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橘回头,少年带来阵风,果不其然是那熟脸。
他穿得素,就一个色,不像她哥喜欢花里胡哨的。
肖厌来得慢悠悠,停得也慢悠悠,最后单脚落地控住车,看了她一眼:
“你骑得还挺自信。”
姜晚橘还在捣鼓导航,低着头回:“那确实比做题自信多了。”
她停半秒,又问:“跟着我干什么。”
肖厌:“提醒你一声,走反了。”
……
37度的嘴说出来的话真是冰冷又残酷。
姜晚橘手机快没电,红格子到底,电量过低眼看就要黑屏。照这个情况,估计撑不到带她回家。
她才来这个城没多久,对路线不熟,只好盯着手机,尝试把那弯弯道道记心里。
身边人挺有耐性,没声没响。
两分钟后那辆车往前挪了些,姜晚橘以为他要走,抬头瞄了眼。
这一抬头看到的是街对面一群男人,餐馆刚出来,尖嘴猴腮啤酒肚,踉踉跄跄吵吵嚷嚷,光看着就觉得酒气熏天。
有一两个盯着她,似乎要过来,但视线一偏又拉扯着往前走了。
肖厌挡在她身前,看不到表情只留一个背影。
他个子高,不满二十的骨廓架在夜风里,和风一样带着凉意。
姜晚橘大多时候一个人,她爸妈自小教她的处世道理概括而言三点:一是乖,二是听话,三是靠自己。她只听第三点。
这种情况不多但碰过,她有腿,会跑,有嘴,会报警。
被打包送到异乡的某一天,一个和她无亲无故的人站在她身前,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姜晚橘看着肖厌被风吹乱的黑发,忽而有点失神。
手机关机的“嘟”响拉回思绪,身前人回头,低看一眼末了抬眸,声线散漫:
“走吧,肖老板给你导。”
“你知道我住哪?”
“那天看你从锦安园出来。”
姜晚橘回想他当时的一身湿跟颓,几分好奇。
“我能再问个事吗。”
“问。”
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探人私事不好,临时拐了个弯。
“你怎么知道我哪个班的。”
肖厌拿“但凡有点脑子问不出这问题”的眼神看了看她。
“卷子写着。”
……
哦。
姜晚橘决定切了这个显得自己很蠢的话题:
“你怎么不骑机车骑自行车。”
肖厌:“我勤俭节约,朴实无华。”
这个不要脸的程度可以跟她一决高下。
车子一前一后,轮子呼啦转,姜晚橘跟在内侧靠后:“看你店里的零件,装都能装一辆出来。”
“兴趣不大,修车改车就是混口饭吃。”
听着不像假的。肖厌似乎没有这个年纪对于机车那种狂热的爱,面对机械平静如水。
严格来讲,他好像看什么都兴致缺缺。
两人到门口就散,各自回家。
再见到肖厌是在学校操场。
上的是体育课,刚好和高三的撞一起。
高三副科少,但刚开学不久也不是没有,体育还是照常给他们放风了。
跑完圈上完前半节后是自由活动,男同学三三两两往篮球场走,女同学大多在草坪吹风休息坐着聊天,或者篮球场旁边看球当消遣。
吕小言拉着姜晚橘买了水,身后有女生小声聊天。
“你今天真要送吗。”
“送吧,不试怎么知道。”
“头铁如你,上次抽屉偷偷塞的糖他是不是给别人了。”
“那倒没有。”
“丢了是吧。”
“也没有。”
“我靠,吃了?”
“哪能,被他放在失物招领。”
“……不愧是他。我劝你放下执念,这种男的油盐不进看看就好。”
“不是说前段时间有个转校生直接冲教室找他,可能他好直球那口。”
姜晚橘大概已经知道到这个“他”是谁了。
吕小言低声:“男的盲猜肖厌,就是不知道这个勇敢的女同学是谁。”
姜晚橘尴尬笑笑,不予评价。
吕小言:“我其实觉得肖厌还挺正常的。”
“嗯?”
“比那些动不动把女生东西或者情书丢垃圾桶的,甩给兄弟分享的,强多了。”
年少青春,情窦初开都是正常事,一般遇着这种事,普通点的炫耀自己有人追,高阶受欢迎的不屑随手丢,蛋糕甜品就送同学吃。
姜晚橘倒也是头次听还能把这种东西放失物招领等姑娘自己领回去的。
吕小言碰碰姜晚橘肩膀:“一会儿吃瓜去不,表白现场。”
姜晚橘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照理说她对这种事兴趣不大,可又有些好奇肖厌的反应。
犹豫两秒后她点了下头:“行。反正闲。”
两人刚到球场,不远处黑得突出的孙墨瞥见,凑了过去。
孙墨:“姜晚橘,以后叫你一声姜姐,之前是我冲动了。”
姜晚橘:“?”
吕小言:“?”
“我深思熟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份感情确实有点莽撞。”
孙墨那天其实话没听清楚几句,也不知道寸头哥在跟醉酒哥说什么,耳边全是发动机的轰鸣,十几岁不良少年,谁没个机车梦,注意力都往那飘。
打踩桌事件起他就觉得这姑娘不简单,但着实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别说毫不犹豫上手掰头,撑腰的那三个一看就不好惹。这还追个屁。
姜晚橘理了理,大概明白了,坐实不存在的大姐头位置,拍拍他肩语重心长:
“你想开就好,姜姐劝你回头是岸好好学习。”
吕小言:“??”他们好像在聊一个很新的东西。
孙墨咧嘴一笑,开始套近乎:
“是是,有个事我想请姜姐帮个忙,他们那车,能借我看看吗。”
姜晚橘直截了当:“不能。”
她拉着吕小言往前走坐在边上,黑皮显然不想就么放弃,跟着坐那儿休息,磨她耳根:
“真不行?这样,我也能帮你做事,你只要开口。”
这莫名熟悉的对话让她想起了自己求那位怨种哥哥帮忙的画面。
姜晚橘眼一眯,望向球场上一个熟悉身影,道:
“看见那个黑衣服没。”
孙墨顺着视线望过去,对上肖厌那双眼,背脊无端发寒,不安着回:
“看见了。”
黑皮看起来并不清楚肖厌和校外三人组的关系,问:“怎么了。”
姜晚橘拿出十二万分的坦然:“让他哭,直接把车送你。”
孙墨:“……”
“告辞,要不起。他让我哭差不多。”
原本估计要持续上十分钟的拉扯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孙墨识相走人,姜晚橘目送他离开,突然感觉到了她哥愚钝的智慧。
这招确实好用。
吕小言持续疑惑,视线从肖厌那儿绕回到姜晚橘身上,拿博览群言的脑子合理猜想:
这位转校生一定有点东西,才能让孙墨狗腿嘴脸。没准还跟肖厌有过一段什么,因爱生恨,不然没理由要他哭。
最后她灵光一现:
“那位勇敢的女同学莫非就是你吗我的橘。”
姜晚橘下巴指指那头蓄势待发的女同学,试图转移话题:
“可以开始吃瓜了我的言。”
吕小言:“我现在想吃你的瓜。”
姜晚橘轻叹:“对我就是那女的。”
这话听到吕小言耳里相当于“对我就是那冲教室里直球的。”
她沉思,看来姐妹是没谈成,气不过。
吕小言伸手揽住姜晚橘肩头,当朋友当得极有义气,话里安慰夹带同仇敌忾:
“走我们近点看,她必被拒。”
姜晚橘:?
那头肖厌正在投篮,脱了校服,一身黑衣。
男生打起球来似乎没有那么严重的界限感,玩就玩了,不至于排斥。眼里不带恶意,就是关系不热,嘻嘻哈哈不到他头上。
之前小超市碰见的女生手里一瓶矿泉水,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没拿情书,那玩意儿当众被拒收有点难看。
姜晚橘跟吕小言挪过去了些,近距离吃瓜。
肖厌的皮囊在男生间出挑,五官走势带一股子凉薄,一双眼落到姜晚橘身上,轻而淡地一滑,生冷,夹杂几分躁意。
像是有什么事惹他不爽。
这样一幅表情,实在很难跟中秋月亮下那个少年挂钩。
姜晚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远处的长发女同学已经鼓起勇气上了。
篮球在地上滚,男生中场休息,女生拿着水到肖厌面前时几乎所有人把视线放了过去。
肖厌没有接的意思,但对方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他准备绕过去,对方很莽地挡了一步。
肖厌终于把眼神落在面前的女生身上。
长发飘飘巴掌脸,生得不赖,贝齿扣唇好似豁出去一般执拗。周围无一不是看戏品热闹的。
这东西不像情书,爱慕者给追求者的小物件罢了,拿下不需要太大负担,女生吃准这点,强买强卖。
肖厌面上无波澜,但看得出来有些不耐烦,他接过那瓶沉重的矿泉水越过对方往后走,女生眼里惊喜,回头却看见他把水放在了场地贴边的地上。
意思明显。拒绝得不动声色,也没说叫人难堪的话。
挺给姑娘面子。
他的校服被整理好放在一个短发女生边上,那短发是陪黑长直过来的,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自己朋友吃瘪。
当时流行递水管衣服,一些青春里不言说的小动作。
肖厌把自己校服随意捞起,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下次别动我东西。”
他没打算接着玩,满眼乏味侧身往篮球场外走,路过姜晚橘时余光往外一扫,恰好瞥见捏着两根棒冰过来的孙墨,没再迈步,停住了。
姜晚橘不解抬头,两人对视一眼。
肖厌垂着那双淡漠的眸,毫无征兆地把手上捏着的校服丢给了她。
姜晚橘:?
肖厌:“拿着。”
作者有话要说:-
姜晚橘:什么态度。
肖厌:对不起,下次先给姜姐磕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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