风暴。那些驾机接近过热带旋风的人,都是些热衷于追踪飓风的人,对于那些人来说,与生死攸关的危险擦肩而过还不够刺激。但这里可不是一架双引擎比奇飞机待的地方,即使由查克·耶格尔来驾驶也不行。拉森早已开始盘算。万一这趟使命遇上麻烦,或者万一风暴再次转向,他应该选哪个机场用于降落和加油,以便在继续朝东南方飞行之前,避一避朝他们滚滚袭来的灰蒙蒙的大漩流。空气中充满了恬静与安宁,给人一种假象。他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天空才会变得面目全非。而这才只是他面临的危险之一。
克拉克静静地坐在右侧座位上,两眼注视着前方,像一尊神像那样安详镇定,不过他的大脑却转得比飞机螺旋桨还快。他似乎看见挡风玻璃里不断浮现出一张张面孔,有活人的面孔,也有死人的面孔。他回忆起以往的作战、以往的危难、以往的恐惧、以往的脱险,以及那些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人。他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些经验与教训,一部分来自课堂和讲座,但主要还是来自他的亲身经历。约翰·特伦斯·克拉克不是一个健忘的人。渐渐地,他清晰地回忆起所有对今天有用的重大经验教训,那些关于在不友好领土上单独执行任务的经验教训。这时,那些应当在今天的行动中扮演角色的一张张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看着他们,这些面孔近在咫尺。他看见的种种表情,正是他想象中的那些表情。他打量着这些人的面孔,以便了解他们的心思。最后,他想到了今天的行动计划。他仔细斟酌了打算采取的行动,也考虑了对方可能采取的行动。他还考虑了机动方案以及可能出现的差错。经过这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就不再多想什么了。让想象走得太远,它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行动的每一阶段都已策划妥当,他会一步步地去落实。他的成功完全要靠经验和直觉。可是他也不知道经验和直觉是否——何时——会使他失望。
迟早会的,克拉克默默地承认。但是不会在今天。
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保罗·约翰斯召开的任务布置会持续了两个小时。他和威利斯上尉、蒙泰涅上尉共同研究了所有的细节,包括加油的地点,应急盘旋飞行的地点,以及情况严重时的应急航线。他把所有情况都向机组成员作了交待。其实这大可不必。这样做是为了对机组人员负道义上的责任。今晚他们将拿性命去冒险,必须让他们知道其中的原委。像往常那样,齐默尔军士提了几个问题,他提出的一项重要建议立刻被纳入行动计划。随后就是进行起飞前的准备工作。飞机上的每一个系统都经过仔细认真的检查,这个程序往往要延续好几个小时。这样做的部分目的是让机组新成员得到锻炼。
“您了解多管机枪吗?”齐默尔问瑞安。
“从来没有用过这些宝贝。”瑞安用手抚摸着机枪的把手。这是按二十毫米火神炮的一定比例缩小的,有六管一组点30口径的枪管,由马达驱动的枪管按顺时针方向急速旋转,子弹从底座左侧一个巨大的弹药箱被送进枪管。机枪有两档定速,每分钟四千发和六千发炮弹,即每秒钟六十六发或一百发。子弹都采用半曳光弹,理由无非是出于心理因素。这种武器的发射很像科幻片中的激光束,俨然是死神的化身。激光束还为机枪瞄准目标提供了很好的标示。齐默尔告诉他,枪口发射子弹时,其耀眼的程度大概仅次于凝视中午的骄阳。他向瑞安逐项解释了整个机枪系统:选择钮在什么位置,如何站立射击,如何瞄准等。
“您有过实战经验吗,长官?”
“这要看你指的是什么,”瑞安答道。
“作战的时候,手中有武器的人试图干掉您,”齐默尔颇有耐心地解释道。“作战是充满危险的。”
“我知道。我曾有过几次参战经历。我们不要再谈这个了,行吗?我已经心惊胆战了。”瑞安抬起头,透过机舱门朝外面望去,他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糊里糊涂地自告奋勇参加这种行动。可是,他又有什么选择呢?他怎么会忍心让他们去冒险呢?假如他忍心的话,他岂不与卡特成了一丘之貉吗?瑞安环视飞机内部。飞机显得那么大,那么坚固,那么安全,它就停放在机库的混凝土地面上。可是,这种飞机的设计用途是深入敌境,在空中执行救援任务。这是一架直升机:瑞安尤其讨厌直升机。
“有趣的是,这次任务也许很容易,”齐默尔片刻后说,“长官,我们会成功的,不就是飞进去再飞出来嘛。”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军士长,”瑞安笑着说,主要是在笑话自己。
他们的飞机在圣格达降落。拉森认识当地飞行服务处的负责人,好说歹说才借到他那辆大众牌小货车。两位中央情报局官员驱车向北,一个小时后便驶过安塞尔马村。他们开着车子在村里四处转悠,过了半小时才找到想要的东西:几辆在私家车道上驶进驶出的卡车和一辆外观豪华的轿车。克拉克发现“装甲船”说得没错,这也正是他在飞机上判断的地点。经过核实,他们驱车向前,朝北又行驶了一个小时,然后驶入通向维加斯德尔里镇外山区的岔路。克拉克埋头研究着地图,拉森开到坡顶一条之字形道路时把车停了。他们拿出了无线电对讲机。
“尖刀,我是变星,完毕。”他们虽然呼叫了五分钟,却没有收到回话。拉森继续往西行驶。他驾驶着小货车围绕放牛的小道行驶,试图再找到一处高地,好让克拉克进行呼叫。他们最后收到回话时,时针已指着下午三点,那是他们第五次努力的结果。
“我是尖刀。完毕。”
“查韦斯,我是克拉克。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克拉克问,当然用的是西班牙语。
“我们先交谈一会儿。”
“你倒挺机警,小伙子。我们本来可以让你到第三特别行动大队去发展你的特长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有人把我们给甩了,伙计。有人决定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了。”
“那可不是我。”
“很高兴听到这一点,”话语中不无猜疑和刻薄。
“查韦斯,你现在使用无线电通信联络可能会泄密的。你手头要是有地图,我把我们现在的坐标告诉你,”克拉克报给了他。“我们有两个人,乘坐一辆蓝色大众牌小货车。确认一下,你想用多少时间尽管用好了。”
“我早已确认过了!”无线电对讲机里的声音说。
克拉克猛地回过头,看见二十英尺开外站着一个人,手持AK-47自动步枪。
“我们都要保持冷静,伙计,”维加中士说。从树丛后又冒出三个人,其中一人的大腿上扎着血迹斑斑的绷带。查韦斯肩上也扛着一杆AK-47自动步枪,但手里还是紧握的那支带消音器的MP-5冲锋枪。他径直朝小货车走来。
“干得不错,小伙子,”克拉克对他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全靠了超高频无线电对讲机。你发话时必须位于高处,对不对?地图上标明这一带共有六处高地。有一回你的呼叫也被我收听到,而且半小时前我就看见你朝这里驶过来。现在说说,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是首先处理一下伤员吧。”克拉克下了车,枪柄朝前地把手枪递给查韦斯。“车子后面有一个急救箱。”
负伤的是华尔多中士,来自驻扎在德拉姆堡的第十山地师。克拉克打开车后盖,帮着把伤员抬上汽车,然后解开伤口上的绷带。
“你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吗?”维加问。
“我过去干过海豹突击队员,”克拉克一边回答,一边抬起胳膊让他们看看上面刺的花纹。“部队番号是第三特别行动大队。在越南待过不少时间,干过的事情从来没有上过电视新闻。”
“你当时是干什么的?”
“最后干到了三级帆缆军士长,相当于你们的上士。”克拉克仔细检查着伤势。伤口惨不忍睹,但只要不是失血过多,就不至于危及生命。还算小伙子走运,尚未失血过多。到目前为止,这批步兵的大部分表现似乎挺上路子。克拉克撕开一个纸袋,在伤口上撒了一些磺胺药粉。“你们还有血浆代用品吗?”
“给你。”莱昂中士递过来一支静脉注射袋。“我们没有人会用。”
“这并不困难。看着我的动作就会使用了。”克拉克紧抓住华尔多的上臂,让他握紧拳头。接着,他将静脉注射针头扎进他肘部一根较粗的静脉血管里。“看见了吧?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我太太是护士,我有时要上她的医院去练习,”克拉克承认。“感觉怎么样,小伙子?”他问伤员。
“能坐在这里感觉挺好,”华尔多承认道。
“我不想给你打止疼针。我们有必要让你一直醒着。觉得自己能挺住吗?”
“就这么办了,伙计。嗨,丁,身上带糖块了吗?”
查韦斯把自己的那瓶止痛片扔给他。“就剩最后一点,巴勃罗。慢慢吃,伙计。”
“谢谢了,丁。”
“车子前面有一些三明治,”拉森说。
“有吃的啦!”维加立刻走过去。一分钟之后,四个士兵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三明治,还喝光了六罐可口可乐,这些饮料是拉森在途中购买的。
“你们的武器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那帮坏蛋手上。我们的M-16眼看要没有子弹了,我琢磨着还是要设法补充一下弹药,就这样。”
“你的想法很好,小伙子,”克拉克对他说。
“好吧,你打算怎么办?”查韦斯问。
“由你们来决定,”克拉克答道。“二选一吧。我们可以用车子把你们送到机场,派飞机送你们返回。到机场大约要三个小时,再乘三小时飞机,然后一切就结束了,你们就回到美国了。”
“还有呢?”
“查韦斯,那混蛋就这样对待你们,你想怎么处置他?”克拉克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就有了答案。
卡特中将仰坐在沙发上,突然电话铃响起来。他一看那闪亮的小灯,就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是,总统先生吗?”
“上我这里来一趟。”
“马上就到,总统先生。”
夏季对于白宫来说,也像对于大多数政府部门一样,不是一个来去匆匆的季节。总统的日程表上礼节性的应酬活动排得比平时更满。从政治家的角度来看,他很喜欢这样的安排;从行政长官的角度来看,他对此又感到讨厌。他把那些源源不断的来访者戏称为“全脂牛奶小姐”。同她们握手时,他偶尔也曾冒出很怪诞的想法,他到底会不会见到一位“安全套小姐”,要知道近些年来人们性道德的变化委实不小。总统这副担子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沉重。为了应付任何一位这样的来访者,他事先都要拿到一页文字资料,从中了解有关情况。这样一来,当此人告辞时,便会心满意足地以为:哎呀,总统确实了解我所谈论的一切。他对我谈的情况确实很感兴趣呀!跟普通老百姓握握手,谈谈话,是他工作中一件很重要、往往也很有趣的事情,可是现在不行。现在离政党的全国总统提名候选人大会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各家新闻网每星期至少公布两次民意测验结果,而他在这些该死的民意测验中仍然处于落后地位。
“哥伦比亚那边情况怎么样?”门刚关上,总统便开始发问。
“总统先生,您命令我停止行动。现在一切活动正在停止。”
“中央情报局那边有麻烦吗?”
“没有,总统先生。”
“究竟怎么样——”
“总统先生,您跟我说过您不想知道。”
“难道你真认为这件事我不应该知道吗?”
“总统先生,我只是说我正在执行您的指示。命令已经下达,而且正在遵照执行。我想您是不会对执行命令的结果表示异议的。”
“真的吗?”
卡特略微放松了一些。“总统先生,严格地说,这次行动是成功的。毒品流入量已经减少,今后几个月内还会继续减少。我想提出一项建议,总统先生,您不妨让新闻界暂时大肆宣传一番。您今后随时可以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我们已经大伤了他们的元气。‘海鲢行动’的成功就是我们的资本,这一点我们随时可以向人们指出。而有了‘装甲船’,我们就能源源不断地收集有关情报。几个月之后,我们还会戏剧性地再逮捕几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亲自做出的安排,总统先生。”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呢?”总统问,接着稍事停顿。“又是一件我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对吗?”
卡特点点头。
“我认为,你采取的全部行动都应该在法律许可的范围之内,”总统这句话是冲着那台处于开机状态的录音机而说的。
“您可以这样认为,总统先生。”这种答复十分巧妙,因为它既可以指任何事情,也可以毫无所指,就看一个人怎么看了。卡特也知道这里的磁带录音机是开着的。
“那么你能确定你的指示正在得到贯彻吗?”
“当然,总统先生。”
“再确定一下。”
那个满脸胡须的电脑咨询专家没有想到会花那么多时间。奥戴警官手里拿着报表纸,说它是天书倒更贴切,因为那上头全是由1和0组成的段落。
“这是机器语言,”咨询专家解释说,“编写这个程序的人是个真正的行家。我恢复了大约百分之四十。这是一种移位算法,跟我猜想的完全一样。”
“你昨天晚上就对我说过。”
“这不是俄国人的做法。它接受信息并对其进行加密。这不算什么稀奇,人人都能做到。真正高明之处在于,这个系统要依靠一个独立输入的信号,这个信号对特定的传送是惟一的。它是事先输入系统之中,并不受系统制约的加密算法。”
“你不想解释一下?”
“这就是说,在电脑中有个十分巧妙的附加装置,它控制着这个程序的运行。这不可能是俄国人的。他们目前还没有这种硬件,除非他们从我们这里窃取了先进的硬件。输入该系统的变量可能来自导航计时与测距卫星。这是我个人的猜测,不过我认为它采用了十分准确的时标来设定加密密钥,对于每一次上下行传输来说,这是很独特的。真他妈的聪明。我是指国家安全局。导航计时与测距卫星用原子钟来精确计量时间,而整个系统中真正要害部位都加了密。总而言之,这是一种扰乱信号的绝妙方法,即使你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也无法破译和复制。只要设置了这程序,就能弄到我们接收到的一切情报。我以往经常去国家安全局请教他们,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小玩意儿。”
“哦,那么被毁掉以后呢?”
“连接就没了,伙计。我是说就中断了。要是情况真的如此,那就要有控制这个算法的上行设备,还要有地面接收设备进行复制。只要把软盘上的这种算法消了磁,像有人所干的那样,那些经常与你联系的人就无法再跟你保持联系,而且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再跟他们保持联系了。任何系统的保险性能都无法与它相媲美。”
“你能肯定这一切吗?还有呢?”
“我刚才告诉你的一半是有根据的推测。我无法还原这种算法。我只能大致说出它的工作原理。至于导航计时与测距卫星那部分,只是假设,但并不是凭空假设。移位处理程序已经部分恢复,而且到处写的都是国家安全局的缩写。干这事的人不愧是个编码专家。肯定是我们内部的人。这可能是我们现有的最复杂的机器代码。能用到它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不管他是谁,反正他已经把它毁掉了。它已无法继续使用。通过它来指挥的行动肯定已经结束。”
“是的,”奥戴说。刚才听到的情况让他不寒而栗。“干得不错嘛。”
“现在,你只需给我的教授写张条子就可以了,向他解释一下我今天上午没有参加考试的原因。”
“我会让人去办的,”奥戴出门时答应了他。他径直走向丹·默里的办公室,却意外地发现他不在里面。他接着去找了比尔·肖。
半个小时以后,他已经明白了:一个罪恶活动可能已经发生。下一步是采取什么对策的问题。
直升机轻盈地腾空而起。任务要求相当复杂——比前几次的进入要复杂——这一次的飞行速度十分重要。铺低3型直升机一进入巡航高度,那架MC-130E就开始给它进行空中加油。这一回没有人说笑话。
这架MH-53J直升机在空中加油机的尾部的涡流中不断地颠簸,艰难地飞行着。瑞安朝后仰坐,安全带将他牢牢地系在座椅上。他身穿绿色飞行服,头戴绿色飞行头盔。他还穿了一件飞行员防弹衣。齐默尔曾跟他说过,防弹衣也许可以抵挡手枪子弹,小弹片也几乎肯定没问题,不过不应指望用它来抵挡步枪子弹。还有一件令人担心的事。当他们第一次与空中加油机脱离的时候——他们着陆前还要再次加油——瑞安转过身朝舱外望去。此时,眼看着乌云就要压过来了,阿黛尔飓风的前锋已经迫在眉睫。
华尔多的伤势使情况变得复杂了,计划也作了相应变动。他们把他抬进比奇小客机,放在克拉克的位置上,留给他一台无线电对讲机和一些备用电池。克拉克和其他人又驱车返回安塞尔马。拉森仍然在不断观察天空,因为每个小时,天空都有很大变化。根据计划安排,他将在九十分钟后驾机升空。
“你们的子弹是怎么解决的?”坐进小货车的克拉克问。
“AK-47步枪子弹都是配齐的,”查韦斯回答。“每支冲锋枪大约配了六十发子弹。我过去从不知道带消音器的冲锋枪这么管用。”
“这种枪是很管用。手雷呢?”
“是指我们所有人吗?”维加问。“五枚杀伤手雷和两枚催泪瓦斯手雷。”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查韦斯问。
“安塞尔马外的一座农舍。”
“那边的防御情况怎么样?”
“目前尚不清楚。”
“嗨,等一等,你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维加问。
“别紧张,中士。如果防守过严,难以接近,我们就撤回来。我只知道我们要实施近距离侦察。查韦斯和我就能对付了。对了,那边袋子里放着备用电池。需要吗?”
“太好了!”查韦斯掏出夜视镜,立即换上了新电池。“那幢房子里有些什么人?”
“有两个我们特别需要的人,头号人物叫费利克斯·科尔特斯,”克拉克开始介绍背景情况。“就是这家伙指挥了围剿‘演艺船’小分队的行动。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演艺船’就是这次行动代号。他还参与谋杀了我们的大使。我要抓住这个混蛋,要抓活的。二号人物是埃斯科韦多,是卡特尔的一个枭雄。很多人都想抓住这个杂种。”
“没错,”莱昂说,“我们还没干掉过大毒枭呢。”
“到目前为止,这帮杂种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五六个,这是我要完成的任务。”克拉克转过身子,看着查韦斯。为了证明自己是可以信赖的,他不得不说这番话。
“但怎么会——”
“上面不允许我们多谈论这件事,小伙子,”克拉克说,“你总不可以到处宣传怎样杀人吧,不管是谁给你开的绿灯。”
“你真的有那么大能耐?”
克拉克只是摇摇头。“有时有,有时又没有。如果你们这些家伙不是他妈的真有本事,就不会让你们上这儿来。有的时候仅仅是因为运气不佳而已。”
“我们刚碰上过一回。”莱昂说,“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可是罗哈斯上尉就那么——”
“我知道。我看见几个混蛋把他的尸体搬进一辆卡车的后部——”
莱昂顿时神色紧张。“后来——?”
“后来我干了些什么,是吧?”克拉克说,“他们总共有三个人。我也把他们放进了卡车,最后一把火把车子给烧掉了。说实在的,我对此并不感到自豪,不过我想这样做能给你们这些旗帜小分队的人解解恨。这算不上什么,不过当时我只能做到这一点。”
“那么是谁撤走了直升机,把我们扔下不管的?”
“就是那个切断无线电通信的人。我知道他是谁。等这些事情都办完之后,我再去找他算账。怎么能把人送上战场,然后又来这一手呢?”
“你准备怎么办?”维加急着想知道。
“我会狠狠地惩罚他。现在听好了,伙计们,多为今晚的任务操操心吧。事情得一件一件地办。你们都是军人,不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要少说话,多思考。”
查韦斯、维加和莱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着手检查武器装备。小货车里有足够的空间供拆卸和擦拭枪支。克拉克于黄昏时分驶进了安塞尔马。他把车子停在离那座房子大约一英里开外一块僻静的地方,然后下了车。克拉克带上了维加的夜视镜,同查韦斯一起出去侦察。
这地方最近还有人种过东西。克拉克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此处紧挨着村落,不少树木已被砍伐当柴烧掉了,因此他们可以走得比较快。半小时过后,他们就看见了那座房子,在房子与丛林之间有两百米的开阔地。
“情况不太妙,”克拉克趴在地上观察。
“我数了数有六个人,都带着AK-47步枪。”
“有客人来了,”克拉克说着掉过头,想看看声音到底来自何处。这是一辆梅赛德斯车,卡特尔的人都可能有这种轿车。车子的前后各有一辆车保驾。从车上总共下来六名卫兵,他们四下查看着。
“是埃斯科韦多和拉托雷,”克拉克举着望远镜说,“两个大头目来见科尔特斯上校了。我不明白为什么……”
“人太多了,伙计,”查韦斯说。
“你注意到没有,他们没有用任何口令什么的?”
“那又怎么样?”
“只要我们行动得当,就是有可能的。”
“可是怎么才……”
“发挥一下创造性思维嘛,”克拉克对他说,“回车上去吧。”二十分钟以后,他们走回停车点,克拉克已调谐好了无线电对讲机。
“恺撒,我是蛇,结束。”
第二次空中加油是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进行的。他们返回巴拿马以前,至少还要再加一次油。另一种选择目前看来不大可能。令人欣慰的是,蒙泰涅还像往常一样镇定自若地驾驶着战爪式加油机,四个大螺旋桨带着缓慢的节奏旋转着。机上的无线电话务员早已同地面幸存的小分队取得了联系,直升机上的人也因此祛除了一块心病。空中分队能够像平常训练那样正常发挥,这在执行此次任务以来还是头一回。那架MC-130E将负责协调行动的各个不同环节,除了保证保罗·约翰斯的直升机有足够的油料以外,还要引导这架直升机飞入安全区域,摆脱可能出现的危险。
在飞机后舱的人感觉飞行已经平稳了。瑞安站起来,开始四处走动。恐惧感退去不久,厌烦情绪又袭上心头。他甚至学会了使用机枪进行准确射击,机组成员已经认可了他,至少把他看作是获准的无证飞行员。出于某种原因,这一点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瑞安,听见我的声音吗?”约翰斯问。
瑞安伸手按下麦克风按钮。“是的,上校。”
“你那位地面上的伙计要我们干点别的事情。”
“别的什么?”
保罗·约翰斯转告了他。“这就意味着还要进行一次空中加油,不过不加油我们也能对付。这由你定夺。”
“你有把握吗?”
“他们花钱雇用我们就是要执行特殊行动嘛。”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决不能放过那个王八蛋。”
“是。齐默尔军士长,我们一分钟以后到达目标上空。检查所有系统。”
飞行机械师低头看着仪表盘。“我知道了,保罗。所有系统工作正常,长官。一切顺利。”
“很好。第一站飞往征兆小分队。预计到达时间是二十分钟以后。瑞安,你最好抓牢一样东西。我们马上要开始擦地皮了。我必须先跟你这位机组新成员交待一下。”
瑞安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他们开始飞越沿海岸线的第一条山脉时,他才恍然大悟。直升机像一架疯狂的电梯陡然升起,翻越巅峰时,猛地往下一沉。直升机已进入电脑辅助飞行模式。它根据地面特征忽上忽下,机身与地面呈六度,实际的感觉比这还要糟糕,飞掠地面时近乎贴着地皮。这种直升机的设计是考虑安全性,而不是舒适性,可是这两点瑞安都没有感受到。
“三分钟后到达第一着陆点,”约翰斯上校过了好一阵才宣布。“接通电源,巴克。”
“明白。”齐默尔伸手按下操纵台上的一个电钮开关。“开关已打开。机枪已接通。”
“机枪手各就各位。说你呢,瑞安,”约翰斯又说。
“谢谢。”瑞安还没揿下麦克风开关就大声说。他已进入飞机左侧的射击位置,打开机枪的启动开关,机枪迅即开始旋转。
“预计到达时间还有一分钟,”副驾驶说,“在十一点方向发现频闪灯。校准无误。征兆,我是恺撒,你在守听吗?完毕。”
瑞安只听到通话的一面,但从心里感谢这位机组成员,因为他让后舱的人也能了解一些情况。
“明白,征兆,重复一遍你的情况……同意,我们马上飞过来。频闪灯很好。还有三十秒。后舱人员做好准备,”威利斯上尉告诉瑞安和其他人。“机枪处于安全位置!机枪处于安全位置!”
瑞安把手指从机枪选择钮部位移开,抬高枪口对准了天空。直升机下降呈机头上扬的姿式。它停了下来,但没有触地,而是悬停在离地面一英尺的高度上。
“巴克,告诉上尉立刻到前面来。”
“明白,保罗。”瑞安听见齐默尔从他身后奔向机尾,接着他的脚底感觉到小分队迅速登机的动作。他的眼睛从机枪旋转的枪口上方朝外望去,一刻不停地注视着。直到直升机重新升空时,他仍然将枪口瞄准地面。
“嘿,干得不错嘛!”约翰斯上校说着驾驶直升机重新向南飞去。“真见鬼,我怎么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只让我们干这种事?那个地面指挥官在哪里?”
“正在吊他上来,长官,”齐默尔回答。“他们已经全部登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人伤亡。”
“上尉……?”
“是的,上校。”
“如果你认为能够胜任的话,我们有个任务交给你的小分队去完成。”
“请讲,长官。”
MC-130E战爪式加油机在哥伦比亚上空盘旋,机组成员感到有几分紧张,因为他们这样做并没有得到哥伦比亚方面的同意。目前的主要任务是中继通信,尽管这架四引擎支援飞机上载有先进的设备,然而从海上他们是无法完成中继通信任务的。
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一部性能优良的雷达。战爪式加油机飞行小队本应在机载预警与控制系统的监测下采取行动,可惜他们没有随机带来,所以只好由一名中尉和几名士兵在用保密无线电通话的同时进行标图。
“恺撒,报告你的油耗。”蒙泰涅上尉呼叫。
“正常,克劳。我们正在山谷超低空飞行。估计八十分钟后需要再次加油。”
“明白,八十分钟。注意现在有没有发现敌方无线电联络。”
“知道了。”这是可能存在的问题。倘若毒品卡特尔在哥伦比亚空军里安插了人,那怎么办?虽说这两架美军飞机装备精良,但一架二次大战残存下来的P-51巡逻机就可以轻而易举将它们击落。
克拉克准备了两辆车来接他们。维加偷来了一辆农用大卡车,足以满足他们的需要。原来维加在重新接通点火系统连线方面还是个行家,不过这一手是跟谁学来的,他已记不大清楚。直升机一着陆,士兵们就跃出机舱,奔向查韦斯仍然举着的频闪灯。克拉克找到了领队军官,立即下达了简令。这时,山谷里风速达二十节,直升机腾空而起,顺风朝北飞去。接着它朝西侧转,飞向MC-130E战爪式加油支援机,进行另一次空中加油。
小货车和大卡车又朝那间农舍驶去。克拉克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真正精明的人是会从村子内部来组织指挥军事行动的,因此想接近村子会难上加难。科尔特斯想摆脱所有人的视线,但可惜他没有用军事眼光来考虑自身的安全问题。科尔特斯的思路很像间谍的思路,在他看来,行踪诡秘就等于安全;而一位火线战士都会认为,拥有许多枪炮和一片开阔的射界就是安全。克拉克认为,每个人都有其局限性。这时,他握着亲手绘制的目标图,站在农用大卡车上,身边簇拥着征兆小分队的成员。克拉克心想,这多么像从前,一旦下达了命令,人们就立即投入行动。他希望这些年轻的轻步兵能像第三特别行动大队的勇士们那样骁勇善战。然而,就连克拉克也有其局限性。第三特别行动大队的勇士们当年不也是年轻人嘛。
“还有十分钟开始行动,”他做出决定。
“好的,”上尉表示赞同。“我们还没有怎么交过火。我们带齐了所需的全部枪支弹药。”
“情况怎么样?”埃斯科韦多问。
“我们昨晚干掉了十个美国佬,今晚还能再干掉十个。”
“可是损失太惨重!”拉托雷反驳道。
“我们的对手是素质很高的职业军人。我们的人把他们消灭了,不过敌人打得很出色,很勇敢。只有一个没死,”科尔特斯说,“他的尸体就在隔壁房间里。他被押进来不久就断了气。”
“你怎么知道美国佬就不在附近呢?”埃斯科韦多追问。自身安全的事情他本来已经忘掉了。
“我掌握敌方每一个小分队的位置。他们都在等候直升机前来营救。他们并不知道直升机已经奉命撤回。”
“你是怎么弄到这个情报的?”拉托雷诧异地大声问。
“请准许我使用我的方法。你们雇用我,不就是要利用我的专业技能嘛。我发挥了自己特长,你们就不应当感到意外。”
“现在怎么说?”
“我们的袭击分队这一回将近有两百人,目前正接近第二支美军小分队。该小分队的代号是‘特色’,”费利克斯又说。“我们下一个问题当然就是:卡特尔领导成员中的有些人正在利用这一事态,也许我应该这么说,另一些成员正在与美国人勾结,利用美国人以达到他们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正如这种行动的通常情况那样,双方似乎都在相互利用。”
“噢?”这回可是埃斯科韦多感到诧异了。
“是的,老板。我已经设法查明是谁出卖了自己的朋友,你们两人不应当对此感到意外。”他望着这两个人,嘴唇边抹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只有两名哨兵把守着路口。克拉克回到大众牌小货车里,这时征兆小分队正急速穿越丛林,朝目标逼近。维加和莱昂早已卸掉了货车的一扇侧窗,而维加现在手里正握着那扇侧窗。
“准备好了吗?”克拉克问。
“出发!”查韦斯答道。
“我们现在就出发。”克拉克在车道上转了最后一个弯,放慢车速,一直把车开到两名哨兵跟前。他们立即端起武器,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对不起,我迷了路。”
这句话是暗示维加扔出窗玻璃。玻璃落地以后,查韦斯和莱昂便赶紧上去,蹲在地上,他们的MP-5冲锋枪已对准哨兵。两名哨兵毫无防备就已经头部中弹,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可是很奇怪,MP-5的射击声在汽车里听起来简直响得可怕。
“干得漂亮,”克拉克说。在继续推进之前,他举起了无线电对讲机。
“我是蛇。征兆,请报告情况。”
“蛇,我是征兆六号。已经就位。重复一遍,我们已经就位。”
“明白,做好准备。恺撒,我是蛇。”
“蛇,我是恺撒,准备好守听。”
“报告飞机位置。”
“我们在五英里外待命飞行。”
“明白,恺撒,继续保持在五英里外待命。注意,我们正在进入。”
克拉克关掉车灯,开着货车沿着车道前进了一百码。他挑选了一个道路拐弯处停下车,然后把车横在道路中央,形成路障。
“给我一枚杀伤手雷,”说罢,他跳出车外,车钥匙还留在点火器上。他首先拧松手雷的开口销,然后把手雷绑在车门把手上,再用另一根线从插销处系到油门踏板上。这一切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谁要再想打开这扇车门,准叫他灵魂出窍,血肉横飞。“好啦,跟我来。”
“身手不凡嘛,克拉克先生,”查韦斯说。
“小伙子,在‘忍者’风靡一时以前,我可就是忍者了。好啦,现在别废话了。”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不过这种感觉虽说令人愉悦,要是他的青春岁月没有浪费在那些毫不值得怀念的事情上,感觉会更加愉快。然而,在他的记忆中,率领士兵冲锋陷阵的那种痛快感却依然那样真切。这种事情令人生畏,因为它很危险,但干这个又是他的看家本领,是他深知熟谙的。眼前的他已不再是克拉克先生。他再度成为了海豹突击队中的那条蛇,他的脚步声轻得没人能听见。五分钟以后,他们到达出击地点。
北越部队比这些人精明得多了。这些人把安全卫队都部署在房子周围。他用维加的夜视镜,数了数对手的人数。接着他扫视了开阔地,查看是否有敌人的散兵点,不过一个也没有发现。
“征兆六号,我是蛇。通报你的位置。”
“我们在目标北面的树林中。”
“晃动你的红外频闪灯以标明位置。”
“好的,已经照办。”
克拉克调过头,从夜视镜里看见红外线频闪灯在开阔地上闪亮,离林木线约三十英尺。查韦斯用同一无线电线路在监听,同样在晃动频闪灯。
“很好,做好准备。恺撒,我是蛇。我们位于目标以东车道穿过树林的地方。征兆在目标以北。我们有两处红外线频闪灯标识我们的位置。明白了吗?”
“明白,守听。你们位于车道的林木线以内,在目标以东。重复一遍,在目标以东。征兆在目标以北。频闪灯表示出我方的位置。我们在五英里外待命,”约翰斯用他那无懈可击的、像电脑一般机械的声音答道。
“很好,请你们飞过来。大展身手的时刻到了。我重复一遍,请你们飞过来。”
“明白,守听,恺撒正在进入。枪炮手做好准备。”
“征兆,我是蛇。开火,开火。”
科尔特斯的话使拉托雷和埃斯科韦多感到处境不妙,虽然他俩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全部原因。毕竟拉托雷前一天刚同费利克斯交谈过,并且被告知埃斯科韦多出卖了他们,于是,他首先掏出了手枪。
“这是干什么?”埃斯科韦多问。
“那场伏击布置得真巧妙,老板,可是我识破了你的花招,”科尔特斯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
科尔特斯还没来得及说出他事先想好的回答,就听见房子北面响起了枪声。费利克斯可不是个大傻瓜。他赶紧关掉房子里的灯。拉托雷仍然用枪对着埃斯科韦多,科尔特斯则握着手枪一个箭步冲到窗口,想看看发生什么情况。他刚冲到窗口就意识到他的举动非常愚蠢,于是赶紧跪了下来,从窗框边朝外窥测。他知道房子采用的是大型砌砖建筑,可以挡住枪弹,但窗户肯定不行。
枪声稀稀松松,断断续续,人数不会多,仅仅是一次骚扰而已。他手下的人足以对付,科尔特斯手下的人在埃斯科韦多和拉托雷的卫兵的支援下,立即展开了还击。科尔特斯注视着自己的部下向军人一样移动,迅速散开,形成两个射击小组,像步兵演习那样自动进行射击和运动。不管骚扰情况如何,他们很快就会解决问题的。卡特尔的卫队像以往一样有勇无谋,已经有两个人被撂倒了。
不错,他看得出来,反击已经奏效。来自树林的火力正在减弱。可能是一小股匪徒,当他们意识到这是拿鸡蛋碰石头时可就为时晚矣。
这种响声是他平生头一回听到的。
“发现目标,”瑞安听见机内通话系统里的声音在说。瑞安观察的方向不是目标所在方向。虽然瑞安守在机枪旁准备射击,约翰斯上校可没有错把他看成一位机枪手,他不是名副其实的机枪手。齐默尔军士长负责右侧的机枪,这挺机枪的方向与驾驶员的座位方向相一致。他们在超低空进入。瑞安感到——或者说知道——伸出手去就能摸到树梢。接着,直升机在原地悬停,巨大的声响和剧烈的颤抖穿透所有保护装置,震撼着瑞安。在随之而来的一阵闪光中,瑞安在搜索地面目标时,看见了直升机投下的影子。
它看上去颇似一根巨大无比的、曲管状的黄色霓虹灯,科尔特斯心想。它着陆之处,顿时扬起一片灰尘。它在房子和树林之间的开阔地上打了几个转,仅仅几秒钟之后就完全停住。眼前尘土飞扬,科尔特斯什么也看不见,一秒钟之后又马上意识到,他应该能看见点什么,最起码应该能看见他部下射击时的闪光。此时,他看见了闪光,不过都是来自远处树林中的闪光,而且不断增多。
“恺撒,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明白,”无线电对讲机中传来回答。头顶上那可怕的巨响已经消失。这种声音对克拉克来说可是久违了。他所听到的是他年轻时代司空见惯的一种响声,其恐怖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
“当心,征兆,我们暂时离开,蛇已经开始推进。收到请证实。”
“征兆,我是六号,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来自树林方向的射击停止了。“蛇,出发!”
“跟我上!”手里只有一支无声手枪就率领士兵冲锋陷阵是愚蠢的行为,这一点克拉克心里明白。可他是指挥官,杰出的指挥官都要身先士卒。他们穿越了两百码的开阔地,只用了三十秒钟就冲到房子前。
“把门打开!”克拉克对维加命令道。维加用AK步枪打烂了铰链,然后一脚把门踢倒。克拉克弓着腰迅速冲进屋里,一边射击一边就地打滚。他环视四周,只看见屋里有一个人。此人端起AK步枪就冲着他打了一枪,但弹道偏高。克拉克用无声手枪回敬了他,一发子弹就击中了那人的头部,那人应声倒下时又挨了一枪。通往隔壁房间有一出入口,但没有门。克拉克朝查韦斯打了个手势,查韦斯向里面扔了一枚催泪瓦斯手雷。等到起爆后,他们迅速冲进了屋子。
屋里有三个人。一个举着手枪朝他们逼进了一步。克拉克和查韦斯同时击中他的胸部和头部。另一个人手持武器跪在窗前,此时正想转过身来,但因双膝着地无法转身,结果侧身摔倒在地上。查韦斯飞步上前,用枪托猛击他的前额。克拉克则朝第三个人扑去,把他狠狠摔到墙上。莱昂和维加跟着冲了进来,交互向最后一道门运动。那个房间里空无一人。
“房子已全部清理!”维加大声叫道。“嘿,我——”
“跟我来!”克拉克首先把他的俘虏拖出门外,查韦斯照此办理,莱昂在后面掩护。维加的动作显得拖沓。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大家都走到门外才明白过来。
克拉克已在用无线电喊话。“恺撒,我是蛇。我们逮住他们了。他妈的,现在我们赶紧撤。”
“莱昂,”维加说,“瞧这里。”
“托尼,”莱昂喊了一声。莱昂是忍者山战斗的惟一幸存者,他曾经是旗帜小分队的成员。他朝埃斯科韦多走去,此人仍然清醒着。“操你妈的!你他妈的见鬼去吧!”莱昂吼叫着,用枪朝他砸去。
“住手!”克拉克朝他大喊一声,但没起什么作用,于是便把莱昂摔倒在地上。“你是一个军人,真见鬼!要表现得像个真正军人!你和维加把你们的朋友押上直升机。”
“征兆”小分队越过开阔地时,发现有些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断气。给他们一人补上一枪以后,这一过错得到了纠正。上尉把队员们集合起来,用手指清点着人数。
“打得很漂亮!”克拉克对他说,“人员都到齐吗?”
“是的!”
“很好,我们的直升机飞过来了。”
铺低3型直升机从西面飞来,同样也没有触地降落。跟以前完全一样,克拉克。如果直升机降落时触及地面,可能会引爆地雷。虽说这地方不大可能埋设地雷,但保罗·约翰斯上校还不至于糊涂到忽略这种可能性。他一把拽过埃斯科韦多的胳膊,这时他仔细看了一眼,才知道这就是他,然后用力把他推上舷梯。一位机组人员在那里等着他们,清点着人数。还没等克拉克坐稳,MH-53J直升机就已经离开地面朝北飞去。他指派一位士兵看守埃斯科韦多,自己来到了前舱。
我的天哪,瑞安心想。他点了点数,一共有八具尸体,而这些只是在直升机附近找到的。他关掉机枪马达,放松下来,这一次才真正感到放松。放松是相对的,他刚刚有所体会。说实在的,遭敌人火力袭击比坐在直升机后舱还要糟糕。真令人骇异,他思忖道。突然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们活捉了科尔特斯,埃斯科韦多还活着!”克拉克大声告诉他。
“埃斯科韦多?他到底是什么——”
“你在抱怨吗?”
“我们要他究竟有什么用?”瑞安问。
“不过,我肯定不能把他丢在那里一走了之,对不对?”
“可是——”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给这个王八蛋上一堂飞行课。”克拉克用手示意着直升机后舱的舷梯。要是他在落地之前学会了飞,岂不是件好事……
“不行,见你的鬼去吧,这是他妈的谋杀!”
克拉克冲着他笑了笑。“身旁的那挺机枪也不是谈和的工具,博士。”
“很好,各位,”约翰斯的声音从机内通话系统传过来。那场对话就此中断。“再做一次降落,今天的任务就大功告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