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舒微怔然片刻，松开手，不语，走到他旁边拿起浴巾。
“我玩累了。”她边擦水边说。
周羡听懂她话中的离开之意，应了声好。
和宋骋等人告别后，舒微坐上回家的车，她靠着车窗，脑子一片混沌。
几种不明的情绪在脑海沸腾：疑惑，烦躁，失落...
一切清洗妥当后，她趴在床上枕着手臂，乌黑如藻的头发散在床上，脸上带着洗澡过后的红晕。
她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母常年缺席她的生活，自幼相伴她的是脸上总带着客套笑容的佣人，一栋冷清的别墅，还有堆满房间各有各的名字和身份的毛绒玩偶，因为总是一个人，她常常不安，忧忡。
周羡出现后，他的全部注意力，于她而言很重要。
但不知不觉中，舒微好像误会了他的行为和动机。
误把他的理所应当，职业要求当成对她的偏爱——她不会是周羡的例外，就像今晚如果把她换成苏扶楹，周羡也会这样对待他的雇主，她深信不疑。
好在舒微向来有及时止损的能力。
月考临近，每个人的桌上几乎都一摞摞卷子，摆放的书都快高过脑袋，但大家已习以为常。
“舒微，你的化学小测。”贺云起站在过道里，分发试卷。
舒微伸手接过，扫到卷子上的红色分数，她差点心梗——差一分不及格。
其他科目都是正常发挥，只有这化学分数难看的不行。
舒微暗忖着，旁边的时穗岁见贺云起走过，转过头和她说起悄悄话：“贺云起好像一个人啊。”
舒微早就有同感了，不可否认道：“眉眼有点眼熟。”
就因为眉眼眼熟，第一次见到贺云起的时候，她就盯了很久。
“有点像周特助。”
“是吗？”舒微微愣，她细细打量起贺云起的模样，发现还真是。
“不过还是周特助好看点。”
听见周羡被夸，舒微高兴不起来，毕竟就是因为这点周羡才会被苏扶楹看上。
招蜂引蝶！
“一般。”
舒微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卷子一阵愁苦。
最近舒权快回来了，到时候如果她拿着低分试卷回去见舒权，那自己的颜面是一扫而空，倒不是舒权对自己的成绩有着高要求，恰恰相反，舒权在这方面比她还无欲无求。
只是因为舒权在自己的事业上有所成就，她不想被自己的爸爸看低。
像是要通过这次月考证明自己的能力似的，舒微决定在月考前拼搏一把。
每天晚上，她都积极写完作业，解决完所有错题，和贺云起的联系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
因为时穗岁不会，她也不想问周羡。
“你的选择题错太多了，有一些细节你没注意到才会丢分，说到底基础知识记得不牢。”
贺云起在电话里说到，犹豫了几秒，他终于开口：“在电话里可能会说得不够明白，我们可以留在学校晚自习。”
锦城高中的晚自习不是硬性要求，全凭学生自主选择，有些人喜欢留在学校里晚自习，也有部分人贪恋家里的味道。
想着离月考只有一个星期，舒微咬咬牙：“好。”
她是个行动派，既然决定了就会付诸行动，写完作业后，她来到周羡的书房。
“你以后不用接送我了，我要留在学校里。”
他正坐着办公，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被挽起，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框眼镜，周羡闻声抬起头，视线穿过镜片落在她身上，“嗯？为什么。”
舒微思忖了会，并不想告诉他，“我和时穗岁约好要在学校晚自习，而且刘司机接我和你接我没什么两样，你还是别浪费时间来接送我了，天天从公司赶过来也很累吧。”
她睁眼不说瞎话，撑着他的书桌，语气认真，很为他着想的样子。
“不累。”
周羡自然没信，刚结束工作的他眉眼倦淡，靠在座椅上，眸子漆黑盯着她，抬手取下眼镜，唇角带着很浅的笑意：“我劳碌命。”
“为你效劳，我很乐意。”
“哪有人说自己劳碌命的？”
见周羡毫不介意这么来回跑，心里感叹句真敬业啊，她顿时有点心虚，“反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晚上刘司机来接我。”
她转过头准备逃离现场。
“等等。”
周羡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向她的衣摆、裙摆，明眼都能看出这被改短了——属于是伸手就能露出腰肢的长度，还有那校服裙，本来是到膝盖的长度，现在堪堪到大腿。
“你改短了？”
“是、是啊。”舒微不敢回头。
“改天给你重买一套。”周羡不由分说。
“不要。”舒微转过身，愤愤地看着他，又走回来：“一点都不短啊，而且我觉得这样很漂亮。”
她是和时穗岁一起去改短的衣服，她自认为也没有很短吧，反而是裁掉了多余的部分，让穿得臃肿的校服变成更修身好看。
“不短？你抬手。”
周羡好整以暇地靠在座椅上，话毕，她便真的抬手证明，衣摆缓缓向上，她感受到一丝凉意后顿住，低头一看，这衣摆还真的快露出腰，不死心：“我平常又不会做这个动作。”
“体育课，拿书架上的书，弯腰蹲下。”他不容拒绝，站起身，“哪个不需要？”
一眼扫到她光着脚，他皱起眉提醒道：“又不穿拖鞋，你例假快来了。”
就在他路过舒微去沙发旁取一双备用拖鞋时，她扯住他的袖子，“不用这么麻烦。”
抓着他的手臂，舒微原地跳起，借着他下意识的动作爬上他的背。一股清香扑鼻，周羡稳稳地将她托起，耳旁传来温热的气息，“这样不就好了？背我回房间。”
说话时两只脚还小幅度晃动。
他眼里闪过错愕之意，偏偏她还无意识地支在他肩膀上，歪着脑袋看着他，浑身散发着热意。
有了贺云起的助力，舒微的化学题写的越来越顺了，当然她也不是让人白付出的人，她给贺云起发了教学费，毕竟贺云起原本每天晚上都会回家的，但奇怪的是贺云起并没有收。
窗外夜空上的明月很是耀眼，晚风轻拂着流云。
夏夜的晚风温热的让人想睡觉。
她打了个哈欠，偷了会懒，她缓缓看向坐在身旁的贺云起，无意识地研究起他的眉眼.......相较于周羡，他的眉眼更为青涩。
实际上，贺云起感受得到这股视线，强迫自己更加自在，不去在意。
手边的手机微微振动，他拿起手机看见消息后，脸色一变。
“怎么了？”舒微问。
贺云起起身匆忙收拾东西，“我奶奶在家晕倒了。”
她是个有爷爷的人，自然懂这种亲属出事的慌张，连声音都替他紧张起来：“那挺严重的，需要我帮你吗？”
贺云起不收她的钱，她感觉自己欠着别人的人情。
他的动作一顿，抿着唇：“谢谢。”
去贺云起家的路上，舒微才得知贺云起每晚不留在学校的原因是他还有个病重的奶奶要照顾，最近奶奶病情好了点，他才想着在学校留下晚自习。
这让她更感亏欠。
夜里的潮湿小巷，地面湿漉还闪着碎光，不时还传来下水道里流水的声音。
贺云起低着头找出钥匙开门，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门推开，室内家具简单，墙皮破旧，长管灯发出微弱的白光，有许多只水蚁绕着灯飞。
贺云起感觉到难堪，一直低垂着的头更抬不起来，“舒微，你还是先离开吧，我下次再教你。”
他刚刚在手机上得知姜念还没离开，在房间里照顾奶奶。
舒微一楞，“教我这事不急，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奶奶。”
“不用。”贺云起垂下眼帘。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听到客厅传来动静的女生走了出来。
是个皮肤偏黑的女生，扎着精练的高马尾，应该是他口中的“姜念”。
她轻声说：“云起，你还在这里站着干嘛？奶奶已经醒了。”
贺云起听见这话，直接转头进了房间，舒微刚想抬腿跟上，却被姜念拦住，她毫不客气：“你谁？”
姜念目光警惕地看着来人，她的存在实在是太突兀了，破旧的房子，暗黄的路灯，不远处颓废的狗吠，而她真的是太干净了，连白袜上最脏的一点想必也是她走在小巷里，被脏水溅到。
“我是贺云起的高三同学，来和他一起照顾奶奶。”
“奶奶不需要你来照顾，你赶紧走吧。”姜念毫不留情地让她离开，她来照顾奶奶？
她知道照顾两个字怎么写吗？
奶奶双腿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就连大小便都要靠人帮忙，房间里最重复的东西就是尿壶，甚至因为两人高三繁忙，还没时间清走。
她来照顾？
恐怕她的手就没握过扫把。
舒微无端承受着莫名其妙的敌意，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姜念可能是贺云起的亲人，她贸然出现的确是不太妥当。
“好吧。”
千金大小姐走后，姜念沉着脸回到房间，靠在门边上，毫无表情：“你喜欢她？”
她自小和贺云起一起长大，两人知根知底，说一句青梅竹马的关系也不为过。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贺云起这个死要面子的把女生往家里带。
贺云起沉默了一会，否认：“不，我不喜欢她。”
“哦？我不信。”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他重新抬起头，语气坚定：“姜念你相信我，我不喜欢她.，她只是有钱而已...真的，我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高估我自己了……
白天再努力更两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