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米切尔上士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他在麦克迪尔堡的朋友打个电话。他曾经和厄尼·戴维斯一起在第一○一空中突击师工作过。他们都住在一座两层楼的公寓里,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他们曾经在后院一起吃过烤红肠和牛肉馅饼,砸扁了多少空啤酒罐!他们都是士官,受过陆军的严格训练,而陆军实际上是依靠这些士官们运转的。军官们拿钱多,麻烦事也多,还是服役时间长的士官们办事稳妥。他桌上有一本全陆军的电话号码簿,他拨通了自动拨号系统的号码。
“是厄尼吗?我是米切尔。”
“哟,你在葡萄酒之乡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整天和小山包打交道,伙计。你那里都好吗?”
“挺好的,米切尔。你家里好吗?”
“安妮变得越来越像小公主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情要核查一下。我们这里有个参谋军士是不是到了你们那里?他叫多明戈·查韦斯。你会喜欢他的,厄尼,他是个很好的小伙子。不过,我们这边的文书工作搞得乱糟糟的,我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到了该去的地方。”
“没问题,”厄尼说,“你刚才说的是查韦斯?”
“对。”米切尔拼读了查韦斯的名字。
“电话别挂。稍等片刻。我先帮别人转接一个电话。”过了不一会儿,听筒里又传来厄尼的声音,同时还听到咔嗒一声,这说明电脑键盘正在操作。这个世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米切尔心想。就连步兵军士也必须知道如何使用这种讨厌的东西。“你把那个名字再说一遍。”
“他姓查韦斯,名叫多明戈,中士。”米切尔报了一下他的军号。他的军号和他的社会福利号是相同的。
“他不在这里,米切尔。”
“啊?你们那里的奥马拉上校给我们打了个电话——”
“谁?”
“一个叫奥马拉的上校。是我们少尉接的电话,他当时弄得很紧张。新来的小伙子,还得好好学学,”米切尔解释说。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奥马拉上校的。我想你是搞错了地方,米切尔。”
“你没骗我?”米切尔真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少尉一定是弄错了。好了,厄尼,就这样吧。代我向哈兹尔问好。”
“知道了,米切尔。祝你愉快,伙计。再见。”
“哼。”米切尔盯着电话看了好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查韦斯既不在本宁堡,也不在麦克迪尔堡,那他究竟到哪儿去了?这位副排长又打电话到位于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德里亚的军事人员中心。士官俱乐部是很讲义气的,士官协会尤其如此。他把电话打给彼得·斯坦科斯基军士长。他接连拨了两次才拨通。
“嘿,斯坦,我是米切尔。”
“你想换个工作?”斯坦科斯基是工作分派员。他的职责就是为军士分派新工作。由于所处的位置,他手上的权力很大。
“不,我就喜欢干轻步兵。听说你要用装甲车来对付我们,这是怎么回事?”米切尔最近听说斯坦科斯基的下一个职务是到胡德堡,在骑兵第一师担任M-2布拉德利战车班的班长。
“米切尔,我的膝关节有毛病。你有没有想过偶尔坐下来打打仗也许不错?而且二十五毫米的链式机关炮可以帮上大忙。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想找个人。我的一位中士两个星期以前不知到哪儿去了,我们要给他送点东西去。我们原以为他在那里,可是他不在。”
“好——等一下。我来打开我的宝贝机器,替你找这个小伙。他叫什么名字?”斯坦科斯基问。米切尔告诉了他。
“11-B,是吗?”11-B是查韦斯的军事专业代码(MOS)。这就决定查韦斯是一个轻步兵。机械化步兵是11-M。
“对。”米切尔又听到咔嗒咔嗒几声。
“查-韦-斯,你说的是吧?”
“是的。”
“查到了?他本应该是到本宁堡来戴宽边帽的——”
“就是他!”米切尔说。他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他们改变了命令,又把他派到麦克迪尔堡去了。”
可是他不在麦克迪尔堡,米切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那都是一批鬼鬼祟祟的家伙。你不是认识厄尼·戴维斯吗?他就在那里。你怎么不给他挂个电话?”
“好的,”米切尔说。他对这个变化感到很吃惊。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你什么时候到胡德堡去?”
“九月份。”
“好,我就——呃——给厄尼打电话。你就不必惦记这件事了,斯坦。”
“以后多联系,米切尔。问候你家里人。再见。”
“见鬼,”米切尔挂上电话之后说了一声。他确信查韦斯已经蒸发了。这才真奇怪呢!陆军不应该把人给弄丢了,起码不能像这样弄丢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也许只能跟少尉说一说。
“昨晚我们又出动了一次,”里特告诉卡特中将。“我们的运气还可以。只有一个人擦破了一点儿皮,算不了什么。现在已经搞掉了三个毒品加工厂,打死四十四名敌人——”
“还有呢?”
“还有,今晚毒品卡特尔的四个头目要开一次会,就在这里。”里特交给他一张卫星照片,还有一份截获到的电话录音抄件。“都是负责生产的:费尔南德斯、达利詹德罗、瓦格纳和温蒂贝罗斯,他们都已经进入了我们的控制。”
“好,干吧,”卡特说。
克拉克这时候也在仔细研究同样的照片,还有几张他自己从空中抢拍的航空照片以及那幢房子的一套蓝图。
“你觉得是这间房间,就这间?”
“这个房间我从来没进过,但是我看它的确像个会议室,”拉森说,“你必须走到多近的地方?”
“我希望能在四千米之内,但是地面激光指示器的有效距离可以达到六千米。”
“在这个山上怎么样?我们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院子。”
“到那里要多长时间?”
“三个小时。先乘两个小时汽车,然后再步行一个小时。你知道,你完全可以从飞机上干……”
“你们的飞机?”克拉克狡黠地笑了笑。
“这可不是赌博!”他们将乘坐一辆四轮斯巴鲁车前往。拉森有好几个不同的车牌,不过那辆车却不是他的。“我有电话号码,还有一部移动电话。”
克拉克点了点头。他确实期待着能有这样的东西。他曾经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但是从来未经过官方的批准,尤其没有经过这样高层官员的批准。“好的。我还要请求最后批准。三点钟来接我。”
默里一听到消息就立即离开办公室,匆匆赶往医院。医院从来不会使人富有魅力,但是莫伊拉在过去的六十小时内似乎苍老了十岁。医院也不重视人的尊严。她的双手是被绑起来的,对她的护理也极为严格,为的是防止她自杀。默里知道这是必要的——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必要的了——但是她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这样做并没有多大收效。
病房里已经摆满了鲜花。只有少数联邦调查局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办公室的人自然以为她对埃米尔的死过于悲伤。毕竟埃米尔刚刚遇难不久。
“你真的吓我们一跳,孩子,”他说。
“全是我的错。”她的目光每次只在他脸上停留几秒钟就移开了。
“莫伊拉,你是受害者。你上了一个老手的当。这种事情连最聪明的人也在所难免。相信我,我了解。”
“我被他利用了。我简直像个娼妓——”
“别这么说。你有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也没有触犯法律。不值得去死。你还有孩子要抚养,在这个时候自杀,实在不值得。”
“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你已经把他们吓得够呛了。莫伊拉,他们是爱你的。有什么东西能抹去他们对你的爱呢?”默里摇了摇头。“我看没有。”
“他们会为我感到羞耻。”
“他们为你担惊受怕。他们为自己感到羞愧。他们认为自己也有责任。”这句话触到了她的痛处。
“可是,这不是他们的错!全是我的错——”
“刚才我告诉你,不全是你的错,莫伊拉。是你撞上了那个叫费利克斯·科尔特斯的人。”
“那是他的真名吗?”
“他曾经是古巴情报机关的上校。在克格勃学院受过训练,对他自己所干的这一行特别擅长。他选中了你,是因为你是个寡妇,是个年轻貌美的寡妇。他对你做过调查,发现你和大多数寡妇不一样,因为你感到孤独。他使出了全身的解数。他有许多天赋,又受过专门训练。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被一辆你根本没有看见就开过来的大卡车撞了一下。我们请来一位心理医生,他是坦普尔大学的洛奇博士。他要跟你讲的和我跟你讲的完全一样,可是他的收费却非常昂贵。当然你不必担心,费用由职工赔偿金支付。”
“我不能继续为联邦调查局工作了。”
“这倒是真的。你不得不放弃接触秘密文件的权利,”默里告诉她说,“这也不是太大的损失,对吧?你将到农业部去工作,就在这条街上,工资级别和其他一切都不变。”默里语气温和地说,“比尔已经把一切都替你安排好了。”
“肖先生?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好人,莫伊拉。你不是坏人。是这样吧?”
“那么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呢?”拉森问。
“等着瞧吧,”克拉克一边回答,一边看着道路图。有个叫唐迭戈的地名离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他怀疑是不是有个叫佐罗的人住在那里。“万一有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你编写一个什么故事作掩护呢?”
“你是个地质学家,我一直雇用你在这里到处寻找新的金矿。”
“妙。”这是克拉克经常使用的掩护身份。地质学是他的业余爱好之一。他谈起地质学来头头是道,几乎能蒙住地质学的教授。实际上,有几次他就是这么做的。这个掩护故事还可以解释他们的四轮小货车后面放的某些工具的用途,起码可以向随便看看或者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检查人员作一些解释。他们会说地面激光指示器是探测器材,而且它也的确很像探测器材。
这次旅途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当地道路的路面还比不上美国的普通路面,也没有那么多的护栏。最大的危险是当地人开车的方式,在克拉克看来简直有点头脑发昏。他喜欢这样。他也喜欢南美洲。尽管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但是这里的人们热爱生活、坦诚直率、清新质朴。也许美国一个世纪之前也是这样。老西部也许就是这样。这里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可惜经济发展没有步入正轨。不过克拉克不是搞社会理论的,在自己的国家里,他也是工人阶级的儿子,在重要问题上全世界的工人阶级是一模一样的。这里的普通老百姓一定和他一样,不喜欢贩毒分子,也没有人喜欢犯罪,尤其是那些耀武扬威的犯罪分子。他们的警察和军队也许对这些人非常愤怒,可是又拿他们没有办法。也就是说虽然愤怒,却又无能为力。惟一曾经和这些人斗争过的“得人心”的团体是M-19游击队,这是一个左派的游击队组织——实际上是一批在城市里长大的、受过大学教育的知识分子。他们绑架了一个可卡因毒枭的妹妹。为了把她救出来,这些毒枭联合起来。他们打死了两百多名M-19游击队的成员,并在这一过程中成立了麦德林毒品卡特尔。这使得克拉克对这个卡特尔另眼相看。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坏人,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M-19的原则,以城市游击战的战法击败了一个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团体。对他们贩卖毒品的事,克拉克是深恶痛绝的。他们的另一个错误是,以为自己可以用同样的规则去对付另一个更大的敌人,他们还以为他们的新对手不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反击是合情合理的,克拉克心想。他身体向后一靠,在座位上小睡了一会儿。他们一定会懂得的。
在距离哥伦比亚海岸三百海里的地方,美国航母“突击队员”号转向逆风,开始飞行演习。这个航母战斗群包括这艘航空母舰、羊皮盾级巡洋舰“托马斯·盖茨”号、一艘导弹巡洋舰、四艘导弹驱逐舰和护卫舰,另外还有两艘反潜驱逐舰。海上补给大队由一艘油轮、“沙斯塔”号军火船和三艘护航舰艇组成,现在正位于距离南美大陆约五十海里的洋面上。在距离海岸约五百海里处,还有另一个类似的航母战斗群正在返回美国的途中。它曾经长时间部署在印度洋的“骆驼站”,现在扮演的角色是模拟一支迎面驶来的敌舰队——假装是俄国人的舰队。虽然在这个讲求“公开性”的时代,已经不再有人那样说了。
从航母上层建筑高高的控制台上,罗比·杰克逊看见第一批起飞的是F-14雄猫式截击机,都是以最大允许载重起飞的。它们正处于弹射位置,发动机喷射出圆锥形的火光。和往常一样,这个场面看了令人兴奋。这就像一场坦克芭蕾舞,在一批十几岁的小伙子们的手势指引下,那些满载的飞机在面积四英亩的飞行甲板上翩翩起舞。这些小伙子身上穿着脏兮兮的、有颜色标记的衬衫。他们来回走动,灵活地避开喷气发动机的进气孔和排气孔。对他们来说,这比上下班高峰时间在城市里横穿马路还要危险,而且更具有刺激性。身穿紫色衬衣的被戏称为“葡萄”,是负责为飞机加油的。身穿红色衬衣的其他小伙子是军械人员,被称为“军械兵”,他们正在把蓝色的武器装上飞机。发射演习的实弹射击要到一天以后才开始。今晚他们将以海军的飞行员为对象,演练截击战术。明天晚上,空军的C-130运输机将从巴拿马起飞,与正在返回的战斗群会合,然后发射一系列的靶标。每个人都希望雄猫能够用刚刚修好的AIM-54凤凰导弹让靶标在空中开花。这不是承包商进行的测试。这些靶标将由空军的军士操控。他们的职责就是避开火力,好像这些飞行靶标与他们自己的性命有关。对他们来说,每成功地避开一次火力,就是对没有击中目标的飞行员的一次惩罚,因为那些飞行员必须买啤酒或者其他东西来犒劳他们。
杰克逊观看了十二架飞机的弹射升空,然后走向飞行甲板。他穿上橄榄色的飞行服,拿起自己的飞行头盔。今天晚上他要飞E-2C鹰眼式空中预警器,这是大型E-3A空中预警机在海军中的缩小型。从这架飞机上,他将看见他所制定的新战术是否比现有的舰队程序要好。在所有的电脑模拟作业中,它的表现都比后者好。战时电脑模拟作业毕竟不是事实,这一点常常被在五角大楼工作的人所忽略。
E-2C机组成员在飞行甲板的入口处迎接他。不一会儿,鹰眼飞机的器材检查员(一位身穿棕色衬衣的海军士官)走过来把他带上了飞机。如果没有人接应,让飞行员自己在飞行甲板上随意走动,那是很危险的,所以才有了这位二十五岁、对自己的工作颇为熟悉的年轻向导。在去舰尾途中,杰克逊看见一架A-6E入侵者式攻击轰炸机正在装载一枚蓝色的炸弹,这枚炸弹已装上了制导装置,这样它就成了一枚激光制导的GBU-15炸弹。他发现这是由飞行中队长本人驾驶的飞机。一定是所谓投弹演习的系统确认试验的一部分。实弹投放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因而飞行中队长们都喜欢亲自去进行实弹投放。杰克逊心想,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呢?——也许只是一只木筏之类的东西——管它呢,他还有自己的事要操心呢。一分钟之后,机长就安排他们在飞机上就位。他跟驾驶员说几句话,敬了一个漂亮的军礼后,就去执行下一个任务了。杰克逊坐在雷达舱的自动弹射座椅上,系上皮带,他又一次感到不快,因为他不是这架飞机的驾驶员,而是乘客。
经过起飞前的正常操作程序之后,随着涡轮发动机的点火,杰克逊海军中校感受到了震动。这架鹰眼式飞机开始缓慢地、摇摇晃晃地向舰艇中部的一个弹射器移动。当它的前轮起落架钩在弹射器穿梭架上时,发动机也达到了最大转速。飞行员通过内部通话系统告诉机组人员起飞时间已到。三秒钟后,这架格鲁曼公司制造的飞机的原地起飞速度达到了一百四十节。它离开舰身时,尾部略微下沉,很快机身就恢复了水平,接着就开始向两万英尺的高度爬升。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飞机后部的雷达操纵手开始作系统检查。二十分钟后,这架E-2C已飞抵距航母八十英里的指定位置上空。它的旋转天线开始启动,向空中发出雷达波。演习开始。杰克逊坐下来,以便能从雷达荧光屏上看见整个“战斗”。他的飞行头盔与指挥线路接通,这样,鹰眼式飞机在空中盘旋的同时,他也可以看见“突击队员”号的飞行联队执行他这项计划的情况。
从这个位置,他们可以看见航母战斗群。他们的飞机起飞半小时后,杰克逊看见从航母上一下子弹射出两架飞机。当然,雷达电脑系统接收到了这两架飞机的回波。它们爬升到三万英尺高度,然后相会。他马上意识到,这是空中加油演习。其中一架飞机很快飞回航母,另一架则向东南方向飞去。大约就在这个时候,截击演习开始了。但是每隔几秒钟,杰克逊就看见刚才那架飞机新的回波,直至它在屏幕上消失——它继续向南美大陆飞去。
“是的,是的。我会去的,”科尔特斯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肯定去就是了。”他挂上电话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接着伸手去摸车钥匙。科尔特斯连一个被摧毁的加工厂还没有看过,但是他们却要求他去向“生产委员会”——老板是那样称呼它的——作简要汇报,简直太可笑了。这些热衷于夺取国家政权的傻瓜们,现在已经开始使用这些准官方术语了。他出门的时候,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诅咒,因为他不喜欢开车走那么远的路,到那个肥胖而骄横的神经病所在山上的城堡里去。他看了看表。这段行程需要两个小时。他到那里会迟到的。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们任何东西,因为他没有时间去了解任何情况。他们一定会生气的。他不得不再次低声下气。他已经对在这些人面前卑躬屈膝感到厌倦了。他们给他的钱相当可观,但无论多少钱也买不到他的自尊心。科尔特斯在发动车子时提醒自己,和他们签订合同之前他本该考虑到这一点。他又诅咒起来。
“装甲船”所截获的最新情报抄录件为2091,这是从一部移动电话打给监听目标E的电话。文本出现在里特的个人电脑打印机上。不到半分钟时间,又收到了2092号文件。他把两份截获的情报抄录件都交给了他的助手。
“科尔特斯……直接到那里去了?真是六月份过圣诞节,稀奇得很。”
“我们怎么把这个信息传给克拉克呢?”里特问自己。
“我们没有办法。”助手想了想之后说。
“怎么没有办法?”
“我们没有可以使用的安全通讯频道,除非——我们能用安全话报方式先接通航母,由航母转接到A-6,然后才能转接到克拉克那里。”
里特开始诅咒起来。不行,他们不能那么做。薄弱环节在航空母舰。因为这样,他们派到舰上负责监督这一任务实施的官员就得去找舰长——也许开始还不用找他,但几乎可以肯定,最终要找到他那里——要求有一个单独使用的无线电舱,由他亲自进行话报通信。那样做即使舰长同意,风险也太大,了解情况的人会太多,提出的问题也会很多。他又诅咒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也许科尔特斯会按时到达。天哪!要是他们能告诉局里,他们已经掌握了那个杂种的下落该多好!也许有人已经掌握了他的下落,这个可能性不小,虽然从表面上看似乎不大可能。也许没有人掌握他的下落。他对比尔·肖还不太了解,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反应。
拉森把斯巴鲁车停在离主干道一百码的地方,并预选了个比较隐蔽的地点。他们在向隐蔽位置攀登的途中,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到达预定位置时,太阳还没有下山。从照片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地点,正好位于一个山脊的顶端,从那里可以直接观察到四公里开外那幢让他们惊叹不已的房子。它的面积有两万平方英尺——一百英尺见方的两层楼建筑,没有地下室——坐落在用篱笆围成的一个六英亩大的环形区域里。那里比他们所在的位置大约低三百英尺。克拉克带了一副望远镜,在光线还不暗的时候,他观察了这幢房子的保安力量。他数了数,共有二十个人,都带着自动武器。两挺由数人操作的重机枪安放在为保卫这幢房子而建造的墙壁防御工事里面。他想,鲍勃·里特在圣基茨岛曾把它正确地称为:弗兰克·劳埃德·赖特和疯子路德维希二世相结合。这房子很漂亮的,既具有新古典主义—西班牙—现代的建筑风格,又采用了高科技的防御工事,以阻止不守规矩的农民靠近。还有不可缺少的直升飞机降落场,上面停着一架崭新的西科尔斯基S-76直升机。
“有关那幢房子的问题,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克拉克问。
“如你所看到的,那确实是一幢非常坚固的建筑。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知道这里是地震区。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轻型的木柱木梁建筑,但是他们喜欢混凝土结构——我想是为了防御子弹和迫击炮弹。”
“越来越好啦,”克拉克说。他把手伸进背包,先取出沉重的三角架,迅速而熟练地把它架在一块坚实的地上。接着,他拿出地面激光指示器,把它安装在三角架上,然后调整好瞄准具。最后,他拿出瓦罗公司生产的夜视五型夜视瞄准装置。当然,激光指示器也有相同的性能,但是一旦把它架起来,他就不想再去移动它了。瓦罗夜间瞄准器虽然只放大五倍——克拉克喜欢它的组合望远镜头。它体积小、重量轻,携带方便,能把周边的光线增强大约五万倍。这种技术自从在东南亚使用以来,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他仍然把它看成一种妖术。拉森负责无线电通讯,他把自己的一套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事好干了,只有等待。他取出一些粗劣食品,两人坐下吃起来。
“现在你只要看一看,就知道‘大脚’是什么意思了,”一小时之后,克拉克咯咯地笑着说。他把夜视瞄准镜递给拉森。
“天哪!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
那是一辆载重四分之三吨,可换装四轮驱动的福特牌皮卡,至少在出厂的时候是这样。出厂后曾被送到一家改装汽车的商店,在那里换上了直径四英尺的大轮子,不过它的奇怪程度还不足以被称为“大脚”。因为与在汽车博览会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卡车相比,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它同那些怪物有同样的效果,会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它非常实用,这就是它的奇特之处。通向那幢房子的道路确实需要好好地修一修了,但是这辆皮卡开起来却如履平地。保镖们一面诅咒路面坑坑洼洼,一面在后面追赶着老板的这个新玩意儿。
“我肯定它一加仑汽油跑不了多远。”拉森在看见它通过大门的时候说。他把夜视瞄准镜递还给克拉克。
“他是花得起汽油钱的。”克拉克看着那辆车围绕房子移动。他们期望的事情太难实现了,然而却又偏偏发生了。那家伙把车紧靠着房子停了下来,就停放在会议室的窗口外面。也许他坐在里面还能看见自己的新玩意儿。
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在阳台上——克拉克想不起“阳台”在西班牙语里叫什么了——受到了主人的欢迎,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武装保镖就站在附近,好像总统的保镖那样紧张。他看得出,等他们的保护对象走进屋子之后,这些保镖才有所放松,四散开去,回到他们的同行中间——毕竟卡特尔是个幸福的大家庭,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这样子,克拉克心想。他看见卡车停放的位置,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最后一辆车来了。”拉森指着在碎石路上颠簸向前的车灯说。
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梅赛德斯,肯定具有坦克一样的防弹装甲——就像大使乘的那辆车,克拉克心想。多么富有诗意。这个头目同样受到盛情而隆重的接待。这时候他看见,起码有五十名保安人员。院墙四周还有很多人把守。另外还有一些小组不停地在院内来回巡逻。他觉得奇怪的是,墙外没有保安。按理说墙外也应该有警卫,可是他一个也没有看见。这也没关系。窗外停着卡车的那个房间里的灯亮了。这一点很重要。
“看来你猜得不错,小伙子。”
“他们花钱让我干的就是这个,”拉森指出。“你觉得那辆卡车距离——”
克拉克已经查对过,他将激光束对准那个房间和卡车。“距离只有三米。够近的了。”
詹森海军中校完成了飞机的加油,飞机的油量表指针已到了规定位置,于是他就与KA-6空中加油机脱钩。他收回受油管,降低高度,让加油机飞离这个空域。这一任务从侧面看是再容易不过的了。他将操纵杆轻轻向右推,航向1-1-5,在三万英尺高度他使飞机恢复了水平飞行。这时他的敌我识别系统的应答器是关闭的,他可以放松放松,享受一下飞行的乐趣,他常常这样做。入侵者式攻击机飞行员的座位相当高,为的是使飞行员在投弹时视界良好——他知道,在飞机受到攻击的时候,这种高座位的确有点太暴露。在越南战争即将结束之前,詹森曾经执行过几次任务。他清楚地记得,海防市上空一百毫米高炮的炮火,就像包着邪恶红心的黑色棉球。但是今天晚上没有。他的驾驶座就像是空中的帝王宝座。天空群星闪烁,下弦月即将升起。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惬意。他竟会在这种情况下执行任务,简直是妙不可言。
借助星光,他们可以看见两百英里以外的海岸线。入侵者式攻击机正以略低于五百节的速度巡航。詹森飞出E-2C的雷达覆盖范围之后,就立即将操纵杆向右一推,径直向南朝厄瓜多尔方向飞去。越过海峡之后,他掉转机头向左,沿安第斯山的山脊飞行。这时他才打开敌我识别应答器。厄瓜多尔和哥伦比亚都没有防空雷达网。这两个国家都不需要这样的奢侈品。结果,这架入侵者式飞机的电子检测器上只显示出正常的航管类型的雷达信号。这些检测器都非常现代化。雷达技术的一个鲜为人知的矛盾,就是这些新式的现代化雷达根本不能真正侦察到战斗机,而只能发现雷达收发器。世界上的每一架民航飞机上都带有一个小“黑匣子”——这是人们对飞机电子设备的一般理解——它记载着所收到的雷达信号,并用自己的信号给以回答,提供飞机识别及其他有关信息。这些信息“显示”在雷达站的雷达荧光屏上,供控制人员使用——多数情况下,雷达站都设在地面机场内。与采用“蒙皮回波”的老式雷达相比,它既便宜又可靠。老式雷达发现了飞机,在荧光屏上只是一个无名的回波,至于飞机的识别、航向、速度等只能靠地面上那些长年累月不辞辛劳的人们去确定。在技术史上,它是个奇怪的标志:前进了一步,也后退了一步。
这架入侵者式飞机很快就进入了属于波哥大郊区埃尔多拉多国际机场的管制区。它的代码一出现在机场雷达荧光屏上,雷达操纵手马上向它发出呼叫。
“明白,埃尔多拉多。”詹森海军中校立即回答。“我是4-3K,是美洲大陆货运公司六号班机,从基多来,到洛杉矶国际机场去。高度三百,航向3-5-0,速度四百九十五。完毕。”
雷达操纵手根据他的雷达资料进行查对后,用英语——英语是国际航空通信用语——答道:“4-3K,明白,守听。据了解,在你的空域没有其他飞机。气象情况:高度及能见度无限,保持航向和高度。完毕。”
“明白。谢谢。晚安,先生。”詹森关掉无线电,通过机内通话系统对他的轰炸领航员说:“简单得很,对吧?开始干吧!”
在比驾驶座稍低稍后的右侧座位上,詹森海军中校激活了挂在机身中轴线承力点上的目标识别攻击复式传感器,并打开了自己的无线电。
在离预定行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拉森拿起移动电话,拨了适当的号码。“请找一下瓦格纳先生。”
“等一下,”一个声音答道。拉森弄不清这个人是谁。
“我是瓦格纳,”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答道,“你是谁?”
拉森把从香烟盒上撕下来的玻璃纸用手揉了揉,然后覆盖到受话器上,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最后说:“我听不见你的讲话,卡洛斯。过几分钟我再给你打。”拉森按下移动电话上的关机键。反正他所在的地方处于这个移动电话服务区的边缘。
“有两下子。”克拉克以赞许的语气说,“是瓦格纳?”
“他父亲以前是德国党卫队的上士,在索比堡纳粹集中营里干过。一九四六年来到这里,娶了一个本地女人,开始干些走私买卖,还没有抓他,他就死了。这是布里丁跟我说的,”拉森说,“卡洛斯是个真正的混蛋,喜欢把他的那些女人打得遍体鳞伤。他的同伙们不太喜欢他,但是他对自己所干的这一行却非常精通。”
“天哪!”克拉克说。五分钟后,无线电的声音又响起来。
“BW,我是ZX。完毕。”
“ZX,我是BW。你的信号很清楚。完毕。”拉森立即回答。他的无线电是前方空中交通控制员使用的那种加密超高频型。
“报告情况,完毕。”
“我们已到达指定位置。一切按计划进行。我重复一遍,一切按计划进行。”
“明白,守听,按计划进行。停止通话十分钟。开始放音乐。”
拉森转向克拉克说:“打开指示器。”
地面激光指示器开始启动。克拉克把旋钮从预备状态转到使用状态。这种指示器是为了步兵在战场上使用而设计的,它通过一组坚固的透镜发射出肉眼看不见的红外激光束。校靶使用的是一个红外传感器,它能告诉操作人员所瞄准的目标是什么——它基本上是个望远镜瞄准具。“大脚”的载重部位上面有个玻璃纤维货箱,克拉克把瞄准具的十字线对准“大脚”的一个车窗,慢慢转动三脚架的微调旋钮。激光终于出现了预想的效果。他重新考虑了一下,觉得要充分利用他们所在位置略高于目标的有利条件,于是他把瞄准点定在车顶的中央。最后他打开直接与激光指示器相连的录像机。华盛顿的大头头们想一鸣惊人了。
“好,”他平静地说,“目标已经照亮。”
“正在奏乐,音响效果不错。”拉森对着无线电说。
科尔特斯正开车上山,他已经过了一处安全哨卡,看见那里负责检查的两个人正在喝啤酒,他觉得很讨厌。这条路和他家乡古巴的道路差不多,车只能开得很慢。当然,他们仍然会指责他迟到。
詹森听到了回答,他认为这次飞行简直易如反掌。飞机在三万英尺高度上飞行,夜空晴朗,而且没有高射炮火和飞机的威胁。即使承包商的效能鉴定试验也没有这样容易。
“我看见了。”轰炸领航员从望远镜中看见了目标。在晴朗的夜晚,在三万英尺的高度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尤其是通过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器材来观察更是如此。在入侵者式飞机的机身下面,目标识别攻击多重传感器发现了六十英里之外的那个激光点。当然,这是一道调制光束,这个传感器发现了激光指示器发出的信号。这时他们已经准确地识别出目标。
“ZX确认,音乐效果良好。”詹森对着无线电说,“开始下一步行动。”
在机内左侧的武器位置上,炸弹上的自动寻的器已经启动,并立即捕捉到那个激光点。机上的一台电脑正在跟踪飞机的位置、高度、方向和速度。轰炸领航员编制出目标位置的程序,精确度定为两百米。当然,他还可以调得更近一些,但是无此必要。整个投弹动作完全是自动的,而且在这样的高度,炸弹要投进的激光“篮圈”方圆有好几英里。电脑记住所有这些数据之后,做出最佳投弹方案,把炸弹准确地投到“篮圈”内的最佳部位。
此刻,克拉克的眼睛盯着地面激光指示器。他用双肘支撑着身体,除了眉毛接触到指示器的目镜橡皮护圈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与这个器材没有任何接触。
“一触即发,”轰炸领航员说。
詹森使入侵者式保持平直,按照飞机上各个电脑系统指示的电子航向飞行。现在整个行动已经进入不受人控制的阶段。发射架上收到了电脑信号,引发了几个霰弹——确实用了霰弹——沿“弹射器脚”向前,击中炸弹壳上方的小钢片,炸弹就干净利落地脱离了飞机。
飞机在失去了一千一百多磅的负载之后,稍稍向上颠簸了一下。
“脱离了,脱离了,”詹森报告说。
终于到了。科尔特斯看见了围墙。他的车仍然在碎石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进,他如果要常来这里,就得买一辆吉普车。他很快就要开进大门了,如果他没有记错,围墙内的路还是不错的——也许用的是修建直升机降落场剩下的材料。
“正在飞行中,”拉森告诉克拉克。
炸弹以五百节的速度飞向目标。由于地球引力的作用,它脱离飞机之后,就以抛物线运动的方式飞向地面。在稀薄的空气中,其速度实际上略有增加。炸弹上的寻的器在微微地修正飞行方向,校正因气流造成的偏差。寻的器是玻璃纤维制的,看起来像个圆头子弹,上面装有几个翼状物。一旦它所瞄准的激光点偏离观测器的中心位置,整个寻的器就会自动调节其自身以及塑料尾翼的方向,使激光点回到中心位置。炸弹必须下降的准确高度为两万两千英尺,它的制导装置中的微电脑芯片能确保它准确命中目标。它有足够的时间来校正偏差。
克拉克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从他请求空中攻击之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他已经忘了某些细节——在不得不要求空中支援的情况下,一般没有时间去注意细节问题。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呼啸声——在他的战斗经历中,他从来记不得这种事情。他两眼紧盯着目标,非常小心,丝毫不敢触动激光指示器,以防坏了大事。他看见有几个人站在卡车附近,其中有个人点燃一支香烟,有几个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总而言之,他似乎觉得这段时间特别长。目标被击中的时候,没有任何先兆。没有呼啸声,什么都没有。
车子开上铺装路面之后,科尔特斯感到前轮向上颠簸了一下。
GBU-15激光制导炸弹的“保证”精确率为三米之内,但那是在作战条件下,而这次对这种武器的检验则容易得多。它落在距目标仅几英寸的地方,击中了卡车的顶部。与第一次试投时不同,这一次使用的是触发引信。炸弹上有两个起爆雷管,一个在头部,另一个在尾部。寻的器碰到卡车的玻璃纤维顶部之后,电脑芯片在一微秒的时间内就引爆了炸弹。除了电子引爆装置外,还有备用机械引爆装置。其实机械装置是多余的了。引爆之后,炸弹又下降了三十英寸。还没有等炸弹完全击穿顶棚,炸药就被那两个雷管引爆了。刚才似乎比较缓慢的过程,现在突然加快。炸弹里装的是奥克托炸药,这是一种价值昂贵的炸药,可以用来引爆核武器,起爆速度为每秒八千多米。易燃的弹壳在瞬间就会化为乌有。爆炸产生的气浪不断撞击卡车车身,把它炸得粉碎,爆炸碎片四处横飞——但就是不向上飞——紧接着就是猛烈的冲击波。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内,爆炸碎片和冲击波猛烈地冲击着房子的水泥墙。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墙体被炸成数不清的碎片,像子弹一样高速运动着。冲击波的余波猛烈地冲击着房子的其他部位。对这样的事件,人的神经系统根本来不及反应,会议室里的人连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已经死到临头。
地面激光指示器的微光传感器上出现了一片白色(略带绿色)。克拉克本能地稍向后退,眼睛离开目镜。他看见目标区域出现一片更白的闪光,但由于他们离那里太远,没有马上听到声音。通常人们并不能看见声音,但是大型炸弹爆炸却使得看成为可能。冲击波造成的压缩空气,以卡车原先所在位置为中心,迅速形成一道阴森可怕的白色幕墙,并以每秒一千多英尺的速度向外扩展。大约二十秒钟之后,克拉克和拉森听见了爆炸声。当然,这时候会议室里的人早就全部一命呜呼了。炸弹冲击波的声音就像死人的冤魂在怒号。
“我的天哪!”拉森简直目瞪口呆了。
“觉得你用的炸药够了吗,老弟?”克拉克问。他所能做到的就是没有让自己笑。干得漂亮极了。他消灭了眼前的敌人,可是他并没有从中得到乐趣。不过目标的性质与攻击目标的方法结合起来,使这次事件整个就像一个绝妙的闹剧。狗娘养的!过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他刚才的“闹剧”结束了二十几个人的性命,其中只有四个人是名单上的目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再也不想笑了。他是个职业杀手,不是个精神变态者。
科尔特斯离刚才爆炸的地点还不到两百米,由于他所处的地方地势较低,结果反而救了他的命,多数碎片都从他的头顶上方很高的地方飞了过去。爆炸产生的气浪非常厉害,把他车上的挡风玻璃往后掀起,撞在他的脸上。虽然玻璃破裂,但却没有粉碎,因为它是由两块安全玻璃与中间装填的聚合物黏合在一起的。他的车被掀了个底朝天,在他还未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他已经从车里爬了出来。整整过了六秒钟,他才意识到这是一次“爆炸”。对这种事的反应,他比那些保安人员快得多,半数的保安人员已经死亡。他经过考虑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掏出手枪,朝房子方向跑去。
那幢房子已经不复存在。他的耳朵被震得很厉害,没有听见受伤者们的嚎叫声。几名保安盲目地端着枪来回乱跑——究竟要干什么,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从这个巨大院落内较远的角落跑过来的那些保安受到的影响最小。房屋本身吸收了大部分爆炸气浪,威胁他们的只是那些四处横飞的碎片,但这些碎片造成的伤害也足以致命。
“BW,我是ZX,请求BDA。完毕。”BDA指的是轰炸效果判定。拉森最后一次按下微型电话键。
“我的估计是,径向偏差概率为零。我重复一遍,零。高速完全爆炸,成绩14.0。完毕。”
“明白。结束。”詹森又一次关掉无线电。他对着内部通话系统说:“记得我还是海军上尉的时候,在‘肯尼迪’号上做过一次巡回医疗飞行。我们这些军官都害怕到某个地方去,那里的士兵在他妈的吸毒。”
“是啊,”轰炸领航员答道,“该死的毒品。别担心,队长。我不会内疚的。是的,白宫都说没问题,那就确实没有问题了。”
“是的!”詹森又不说话了。他要按现有的方式继续向前飞行,一直到飞出埃尔多拉多的雷达覆盖范围,然后向西南飞往“突击队员”号。这真是个美妙的夜晚。他不知道防空演习现在进展如何……
科尔特斯没有经历过多少爆炸事件,对其中一些奇特现象知之甚少。比如说,房子前面的喷水池仍在喷水。通向楼房的电线埋在地下,因而未受损坏。室内的电源断路盒也没有完全被破坏。他低下头把脸放进水中洗了洗。他重新直起腰的时候,感到几乎恢复了正常,只是头还隐隐作痛。
爆炸发生之前停在围墙内的十多辆汽车多半已被炸得粉碎,它们的油箱都已起火燃烧,一团团的大火把该地区照得通红。温蒂贝罗斯的那架新直升机成了一堆残骸,被掀翻到围墙旁边。还有人在东跑西窜。科尔特斯站在那里冷静地思索起来。
他记得曾见过一辆卡车,轮子很大,就停靠在……他向那个方向走去。虽然房屋四周三公顷范围内到处都是残骸碎片,但他走过去之后发现,那地方倒挺干净。这时他看见了弹坑,足足有两米深,六米宽。
汽车炸弹。
一个大炸弹,他心想。也许有一千公斤。他在思索的同时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我想那就是我们真正有必要看见的东西,”克拉克说。他朝地面激光指示器的目镜中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把机器关掉。把它收起来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时间。
“你觉得那个人是谁?”拉森把背包背起来的时候问。他随即把夜间瞄准器交给了克拉克。
“一定是开宝马车来迟了的那个人。他会不会是个重要人物?”
“不知道,也许下一次他就逃不过去了。”
“对。”克拉克带路下山。
当然是美国人干的,无疑是中央情报局干的。一定是他们花钱让人把一吨炸药放在那个奇形怪状的卡车后面的。科尔特斯对这一手法十分钦佩。那是费尔南德斯的卡车——他曾经听说过这辆车,但从没见过。他想,现在我永远不会再见到它了。费尔南德斯喜爱这辆新卡车,把它停靠在窗户外面。肯定是这样。美国人真幸运。那么,他想,他们又是怎么做的呢?他们当然不会亲自出马。一定是安排了什么人……是谁呢?某个——不,不止一个人,起码是四五个M-19游击队或者法尔克游击队的人……?是的,这样也能解释得通。可能是借刀杀人吗?是古巴人或者克格勃安排的吗?由于东西方关系所发生的种种变化,这会不会是中央情报局安排的合作呢?不大像,但是,科尔特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像卡特尔那样直接袭击政府高级官员的行动最不得人心。
在这里安放炸弹是不是带有偶然性?难道美国人知道要开这次会?
原先固若金汤的城堡现在已是一片瓦砾,瓦砾堆中传出了人的声音。保安人员到处查看,科尔特斯也和他们一起查看起来。温蒂贝罗斯的全家人曾经生活在这里,除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以外,还有八个或者更多的侍者。温蒂贝罗斯对这些人也许像对待农奴一样,科尔特斯心想。卡特尔的头头们都是这样,也许他得罪了其中的哪个人——也许这个人曾经追求过他的女儿。他们个个如此。这是领主们的权利。这是法国人的说法,但是这些头头们都懂。一窝大坏蛋,科尔特斯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就没有反常现象?
有的保安人员正从瓦砾堆中向外爬。令人吃惊的是那里面居然还有人活着!科尔特斯的听觉渐渐恢复。他听见了一个可怜虫的尖叫。他不知道如果数一数会发现多少尸体。也许。是的。他转身走到自己那辆已经底朝天的宝马车旁边。汽油正从车的油箱盖里往外漏。科尔特斯从车内取出移动电话,向前走了二十多米,然后打开电话机。
“老板,我是科尔特斯。这里发生了爆炸。”
里特心想,把这次任务圆满完成的消息传递给他们的竟然又是一份“装甲船”所截获的情报抄录件,真具有讽刺意味啊!国家安全局的人报告说,最好的消息是他们录下了科尔特斯的声音波纹。这就增加了找到他的可能性。里特认为,在他的客人今天第二次来访时,总算有了一点成绩。
“我们没有炸到科尔特斯,”他告诉卡特将军。“但是我们炸死了达利詹德罗、费尔南德斯、瓦格纳和温蒂贝罗斯,还有一些附带损伤。”
“什么意思?”
里特又一次看了看那幢房子的卫星照片。他需要一张爆炸后拍摄的卫星照片,以便判断那幢房子的损坏情况。“我是说当时还有一些保安人员在附近,我们可能炸死了一批。不幸的是温蒂贝罗斯的家眷也在里边——他的妻子、两个孩子,还有一些佣人。”
坐在椅子上的卡特突然厉声说:“你以前并没有向我汇报过跟这件事有关的任何情况!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外科手术式的打击。”
里特抬起头,眼睛看着上方,心中颇为不快。“啊哟,得了吧,吉米!你究竟想要什么?你现在还是海军军官对吧?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附近总会有局外人的。不要忘记,我们使用的是炸弹。不管这些‘专家’怎么说,你总不能用炸弹去做手术吧!不要生气了!”里特并没有因为这些无关人员的死亡而感到高兴,但这是他们履行职责的代价——卡特尔的成员们也会懂得这一点的。
“可是我告诉过总统——”
“总统告诉过我,我有狩猎许可证,没有数量限制。别忘了,这些是我经管的事情。”
“原先说的不是这种办法!要是报界知道了真相怎么办?这是残酷的谋杀!”
“要是从除掉这些毒枭以及他们的打手的角度来看呢?还是谋杀,是吗?如果总统没有说过要真刀真枪地干,那还可以说是谋杀。你说过这是一场战争。总统要我们把它当一场战争来打。好哇!我们这么干了。附近有局外人,我感到遗憾。讨厌得很!但总是会有局外人的。如果有办法既能把这些坏蛋通通干掉,又不至于伤害到无辜的人,我们当然会采用——可是没有这种办法。”里特之所以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他听了卡特的话而感到惊讶。他觉得卡特也是职业军官,杀人是他职业的一部分。当然,卡特职业生涯中的大多数时间是在五角大楼的办公室里度过的——也许从他学会刮胡子之后,就没有见过多少流血。一只长着虎皮的小猫。不。里特自我更正说,只不过是一只小猫而已。当了三十年的兵,竟然会忘记用真正的武器杀人,其准确性远远没有电影上的那么高。还是一个职业军官呢!他竟然在给总统当国家安全问题顾问。真是妙不可言啊!
“我跟你说吧,将军。如果你不去告诉报界,我是不会说的。这是截获的情报抄录件。科尔特斯说是汽车炸弹。克拉克一定是按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做了。”
“但是,当地警察要是调查怎么办呢?”
“首先,我们不知道当地警察会不会获准到那里去。其次,你怎么想到他们会那么聪明,能弄清楚是什么原因?我费尽心机才想出这种办法,使它看起来像是汽车炸弹,看样子科尔特斯是上当了。第三,你怎么会想到当地警察会用什么方式来迅速处理这件事呢?”
“可是新闻媒体呢?”
“你老是担心新闻媒体。是你告诉我们说,对付这些人要放手大胆地干。现在你却改变了态度。可是现在要改变已经为时太晚了,”里特不耐烦地说。这是他主管行动部门以来所采取的最精彩的一次行动,可是提出这个主意的人现在却被吓得尿裤子了。
卡特中将并没有注意听里特的责备,所以没有生气。他曾经向总统保证,要用外科手术的方式消灭那些杀害雅各布斯和其他人的坏蛋。他并没有说会造成“无辜者”的伤亡,更重要的是,“牧马人”也没有这样说过。
查韦斯他们的位置在南方很远的地方,所以他没有听见爆炸声。小分队正在监视另一个加工厂。显然这些工厂是先后建起来的。他在观察时发现,有两个人正在几个带枪的人的监视下安装一口活动浴缸。他还听见山上有其他人的嘟哝声和抱怨声。又有四个农民走过来,他们的背包里装的是一罐罐的酸。他们的后面有两个带枪的跟着。
查韦斯心想,也许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他一直以为那天夜里小分队的行动肯定会使那些用这种方式挣钱的人三思而后行。他并没有想到这些人不得不冒这种风险,因为他们要养家糊口。
十分钟后,第三批是运古柯叶上来的六个人,后面又跟着五个带武器的人。那些劳工们都带着折叠式帆布桶。他们去附近的小溪里取水。保安的头头让其中两个人到树林里去放哨,也就是在这里出了问题。其中一个人朝着五十米开外的突击组方向走去。
“哦嗬!”维加悄声说。
查韦斯用报话机键发出四个长音,这是危险信号。
上尉用两个长音作了回答。意思是说他看见了。然后又发出三个长音,意思是做好准备。
大熊架起机枪,打开了枪保险。
但愿他们能悄悄地把他干掉,查韦斯心想。
那些拎桶的人刚刚往回走,查韦斯就听到左侧一声尖叫。他后面那些带枪的人立即作出了反应。这时维加开始射击。
突然从另一个方向打来的子弹把那些保安人员弄糊涂了,但是他们立即作出了反应。这是带自动武器的人受到突然袭击时必然会作出的反应——他们开始向四面八方胡乱射击。
“他妈的!”英格利斯咆哮起来,他向目标发射了一枚枪榴弹。枪榴弹在那些帆布桶中间开了花,一阵硫磺酸雨劈头盖脸地撒了那些人一身。曳光弹四处横飞,那些人纷纷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混乱,发生的又是那么突然,士兵们来不及跟踪事态的发展。几秒钟后射击停下来。能看见的人都倒下了。突击组马上跑出去,查韦斯也跑出去,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数了数尸体,发现少了三个人。
“格拉,查韦斯,找到他们!”拉米雷斯上尉命令道。他没有必要说把他们干掉!
但是他们没有能做到。格拉碰上一个并当场将其击毙。查韦斯一无所获,既未看见,也未听到任何动静。他看见了那条小溪,还发现了一只桶,距目标大约有三百米。如果射击开始时他们就在那里,那意味着在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们还能占到四五分钟的便宜,早就溜掉了。查韦斯和格拉花了半个多小时,跑跑停停,看看听听,还是没有找到,那两个人肯定已逃之夭夭。
他们回到目标地点时,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他们自己牺牲了一个人,叫罗查,是步枪手,被一名保安的子弹击中胸部,当场死亡。小分队中一片寂然。
杰克逊非常生气,因为侵略者打败了他。“突击队员”号的战斗机出了差错。一个中队把航向弄错了,致使他的战术计划完全失败。本来是巧妙布设的陷阱却变成了畅通无阻的大道。“俄国人”趁虚而入,到达可以向航母发射导弹的地方,这一点即使没有完全出乎意料,也实在令人尴尬。制定新计划是要花时间的,他提醒自己,他的某些安排也许要重新考虑。不能因为在电脑上进行了模拟作业,就可以认为是完美无缺的了。他继续注视着雷达荧光屏,试图回想各种队形以及每种队形是如何动作的。就在这时候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尖头脉冲信号,朝着航母所在的西南方向飞去。此时鹰眼式飞机正准备降落,他心想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架E-2C对准三号阻拦索做了个漂亮的着陆动作,然后向前滑行,为下一架飞机腾出甲板空间。杰克逊走下飞机时正赶上后面一架飞机着陆。这是一架入侵者式飞机,正是他几小时前登上鹰眼飞机时看见的那一架。他注意到这是那个中队长的飞机,就是向海滩方向飞去的那架飞机。但这并不重要。杰克逊海军中校立即到舰载机大队的办公室去参加对飞行作业的评估。
詹森海军中校也滑行离开了着陆区。入侵者式飞机向前进入停机位置,收回两翼以减少所占甲板空间。他和他的轰炸领航员下了飞机,这时器材检查员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了。他已经从机头仪表舱中取出录像带。他把录像带交给队长——人们把飞行中队长称为队长——然后再带他们到航母的飞行甲板的上层建筑上面去休息。“技术代表”已经在那里迎候他们,詹森把录像带交给了他。
“那人说4-0,”驾驶员报告说。詹森继续往前走。
“技术代表”把磁带盒拿回自己的舱室里,把它放进一个金属箱,然后上了锁。接着他用彩色胶带把它密封起来,在两面都贴上了绝密标签,然后把它放进一个货运箱,并把它送到O-3层的一个舱内。有一架班机三十分钟后就要起飞。这个箱子将放在邮袋内,由飞机送往巴拿马,然后交给中央情报局驻当地的一个外勤人员,再由那个人护送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最后送到中央情报局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