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嘉给于小牙擦了擦嘴,便带着它走出了膳房,方才转过一个拐角,就迎面碰见了穿的花枝招展的沈邱兰。
自从同顾小侯爷有了婚约,沈邱兰在府里边就横了不少,从前对沈柔嘉虽然不满,倒也从来都只是背地里说说,明面上向来都是恭恭敬敬的。
如今有了未来夫家做后盾,行事作风便更甚以往,分明不过一个庶出女儿,在府里偏要做出一副嫡出姿态,这几日里虽未曾明面欺辱过沈柔嘉什么,背地里却把沈柔嘉扁的连下人都不如。
有时沈柔嘉从她身旁路过,这女人都会说些暗示性极强的话来指桑骂槐,以往沈柔嘉听见了也全当听不见,从不反驳什么。
那段时间沈柔嘉自己都浑浑噩噩,别人骂她她甚至一点都不想反驳,好像那样一句一句的如同刺刀一般的话,扎在她的身上可以让她清醒一般,她们越说,便越让沈柔嘉意识到这是怎样一个冷酷的家庭,越说让她越清醒。
沈邱兰姿态颇为傲慢,道:“诶,姐姐,今天怎么出来了,你时常不是最喜欢待在房里不出来吗。”
沈柔嘉抱着刚吃饱的于小牙,瞥了她一眼,道:“带它出来吃点东西。”
沈柔嘉这姿态这眼神摆明了不想理她,但沈邱兰面对这样的沈柔嘉就觉得莫名的心情舒畅,她被沈柔嘉从小到大一直压着,有这位琴棋书画样样拿手长的还格外好看的嫡姐在,她在沈家就永远排不上名头。
她这些年被沈柔嘉压的有多很,这会对上声名狼藉的沈柔嘉就觉得心里有多快意。
沈柔嘉不欲多谈,抱着于小牙正要离开,面前沈邱兰却拦住了她,十分虚伪的道:“姐姐你这么久不出门何必那么着急回去?你看这冬日里腊梅开的多么娇艳,不如与我一同赏赏?”
沈柔嘉觉得有些好笑,看着园里这基本没有开什么花的梅枝,眼底有些嘲讽,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面:“邱兰,眼睛有问题就去找大夫看看,小心嫁人了也看不清夫君的脸。”
沈柔嘉一直予人的印象都是温柔大方,即便生气也只会一个人默默流眼泪的和善印象,如今这个态度不禁让沈邱兰哽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愤怒,正打算高声反驳回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反倒笑了出来。
“姐姐你怎得戾气这般大,我可是你的妹妹啊,你被外人戳脊梁骨,心里有怨我能理解,何故要在我面前出气呢?”
沈柔嘉扫了她一眼,不做回答。
沈邱兰继续道:“姐姐你能回来真的是上天保佑啊,别在想其他的有的没的了,你可知那坊间是怎么说你的,妹妹你不出门或许不知道,我确是知道的啊,他们把你形容的和那勾栏院的妓子也是一般无二。”
“妹妹我听了心里难过,却不能为你而改变什么。”
沈柔嘉静静的听着沈邱兰在她面前这样讽刺她,以前她不同沈邱兰怎么走动,知她性子娇纵,却想她许是被四姨娘养的松了些,心底还是善良的,如今一看,倒也不尽然。
沈柔嘉抬眸望向她,道:“不过贱妾之女,也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这话一出,沈邱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眼睛看着沈柔嘉,脸上浮上羞恼,连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许多:“沈柔嘉,你说什么?!”
沈柔嘉道:“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一个庶女,嫁到侯府去可开心坏了吧。”
沈邱兰想不到沈柔嘉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被气的胸口起伏着,忿然道:“沈柔嘉!”
“你如今什么地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哪里来的资格说我?”
沈柔嘉道:“我哪里来的资格?你记清楚,这个府里,我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沈邱兰被气笑了,道:“说一不二,你如今是什么日子还用得着我说,父亲现在恐怕见都不想见你吧。”
这话着实扎了沈柔嘉一下,其他人她尚且可以不管不顾,但沈之梁毕竟是她的父亲,再怎么样,也有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沈邱兰见沈柔嘉面色变了,便知晓自己这是戳到了沈柔嘉的痛处,当下心里便觉得解气不少,正欲说话,便听沈柔嘉道:
“我父亲?他见我不见我你以为影响的了丝毫吗,我母亲去世多年,你一个娼妓之女,便也可在这府里对我颐指气使了吗?”
沈邱兰只觉得心中郁结,她母亲确实出自教坊司,但也没有沈柔嘉说的那般不堪,她的母亲是妓非娼,嫁到沈府时只有沈之梁一个男人。
沈邱兰一怒之下便想也不想就道:“你母亲早就……”
“我母亲什么,你想说什么?你想辱骂皇室吗?!”
沈邱兰被辱骂皇室这条罪名震到了,好在她方才还有点理智,没把话说话便停了话音,只愤愤的说了句:“沈柔嘉,你且等着吧。”便带着旁边的丫鬟从沈柔嘉旁边走了过去。
沈柔嘉抱着于小牙看着走的有些快沈邱兰,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方才的话实属逞口舌之快,但现在想想逞口舌之快其实也挺爽的。
可是她自己心里明白,在这府里,她才是真的孤立无援。
母亲是长公主又能怎么样,皇上不表示她便永远都是活在沈家的姑娘,表面上风风光光,内里活的怎么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
沈柔嘉罚了两个丫鬟这事顷刻间便传遍了整个沈府,小厮下手一点也没留力气,八十巴掌打完,两个人便都满脸是血的趴在了地上。
那俩人才醒过来,就被赶出了沈府,脸已经不能看了,这副样子即便是以后好了,也不可能还同最开始的样貌一模一样。
走到院子门口,沈柔嘉抬眼看着青玉阁大门。
她第一次搬进青玉阁好像是她七岁的时候,儿时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楚,但是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都极熟悉,如今她离开了一年,再次回到这里,却觉得熟悉着又陌生着。
她走进院子,将于小牙放下,仔细看这院子,才惊觉这里的东西已经全不按照她的喜好来了。
她刚进来的时候,青玉阁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看得出来还被翻新了,她们跟她说,她走了以后院子一直有人打扫,她是真的信了,她甚至还以为原来家人也在等她回来。
如今想想,却觉得讽刺非常。
……………
今天京都的元生街上,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陆家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姑娘回来了,谁人不知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冷美人,是霍昭手下的一员大将,她回来倒也掀起了一阵风波。
战场里的男人知道陆婉夏打人不带商量的,看她就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但京都里的男人不知道啊,他们只道陆姑娘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长的美不说,又不似一般姑娘那样胆小怯弱,一身功夫保家卫国,在京都风评极好。
不止在男人眼里陆婉夏是个好姑娘,在女人眼里陆婉夏也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
虽然陆婉夏是个女人,但她穿着打扮却丝毫不晓得女气,又因为纤细的身姿和出众的相貌又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个女人。
行侠仗义这种事陆婉夏常干,身上有没有高门大户的架子,虽然是个女人但却时不时的能把漂亮姑娘逗的脸红,某种程度上,在京都,陆婉夏其实比霍昭更受欢迎。
霍昭那是人们心底敬仰的战神,高不可攀,十分遥远,但陆婉夏却显得亲近了些。
但今天在元生街上,这个极受欢迎的陆将军骑马和沈府的马车撞了。
而马车里做的,正是出府恰巧回来的江碧燃。
这一撞撞的还挺严重的,要说缘由,其实还是怪陆将军。
沈家的马车规规矩矩的走着,陆将军骑马正好从他旁边路过,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陆将军骑艺不精,一下子就撞在了沈家的马身上。
沈家的马一受惊,一个抬脚,车夫控制不住,场面就变得有些恶劣了起来。
马车翻了,当街翻的那种。
妆容精致的江碧燃还坐在马车里,马车一翻,可想而知里面是什么场景。
但是所幸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伤亡,江碧燃带着的丫鬟可急坏了,自己爬起来之后连忙把发髻散乱的江碧燃扶了起来。
饶是江碧燃一向在外人眼里温柔似水这下也忍不住了:“怎么回事?是哪个不要命的?!”
江碧燃被丫鬟扶着,姿态狼狈的从马车里爬出来,气势汹汹的询问着。
“呦,这不是江姨娘吗?”
江碧燃脸上的神色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愤怒的有些扭曲,她腰还有些疼,但是一转头看见还高坐在马上的陆婉夏便收敛了几分脸上的怒意。
可眼里还是有些厌烦,这人撞了她的马车让她在大街上这么丢脸不说,居然张口就喊她江姨娘,这些年被喊沈夫人喊惯了,如今乍一听这个称呼却觉得刺耳的不行。
更何况,她不认识陆婉夏。
只是这样既然可以在京都元生街上纵马,便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直觉让她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尽量宽和的问:“敢问姑娘是哪位啊。”
坐在马上那姑娘见她丝毫没有要下马的意思,这样的位置令江碧燃很不舒服。江碧胖才问出这句话,就见坐在马上那姑娘唰的一下变了脸色,毫不留情面道:“江姨娘这是不知道我的规矩吗,人人见我都得道一句陆将军,在下最不喜别人唤我姑娘二字。”
江碧燃被说的喉咙一哽,但一说陆将军,江碧燃便反应了过来,姓陆的将军又是个女人,这特征也太过明显了。
知道了陆婉夏的身份,江碧燃脸色便和缓多了,就连嘴角也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原来是陆将军,方才是妾眼拙了。”
陆婉夏姿态尤其高傲,直接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江碧燃神色僵了下,随即道:“既然是陆将军那便肯定是无意的了,我家老爷同陆将军父亲私交不浅,此事便就如此了了,陆将军您就去忙吧。”
江碧燃可谓是把姿态放的很低了,论备份陆婉夏还是江碧燃的小辈,真要论起来,沈家不一定就真的不比陆家,但陆家世代从军,她见这陆婉夏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不想给自家老爷添麻烦,自觉还是少惹为妙。
这事本来就是她吃亏,江碧燃以为这样不说与陆婉夏交好,至少可以留个好印象,但万万没想到,这个陆婉夏居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
“走?呵,江姨娘可真是说的轻巧啊,你的马车撞了我的马,还想这样一走了之?”
这蔑视的眼神里直接干脆的透露着,行事如此小家子气不愧只是个姨娘。
江碧燃被这句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们家马车都翻了,马都惊成那个样子了,陆婉夏毫发无损,连人带马都无比淡定,居然会说是他们家撞了陆婉夏。
任是脾气再好的人这个时候脸色都有些难看了,江碧燃倒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当场变脸,而是脸色略显为难的把车夫叫了过来,问道:“方才是我们家的马撞了陆将军吗?”
车夫已经吓得不行了,颤颤巍巍道:“不…不是啊,夫人,我就是好好的赶马走着,是陆将军的马不知道怎么,突然就……”
江碧燃唇角勾了勾,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然后看向陆婉夏,道:“陆将军也听到了,这事……”
陆婉夏不屑的嗤笑一声,道:“姨娘问的是自家的车夫,说话自然向着你自己的马。”
说罢,陆婉夏拍了拍自己家的马头,道:“小小,你说刚才是谁撞谁?”
只见那头棕红色的马半晌都没反应,正当江碧燃准备开口说话得时候,那头棕红色的马很随意的摇了摇自己毛尾巴。
陆婉夏很满意:“这你都看到了,我家马说她是无辜的。”
江碧燃从未见过这等不讲理的人,当下便惊的说不出话来,不可思议半天,江碧燃才道:“陆将军此举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陆婉夏不以为然:“江姨娘这是打算倒打一耙不认账吗?小小可是陪我上过战场的马,我不能就这样让她受欺负。”
“我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这样,江姨娘给我的马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怎么样?”
江碧燃长那么大没被人这么坑过,当下气的脸都黑了,嘴角的笑意也绷不下去了,恨恨道:“陆将军可别欺人太甚。”
陆婉夏道:“哦?姨娘这是不愿啊,那我只能明儿下朝的时候跟沈大人说道说道了。”
江碧燃问此言,心里气的已经恨不得直接走人了,但是陆婉夏的话让她冷静了下来。
她并非就是真的怕陆婉夏了,只是这事实在不好传出去,沈之梁的正妻是长公主,他还在享受着大驸马的待遇,后院便不能出现什么事,否则遭殃的还是他们自己家。
她脸上又端了得体的笑容,道:“这事是妾不对,老张,去给陆将军的马道歉去。”
那车夫连忙跑到了陆婉夏的马前,点头哈腰的对着马道歉,样子十分狼狈又滑稽。
“江姨娘,我说的是你来道歉,你叫个车夫是什么意思?”
江碧燃神色不改,话却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道:“将军说的是,妾这就去。”
旁边围了不少的人看笑话,只见江碧燃脸色极为难看但又不得不笑着的朝那匹棕红色的马走了过去,然后微微弯着腰,开口:“这位…马大人。”
“……方才是妾管教不言,家里的马…才冲撞了您,还望您见谅。”
江碧燃才说完,就听见了人群中传来讥笑的声音,想她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手指攥在一起,指节用力已至泛白,但还是强忍着对陆婉夏道:“将军您看这可以了吧。”
陆婉夏点了点头,仿佛是勉强觉得还行,便道:“行吧。”
说完,陆婉夏便策马走了,从头到尾都没从马上下来,态度极其嚣张。
…………
江碧燃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她想不到今天居然会那么倒霉,碰见个丝毫不懂礼仪的女人。
她心里千般怨气但是撒不出来,只能回到府里逞威风。
就连宿沁也被江碧燃的怒火波及了,因为还和沈柔嘉亲近被骂了半天。
关于江碧燃今日里在大庭广众下丢脸,沈柔嘉自然是也听说了,虽然这个陆将军做的确实过分了些,但是如果对象是江碧燃,她反倒还觉得这位陆姑娘做的对了起来。
但她想不到,江碧燃在外面丢脸了,居然可以把火烧到她这来?
当天晚上,沈柔嘉又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原因是江碧燃找了沈之梁,说宿沁同太子的婚期越来越近了,总住在东厢那个小破地方也不是办法,左右青玉阁已经因为宿沁被翻新过了,不如就让沈柔嘉和宿沁换换地方住。
沈之梁提出让她住去东厢的时候,沈柔嘉被自己父亲的理所当然气笑了。
“父亲,你怕不是忘了,我才是沈家嫡出女儿。”
沈之梁不觉得这有什么,道:“那又怎么样,你又嫁不出去了,住在哪不是一样,怎么,就你身娇肉贵非得住在西厢才行?”
沈柔嘉不想同沈之梁在扯些什么其他的,沉默了一瞬便直接道:
“父亲,您是不是忘了,您去世多年的妻子是谁。”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沈之梁的脸色果真变了,她看着沈柔嘉的目光里除了愤怒还有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柔嘉道:“我什么意思父亲不清楚吗,我如今反正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可要想清楚了。”
“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沈柔嘉摊了摊手,道:“难道不是吗?”
有些人就是天生比较贱,单方面对人冷酷绝情的时候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如今人家自己不把你当回事了,心里却又不好受了起来。
沈之梁就是这样的人。
沈柔嘉毕竟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有没有感情尚且另说,这个女儿一直对他毕恭毕敬,从小到大都很是为他省心,在被绑走前,他是比较满意的。
他现在的感觉有些难以形容,他可以对一个依赖他的人口出恶言甚至抛弃他,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主动不要他了,那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他张了张嘴:道“你……”
沈柔嘉打断他,道:“父亲还要换吗?”
沈柔嘉的话给沈之梁敲了一个警钟,她现在确实什么都没有,但是她母亲是长公主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那是即便长公主已经死了,依旧可以给沈柔嘉带来庇护的身份。
沈之梁心里已经做了决断,但面子上有些挂不上,便道:“小嘉你竟然如此刻薄,当初你母亲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沈柔嘉神色毫无波澜,道:“没忘,只是觉得那些东西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沈之梁握紧了拳头,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沈柔嘉声音依旧是轻柔的,相对于沈之梁的暴怒她显得要淡定的多,看着沈之梁的眼睛道:“那父亲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
“我倒想问问父亲,您这样听从江姨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您这是宠妾灭妻吗?”
啪!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利剑一般一下子扎在了沈之梁最脆弱的地方,他当即便抬手给了沈柔嘉一巴掌。
沈之梁下手没有个轻重,沈柔嘉的侧脸很快的便红肿了起来,他打完便有些后悔,手掌微微颤抖着,道:“沈柔嘉,你记得姓的是沈!”
“你母亲已经去世了,何来宠妾灭妻?!我今日不同你计较,这种话我也不希望再从你嘴里说出来。”
沈柔嘉摸着自己有些发疼的侧脸,舔了舔嘴角,还好没有流血,她神色已经很淡,看着沈之余,目光仿佛有了某种特殊的穿透力。
她道:“父亲,你知道我这一路都被什么人打过耳光吗?”
“我被那些人绑走,那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打过我,那些人是为恶人,后来他们将我买到偏远的西南山区里,那家女主人也打过我,那个人是为贱-人。”
“我不怕被打,能活下去,我就很满意了,被打我都习惯了。”
“而今天,父亲你打我,你这个人,是为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