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到现在为止其实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小姑娘不开心了。
但是看见哭成这样的小姑娘，霍昭心想，不管哪惹了，都得给改过来。
他走过去，坐在沈柔嘉床前的椅子上，问她：“怎么回事。”
沈柔嘉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你别难过了，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改过来就是了，大不了给你道歉。我要是说什么让你觉得难过的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对你真没一点恶意。”
沈柔嘉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是她自己对人家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小声道：“没有，你很好。”
霍昭眸色漆黑，抿了抿唇，脊背靠在了椅背上。打心眼觉得这事真几把难搞，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姑娘也不说出来。
猜女人心思还是他打娘胎到现在破天荒头一遭，关键还他娘猜不出来。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半天，霍昭才道：“你不要自己一个人难过了，你跟我说，我这个人个很多时候脑子不太好使。”
说罢，他凑近了些沈柔嘉，道：“我最看不得你哭了，你一哭我都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你说吧，不管我今天说了什么，我都跟你认错。”
霍昭不来找她还好，他一来，又用着这样轻声低哄着的语气同她说话，沈柔嘉便觉得自己眼泪更加控制不住了。
霍昭越说她眼睛里涌的眼泪就越多。
霍昭看小姑娘流眼泪流的更厉害了，顿时心都凉了，在外人心中他向来无所不能，但此时他一身本领似乎屁用没有。
他轻轻的戳了戳沈柔嘉的胳膊，低声道：“你别哭了呗。”
沈柔嘉擦了擦眼泪，说话还带着哭腔，道：“对…对不起。”
霍昭急了：“你…你别这样，是我错了，你好好同我说说，你别哭呀。”
沈柔嘉不是不说，而是她难过的地方当真是难以启齿。
我心里喜欢你，不想让你和别的姑娘接触。
这句话能是沈柔嘉说的出来的吗？
霍昭撸了把自己的脸，道：“……是因为我中午看你洗衣服吗？”
沈柔嘉还是不说话。
霍昭心里想，觉得肯定是了，好像差不多就是从那个时候小姑娘才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霍昭真心认错：“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看你洗衣服的，是我太冒失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和小姑娘相处没什么经验，男女之别在他的概念里也不是特别清楚，在军中一群大老爷们生活在一起日常光膀子比鸟大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看个内衣算什么。
但是他和小姑娘是不一样的，他觉得没关系的，小姑娘应该很介意。
霍昭郑重承诺：“我下回不该看的一定不看，是我今天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我以为这玩意儿没什么的。”
霍昭越道歉，沈柔嘉就觉得自己心里越不好受。
小姑娘眼里氤氲着水汽，睫毛上也沾了泪水，她看着霍昭，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今天中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霍昭皱眉：“什么？”
沈柔嘉垂下眸子，道：“你…你说你见得多了的那个……”
霍昭愣了愣，想了起来，虽然不太明白小姑娘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霍昭并没有立马给出像中午一样的回答。
他想了想，中午自己是怎么说的。
“我知道，见过可多次了，没事我都懂，你不用不好意思。”
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难不成小姑娘觉得他太风流了，所以生气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风流，小姑娘为什么要生气呢？
……难道小姑娘觉得自己救她的目的不纯洁，救她是为了勾搭她。
操，霍昭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当即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但明白过来之后，认错至少有了方向，他清了清嗓子，正色起来，道：“是真的没错。”
沈柔嘉鼻子一酸，眼泪又控制不住了。
霍昭又继续道：“但是我就见过你一个人的。”
“实不相瞒，我最开始救你那几天，你衣服都是我洗的，包括这个小玩意儿。”
沈柔嘉眼泪止住了，吸了吸鼻子，有点发懵。
“你忘了你刚来几天成天穿一件衣服，怕你不好意思，你夜里把衣服脱了之后，我拿去给你洗了，第二天早上又给你送床头了。”
沈柔嘉：“……”
霍昭不说，她可能会一直都发现不了这件事情。
起初的几天，她确实没有衣服穿，刚开始的两天还好，她凑活穿一下，衣服也不脏，但是两天之后，她便觉得自己浑身都脏了起来，尤其是晚上洗完澡之后，她还得穿着这套脏衣服。
睡觉时，她看着很干净的床铺，不想自己的衣服把床弄脏，想着左右于大哥也不会进来，所以晚上就把衣服脱了，然后整个人窝在被子里睡的。
衣服放在旁边，第二天再穿上。
后来她来了那啥，于大哥给她找了他自己的衣服，这事也就过去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万万没想到，她悄悄放在床边的衣服，有人在夜里给她洗了？
霍昭继续道：“夏天，衣服薄，那时候天气不错，放在外面风吹一夜就干了。”
沈柔嘉：“……”
“不过你放心，我也就洗过两三回，我第一回碰巧看见你衣服放旁边的时候，你睡着了，捂的特别严实，我什么都没看见。”
怪不得那衣服她穿了起码有四五天，后面几天一点没感觉到难受。
沈柔嘉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感动有之，尴尬有之，虚惊一场有之。一定要概括起来，差不多就是本来以为已经可以死了的心又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霍昭把这件事说出来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猥琐。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任何邪念。
那时候他觉得洗自己衣服也是洗，多洗一件也是洗，那小衣服同长衫放在一起，他索性就一起拿过来洗了，洗的时候全程冷漠，根本没有去思考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句不太合适的，那时候沈柔嘉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救的一个不知姓名的女人，他倒犯不着去对她有什么想法。
沈柔嘉眼泪已经慢慢收住了，她有些别扭的问：“……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搞不好你以为我流氓。”
他当时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
顺手的事儿，懒得解释，知道不知道关我屁事。
以上才是他当时内心真正的想法。当然，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纵然他再不解风情，也不会傻到对着小姑娘实打实的说他的想法。
霍昭看情况好转，低着头凑在沈柔嘉面前，一本正经的低声道：“我这人特别洁身自好，不然你看我长那么俊能娶不到媳妇吗？”
沈柔嘉抬眼看着霍昭，道：“那你不是说没有姑娘愿意嫁到这山沟沟吗……”
霍昭摆了摆手，道：“但是我有钱啊，有钱了娶媳妇不还是招招手的事儿，我就是没遇到合适的。”
沈柔嘉：“……”
郁结了一下午的事情突然间就消失了，人的悲喜好像很复杂但又很简单，方才还在委屈的流眼泪，现在她就又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
霍昭又道：“我这个人很正经的，我要是喜欢一个姑娘，肯定是会和她成亲的，不会乱勾搭。”
说完，霍昭心想，他这暗示的肯定够明显了，他对她真的没有想要什么邪恶的心思。
就算有，他也不承认。
看见小姑娘眼泪收起来了，霍昭伸手将沈柔嘉侧脸上粘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去，轻声道：“别难过了，跟我去外面洗个脸。”
霍昭这个人，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狠。
但温柔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温柔。
沈柔嘉被霍昭拉着从床上下来，霍昭一直在旁边，贴心的简直都要恨不得给沈柔嘉穿鞋了。
霍昭给沈柔嘉打了一盆水，看着小姑娘把脸洗干净了，才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她，道：“你看这洗完了多好看，哭多了眼睛会肿得。”
沈柔嘉有点不太好意思，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霍昭，总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无理取闹。
擦过脸之后，沈柔嘉把毛巾握在手里，低下头很认真的给霍昭道歉，道：
“于大哥，我今天晚上不该对你那样说话的。”
霍昭道：“没事，是我错在先。”
小姑娘只到他的肩膀，但沈柔嘉本身跟女人比，还算是比较高挑的，高挑也架不住霍昭实在个子太高。
她垂下眸子的时候，霍昭正好可以看见小姑娘蝶翼般的睫毛，小姑娘的五官长的很好看，想必以前在京都也是名动一方的美人，倘若没遭遇这种事情，来家里提亲的恐怕都要把门槛踏破了。
沈柔嘉想了想又道：“谢谢你给我洗衣服。”
“我以后一定……”
说到这里，沈柔嘉蓦的卡了一下，她以后一定怎么呢？她现在能不能回到千里之外的京都根本就还是一个未知数，没有家庭，她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承诺的。
情急之下，沈柔嘉道：“我…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霍昭：“……哈哈哈哈。”
沈柔嘉有些脸红，手指紧握着，道：“你…你笑什么呀。”
霍昭道：“没什么，走吧，以后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啊，你今天不说，还好我猜出来了，放着别人那傻不愣登不明白，你说你得哭到啥时候。”
沈柔嘉心道，你不是也傻不愣登没听明白吗。
“走吧，带你出去走一走。”
沈柔嘉一愣，有些不明白，愣愣的看着霍昭：“啊？”
霍昭指了指今天的月亮，道：“你看今天月亮，亮的跟个大白馒头似的，出去走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