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妤有了一万两银票,当即吩咐元冬备轿,随后一番梳洗打扮后,就带着她来到了临猗坊。
守门的小厮看到她,倒是没有再为难她,直接让丫鬟领着她到了孙三娘的阁楼。
孙三娘刚睡醒,衣裙凌乱,云鬟不整,就这么见了苏清妤。
“陆夫人怎么又来了?”孙三娘语气虽是冷淡,但脸上并没有再露出轻蔑嘲讽的神色。
苏清妤寻短见一事其实鲜少人知,不过孙三娘这几日一直留意陆府动静,所以也得知了此事,她内心很惊讶,也有些担忧,她求财不求命,若真把人逼死了,倒成了她的罪过。
这个女人是真不要命。和这种女人打交道,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免得自己哪句话戳中人家的痛处,人家拿根绳子在她这吊死,她就说不清楚了。
苏清妤正襟危坐,从袖中拿出银票,轻轻地放在榻几上,不亢不卑:“这是一万两银票,迟了一日,还请孙掌事莫要见怪。”
孙三娘暗暗打量了她一眼,经过一场生死,她倒不似先前那般卑微懦弱了,孙三娘见好就收,笑嘻嘻地拿过银票:“无妨无妨,我既收了你这钱,就一定会遵守你我的约定。你娘在我这里绝对不会再受人欺负,我会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让她干一点粗活。”
“多谢。”苏清妤点点头,“孙掌事,我可否见一下我母亲?”
“好说。”孙三娘笑道。
给了银子,孙三娘十分痛快地让苏清妤见到了她的母亲。
母女二人一见面便不由得心中酸楚,随后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苏清妤自小受尽父母宠爱,以前但凡有什么委屈都会与王氏诉说,但此刻她独自将所有委屈都吞进了肚子里,佯装一点事也没有。脖子上的勒痕被她用粉以及高领子的衣服堪堪遮掩住了,王氏并未看出破绽。苏清妤也没有将给了孙三娘一万两银子的事告诉王氏,以免她担忧多想。
王氏带着苏清妤到了她的住处,这屋子是供粗使丫鬟居住的,里面很简陋也很狭窄,就这样还摆了六张床,床上铺的被褥看着也破破烂烂,屋内除了一张陈旧破损的梳妆台和一张凳子,竟没有别的家具了。苏清妤不由又是一阵心酸,好在孙掌事已经答应她,会给她母亲换一间单独的屋子。
“母亲,这些银子您拿着,别让人知晓。有需要的就用出去,不要省着,用完了我再给您。我以后也会常来看你。”
“是母亲拖累你了。”王氏心疼地看着她,“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以后少来,托人送封信就行了。”
苏清妤默然,随后扯开了话题。
一炷香后,有丫鬟过来催促苏清妤离去。
苏清妤依依不舍地起身,握着王氏的手,“母亲,父亲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会让夫君照顾的。”
王氏点点头,隐忍着泪,“回去吧,好好和你夫君过日子,这地方少来。”
苏清妤点点头,万般不舍地随着丫鬟离去。
刚出月洞门,苏清妤就碰到了苏迎雪,两人皆有些错愕。
苏迎雪和平日里素净的打扮不一样,此刻的她红裙绿裳,云鬓雾鬟,她微微抬起手,露出雪白的手腕,上面还戴着一翡翠镯子。
这么一看,她和她母亲的处境截然不同。
“姐姐,你是来看望母亲的么?”苏迎雪问,语气柔柔弱弱,给人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
自从她的丈夫死后,她就再没有涂脂擦粉,穿的衣服也再没有鲜艳的颜色,今日这身打扮倒是让她有了过去的俏丽影子。
苏清妤从她忧郁的神色中看出她过得并不好。
她想,以苏迎雪这样的容貌孙三娘断然不会让她干些粗活杂活,估计是逼着她出去与参加一些宴会,与那些权贵官员应酬。
“嗯。”苏清妤点点头。
出于礼节,她与苏迎雪寒暄了几句,就在她准备与她辞别时,她忽然想起一些事,而后内心一动。
她扭头看向等候在一旁的迎春,“可否让我与妹妹说几句话?”
迎春犹豫了下,同意了。
苏清妤携起苏迎雪的手,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妹妹,你可还记得傅清玄,傅相?”
苏迎雪怔了下,脑海中忽然闪过在国公爷寿宴上看到的那抹身影,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她认出了他,傅清玄。
和苏清妤一样,她没想到当年那个家世清贫,没有后台背景的少年竟然会成为今日这个一手遮天的权相,而且,他还和当年一样,容貌绝世,气度出尘。
“姐姐怎么突然提起她?”苏迎雪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骚动,别扭地问。
苏清妤打量着她年轻娇丽的面庞,岁月并未使她的美貌失去,反而多了几分成熟风韵,这样的她,傅清玄见了可会再次心动?
“傅清玄曾经喜欢过你。”苏清妤平静地道,是十分确定的口吻。
苏迎雪没想到苏清妤还记得此事,脸不觉红了红,“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事,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莫说我不记得了,估计人家也早就忘光了。”
“不见得。”苏清妤端秀的眉眼掠过些许怅惘,少年慕艾,这份心动是很难轻易忘怀的,就像她一样,很难忘记当年杏花树下那惊鸿一瞥。
傅清玄既然还记得当年她对他犯下的过错,也应该会记得苏迎雪。
“傅清玄年近而立,却不曾娶妻纳妾,换做是别有权有势的男人,早就妻妾成群了。也许,他还惦记着什么人也未可知……”苏清妤话到此处顿住,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迎雪。
苏迎雪被她看得脸一热,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
苏清妤点到为止,而后告辞而去。
苏清妤内心其实并不希望苏迎雪与傅清玄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若苏迎雪能够攀上傅清玄,也许她的父亲才能有救。
她做不到的事期望她能做到吧。
苏迎雪出神地望着苏清妤的背影,在苏清妤说那些话之前,她从未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此刻,她的心有些动了。
如果她能得到傅清玄的青睐,那么她就可以逃离这个鬼地方,摇身一变成为尊贵不凡的女人,到那时就算苏清妤见了她也要毕恭毕敬。
* * *
苏清妤还没出临猗坊的门,就忽然听到一阵喧嚷声以及齐整的步伐声。还没反应过来,一群官兵鱼贯而入,很快就将临猗坊包围起来。
看着这威严肃穆的光景,苏清妤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们似乎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带着元冬就要往外走,却被一穿着御史官服,目光如鹰般锐利的男子拦住。
“你是陆夫人?”他问。
苏清妤并不认识他,然而他却认识自己?心中疑窦丛生,不答反问:“你是?”
他正色道:“本官乃是督察院的人,孙三娘涉嫌贪墨,本官负责调查此案,陆夫人亦需随我走一趟。”
苏清妤心咯噔了下,“为何?我和孙三娘并不认识。”
右都御史陈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么?”
苏清妤有些心虚地住了口,她才给了孙三娘一万银子,他不会得知了此事,想要治她一个贿赂的罪吧?若真是如此,他这消息也收得太快了,难道……
苏清妤心口一沉。
“小姐……”元冬抓着苏清妤的衣袖,一脸惶恐不安。
“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苏清妤小声安慰她,内心却深觉忐忑。
孙三娘披头散发地被几名官兵押解出来,除了她,还有几个苏清妤不认识的人。
经过她身旁时,孙三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仿佛是她告的密一般。
苏清妤黛眉微蹙,并未说话。
临猗坊隶属于礼部,孙三娘不过是一掌事罢了,看这阵仗他们针对的应该不止是孙三娘。
苏清妤被迫跟随督察院的人离去,临猗坊的大门口已经被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苏清妤此刻像犯了事的人,承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她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就在这时,人群中一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苏清妤仍旧眼尖地发现,那人是傅清玄的随从。他的出现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想。
这是傅清玄做的一个局,而她在不经意间成为了被他操弄的棋子。
苏清妤没有被关进督察院的牢狱里,而是被带到一间空屋子里,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
御史陈鹤还好心地给了她一杯茶,苏清妤无心饮茶,不等他审问,就就将孙三娘如果向她索要一万两银子,如何逼她就犯等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她被傅清玄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有什么敢不交代的。
苏清妤在供状上画了押后,陈鹤就拿着状纸走了,苏清妤被单独留在屋子里,惴惴不安。
过了许久,陈鹤又回来了,他神色比去时轻松。
陈鹤与她说,念她孝心一片,决定对她网开一面,苏清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苏清妤从屋子里出来,刚好听到两名督察院的官员在小声议论着:“听说礼部尚书也涉案了?”
“可不么。孙三娘为了从轻发落,把和她一起收受贿赂的官员全都交代了。”
“短短几个月就折掉两个礼部尚书,估计以后个个都嫌弃这个职位晦气了。”
“那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听闻是……”那名官员悄悄耳语,说了一个名字,“推上去的,首相很是不满意,却碍于那人身份,逼不得已同意了。结果还没多久就出了这事,你想想吧。”
陈鹤咳了一声,那两人连忙噤声。
果不其然,孙三娘只是鱼饵,礼部尚书等人才是大鱼,苏清妤内心又一次忍不住感慨傅清玄的城府之深。
他料到她一定会把那一万两银子给孙掌事,也料到她会为了自己的名誉不告诉御史那一万两银子的出处。
苏清妤刚出督察院的大门,就看到了傅清玄的随从吴峰。
他似乎专门在外头等候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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