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连碰三次,只能说孽缘不浅。
姜晚橘很配合,往前两步,让了。
凛风中学占地多,听说这地方先前是生态园林,后来才改成学校,自然环境颇好,到处栽着比学生贵的树。
姜晚橘还不熟这里,霍成文没来学校,也没有给她介绍的心思,妹这种东西,永远是别人家的带着来劲。
好在现在有个免费导游,浅蹭两步,先到教学楼。
她走在肖厌斜后方,隔了一段距离,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
天气不错,没有昨天的阴雨,日头照下来印出浅浅人影。
虽说迟到,进去学校一段距离后就有了走动的学生,打趣说笑三三两两凑成对。
前面男同学自始至终一个人。
姜晚橘没觉得这有什么,世上多的是不合群的群居动物。
不交朋友不犯罪,但很有意思的是,周围那些人的态度似乎不是陌生和不搭理,而是有意无意保持距离。
以他为中心,两米半径,孤立于无形。
也许也不是孤立。
她初来新校,参不透。
穿过行政大楼后是教学区,小路不宽,应该是学生走多踩出来的近道,校方放弃挣扎铺了算得上新的石砖。
姜晚橘还在打量周围高贵的树,浑然不知肖厌已经停住步子。
等回过神,她已经在半径之内。
好在也没有像校园小言那样愚蠢地撞在人背后,哎呀惊呼加抱歉。
周围有别人来来去去。时刻保持两米定律。
肖厌回头,身高原因垂了眼,难免显得高高在上。
姜晚橘表情不变,扫他一眼,悠悠然地回赠了两个熟悉的字:
“让让。”
自然,到位,无懈可击。
教学区到了,导游也该下岗了。
她不等人回,决定绕过去。刚迈出一步,就听到那人开口:
“走岔了学妹。”
十几岁少年的声音好听,比起昨晚更哑了点。
短短一句话落到姜晚橘耳边,她抬头侧眸。
对方似乎收起了昨晚的颓,但依旧是一张对人爱答不理的臭脸,只是眼里多几分意味不明的打趣。
他冲前面那栋楼一抬下巴。
“高二去那。八班在三楼第一间。”
姜晚橘沉默两秒,平静回:
“好的谢了。”
装杯不成的愚蠢跟撞上去的愚蠢难分伯仲。后者可能还蠢得自然可爱点。”
她转身换路,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这丧逼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去哪。
高二八班普普通通,没有云集的排行榜大佬,也不算差生遍野。
卷得刚好,摆得恰当。
姜晚橘例行所有转校生的程序,教师办公室报到,再去教室挑座。
八班的主任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叫孟子武,半秃不秃,挺佛,长得也佛,笑眯眯的,这种人多半有点幽默细胞在身上。
他坐着,和和气气:
“之前学校出了点事是吗。”
这个“点”字很微妙。
姜晚橘生得白净,江南姑娘的柔,但本身似乎又没有那种软糯。
不过乍一眼还是乖顺的。
她老实回:“嗯。”
孟子武带过不少学生,也见过足够多的问题少年,一般转校过来的,除了搬家之类的原因,多多少少沾点恶习,姜晚橘这样的不多见。
没染发,没耳钉,高马尾,衣着得体。
有些孩子长得就像是来报恩的。
姜晚橘还等着对方继续问细节,那人笑呵呵地把她的信息往桌上一盖。
“翻篇了,去教室熟悉熟悉。”
她望着那叠纸,心里一口憋闷忽而散了。
这老师不错。好学生人设有必要的话还是要立一立的。
开学没多久,十六七岁玩野的心还没收。
上午离上课还有些时间,教室里乱哄哄,学生们聊天说笑,补作业打闹。
姜晚橘从办公室出来,站在八班后门,就近角落的小范围里安静了会儿,几双打量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个来回。
“这几班的?”
“是不是新来的?”
后排聚的永远是吊儿郎当不良组合。
四人正一起偷摸打牌,门边的胖子靠着框望风。
椅子堵住了教室靠后走道的路,一个没穿校服的黑皮朝她一摆头:“到前门走去。”
胖子得令一般抬脚横踏住门框,伸手扬了扬:
“换地进吧,椅子挪来挪去怪麻烦的。”
其他学生听见动静,望过来看,姜晚橘背着包站了会儿,没说什么,最后转身去了前门。
似乎非常好欺负的样子。
“对新生这么横,一会儿老孟过来给你们椅子撅了牌烧了。”
身边路过一个女生,长得明朗大方,也往前门绕着走,笑骂完对她开口:
“别搭理他们,谁班里还没几个傻逼。”
姜晚橘笑笑。
身后骂骂咧咧冒一句:“他妈说谁傻逼呢。”
这个年纪的男同学喜欢看漂亮的,但不至于夸张到当着人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嚎。
等人走远了才低声议论。
“挺好看啊。”
“啪”一响出牌声,另一个跟着甩出个炸。
“是。确实正。”
姜晚橘从前门进,绕到里边靠窗的空位置,放下自己的包,朝外一望。
后面高三的楼和这里差不了多少,走廊上这会儿没几个人,她无意一扫,刚好扫见给她指路的。
肖厌背朝外,懒懒靠在栏杆,没看风景,正面前一堵白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晚橘就这么看他发呆,看他站直,看他进了高三十班。
随后她继续干自己手头的事,下楼拿教材。
没叫人帮忙,走了两趟。
第一回绕的前门,那几个打牌的在自己位置上,走廊靠窗的四张桌坐了俩,低着头大概摸手机玩。后排椅子歪歪扭扭空着。
第二回姜晚橘准备抄近道走后边,到门口发现牌局续上了。
黑皮叫孙墨,人如其名,黑得健康。
他往后扭头看一眼姜晚橘,重复一遍:“前面。”
胖子一人能堵半扇门,跟着出声,几分不耐烦:
“不说了吗刚才,没见别人都往那走?”
班上习惯打闹说笑,氛围还行,虽然偶尔不爽也没人讲什么,毕竟就多走两步的事。省得惹一身麻烦。
不少人在看热闹。
各班自有一套系统,知道什么人好说话好欺负,明白谁不是善茬。新生进入旧群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姜晚橘迎着那些视线,把手里的书朝怀里紧了紧,往前两步停在窗边,四方的窗开了半边,贴窗靠外是走廊,靠里是打牌四人组的位置。
她一手攀住窗,抬脚踏在框上,一拉一起,在附近同学错愕的眼里跨进窗,踩过两张桌子,走下椅子,稳稳落地。
女生皮肤白,外面的光照进来落在身上,把她细长手臂的线条都勾得透亮。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轻松得好似抬脚过门槛。书都没半点歪。
大家显然没料到新同学会如此生猛。
胖子暗暗艹了一声。
黑皮停下牌,望向那看似乖顺的女同学,头一次切实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姜晚橘对上他视线,从口袋拿出包纸巾,往桌上一丢,话语平和:
“自己擦擦。”
有礼貌,但不多。
胖子骂骂咧咧过去拿起纸巾抽了一张。
不良少年们觉得自己好似碰到另一个隐藏不良。
打牌节奏乱了,孙墨手上还捏着扑克,眼睛已经跟着跑远。
女生离开时候高马尾晃出一个漂亮的弧,衬得脖颈修长招人。
身后一记声音:
“怎么不打了,对A没女同学后脑勺好看。”
“靠。要说不说,那还真没。”
边上一壮实的抬了眼,见着慈眉善目的老孟,心一沉,往黑皮脚上一踢。
当事人没注意到不对,收回神。
“你他妈踢什么,来接着打,一会儿谁输谁要号去。”
老孟:“我给你们要呗。”
孙墨回头一乐:“那感情好……像有点不合适”
“是吧,老师觉得也是。”
孟子武收了牌,并表示接下来的课余时间都会邀请他们到办公室,在各科老师眼皮底下打。
打个爽,打个你死我活,打个天荒地老。
第一节课平平开局,自我介绍都是那些俗不可耐的话,姜晚橘交代完名字就回了位置。
下课后广播突然冒出“滋啦”一声响。
她望向窗外,云朗天清。
高三楼里氛围紧张,但也不是人人都紧张。
十班就显得非常特立独行。
吵闹玩乐从没停。似乎没人在意自己未来。
肖厌窝在教室后排,头埋臂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浪费时间。追逐打闹犯不到他这地界。
没人理他,没人敢理他。
忽而一记清澈干净的声音混在嘈杂里。
“你好,我找人。”
有点耳熟,不出意外是准确率高达百分之37.5的那位人才。
姜晚橘站在高三十班门口,望着开黑跟化妆的学长学姐,在喧哗里伸手打开了被关掉的广播。
喉咙塞华子的教导主任听起来有点生气——
“请高中段的刘亦菲,吴彦祖同学。马上 来教 务处!”
第一遍教室里还在吵。
第二遍学生们安静下来。
广播清清楚楚。门边的学生豪放地哈哈了一阵。
“笑死我了,哪位朋友这么勇。”
那人笑完扭头朝姜晚橘:“对了你找谁。”
姜晚橘:“吴彦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