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钥匙

天阴沉沉的黑了好几天,总算把半年的怨气吐干净了,宣岫烟吃饭依旧没精打采的,太子妃时不时的往她身上瞧,听张嬷嬷说太孙昨晚又不在东宫,去了徐家,徐建宁是唐肆的旧时玩伴,如今徐建宁生死未卜,这也正常。

不过前几日夜里倒是传来消息说箭矢已然拔下,不过出了很多血,徐家夫妇吓得晕厥,不过既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绝无再后退的道理,好在老神医妙手回春,把徐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但眼下身体尚未痊愈,他下不来床。

昨日宣岫烟提着酒去看望老神医时他已经不在了,留下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就两个字:溜了。

要不是老神医有这本事,估计他也活不了这么久,神医华佗被杀的典例,不就近在眼前吗?

“过几天就是父皇寿辰了,”太子放下筷子,“还有劳太子妃为父皇准备一份生辰贺礼。”

“这个不必太子挂心,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太子妃看向宣岫烟,“太孙今年的礼物就由太孙妃准备吧。”

“啊?我?我行吗?”

“你如此聪明伶俐,又怎么会不行呢?”太子妃握住她的手。

这句话瞬间就叫她的眸子里燃起了战斗的浴火。

对!

我可聪明了!

而且我送的礼物别人都可喜欢了!

太子走后太子妃拉着宣岫烟又叮嘱了好一会儿的话。

第一,就是南唐皇的寿礼。

第二,则是他们的夫妻关系。

“父皇寿辰将至,可是今年不同往日,必然是不会大办的,所以这个寿礼,你就得替太孙花一番心思了,既不能毫无新意,也不能太过奢华,你懂本宫的意思吗?”

奢华这个字她咬得尤其中。

如果太子妃没有特意提醒,宣岫烟绝对是什么贵就送什么了,可是听太子妃这么一说,送贵的礼物肯定会让南唐皇不悦的。

那送什么呢?

我完全没有经验啊!

以前宣岫烟送人礼物总是挑最贵的送,每次收到礼物的人都可开心了,可这次这个礼物,实在是有点难选上。

从太子妃处出来,商节就见自家殿下恍恍惚惚,与昭节眼神交流了一会,她们还是决定问一问。

“小殿下可是在为给南唐皇帝生辰寿礼的事情忧虑?”

她皱巴巴的点头:“嗯。”

太子妃肯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必然是因为看重她,觉得她办事聪明伶俐,她肯定要好好做啊。

这当然是只活在自己世界里宣岫烟的想法,太子妃把这桩事交代给她的原因其实是嫌麻烦,送人礼物比上战场难多了,既要揣摩别人的心思,又要送得出其不意,她送礼物送了这么多年,实在没辙。

商节又与昭节对视,知道自家小殿下最经不得人夸,很容易在别人的夸赞中迷失自我,而且拉不回来,偏她每次都还打了鸡血似的跳入别人挖好的火坑之中:“您与南唐皇帝都未曾见过面,您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什么呢,不如还是等太孙回来了再问问他吧。”

“你说得对欸!”宣岫烟豁然开朗的会心一笑。

昭节疑惑:“又怎么了?”

宣岫烟也是忽然才发现一件事:“为什么东宫这么冷清啊?以前在后梁的时候,我母后都好多姐妹打牌的,可是东宫,好像就太子妃一个女主人欸。还有上次那几个嫂嫂,她们好像也就一个人,如果东宫人多的话,我就不用跟她们玩了。”

商节哭笑不得:“这是因为南唐皇室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她抬起脑袋:“什么规矩?”

昭节解释:“南唐皇帝,也就是当今的陛下,他与过世的南唐皇后成婚时就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后来就演变成了南唐皇室的子孙都不能纳妾,所以东宫就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了。”

“还有这种事?”

在后梁,男人三妻四妾,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以至于宣岫烟从小的意识里,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概念,也从来不会想着自己独占唐肆。

一个男人一辈子就只娶一个妻子不纳妾?

好厉害啊!

南唐皇后过世后,南唐的后宫悬置了,南唐皇再也没碰过女人。

所以他真的做到了!

一时间宣岫烟心里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皇爷爷生出了崇敬之心。

他肯定巨帅!

商节也是打听来的:“我听人说陛下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就跟现在的太孙一模一样。”

宣岫烟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上次唐肆公主抱她时的画面。

确实有那么一点子帅!

“下次小殿下去皇宫祝寿,肯定有机会见面哒。”

说完唐肆从拱门下进来,直奔隔壁的书房去了,宣岫烟伸着脑袋盯着他那俊朗的背影笑。

皇爷爷长得肯定不差!

魏广一进书房便关上门:“他们分明就是趁火打劫!之前明明说好的价钱竟然又临时加价!现在我们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买这些兵器!”

唐肆一声闷拳砸在桌子上,手背上暴起一条条青筋。

没钱!又是因为没钱!光操练军队是不够的!打仗需要钱啊!

唐肆靠在椅子上,无奈的仰着脑袋喘息,昏暗的烛光从他侧脸的轮廓一直蔓延至领口,一滴冷汗顺着锋利的下颚线滚到凸起的喉结上,攥紧的拳头松了,听见外面酥软的叫声,他猛的睁开眼睛。

魏广打开书房门:“太孙妃。”

宣岫烟端着参汤走进来,身上俏紫色的裙子翻着花波:“太子妃让我给你送补汤。”

魏广冲她微微颔首离去。

唐肆依旧保持着背靠椅背眯眼看着她的姿势不动。

宣岫烟兴致勃勃的说:“过几天就是你皇爷爷的寿辰啦,太子妃让我帮你准备礼物送给他,但是我又没有见过皇爷爷,又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呢?”

她歪着脑袋看他,见他盯着自己出神,以为是听得认真,又继续巴拉巴拉。

“……所以你觉得你皇爷爷应该会喜欢我们送他什么啊?”

她下巴枕在手背上盯着他,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眨啊眨。

唐肆坐正:“你想让皇爷爷高兴吗?”

“当然啦。”她现在对南唐皇可是有滤镜的,“所以你皇爷爷收到什么礼物会开心?”

唐肆扶着桌角慢慢超她凑近:“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宣岫烟噘嘴:“你说的什么话,我肯定舍得的,什么贵重礼物,是我舍不得花钱的?只不过太子妃说不让送贵重的,因为国情不妙,不然我就不用为这个发愁了。”

唐肆盯着她眸子里十二分的真诚和单纯唇角慢慢上扬:“那是母亲不知道送礼的正确方式。”

她更兴奋了:“你有办法?”

唐肆一步一步的引诱她掉入自己的陷阱:“你相信我吗?”

宣岫烟还真特别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反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笑起来的眼睛很会蛊惑人:“我是你夫君,你不相信我,你相信谁?嗯?”

夫君这个词叫她瞬间回想起那日被他调戏的羞赧。

这人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怎么有时候好坏好坏?

宣岫烟绞着手帕来来回回看了他好几下才勉强愿意信他。

夜里张嬷嬷见书房还亮着灯,她奉太子妃的命令进来催促,唐肆瞧见她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与其说张嬷嬷来依兰院是来监督宣岫烟的,不如说是为了来监督他。

那个透明花瓶还需要监督吗?

她以后别被人骗得裤衩都不剩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张嬷嬷灭了灯,温声温气的:“殿下该回房间休息了,太子妃说子嗣的事,宜早不宜迟。”

房间里的灯早已熄灭,入秋的天气依旧沉闷,他借着窗户外的月光,看了好一会床榻上的人。

宣岫烟睡觉很不安分,永远垂着一只小手在外,被褥也不会规规矩矩的盖在腰上,而是夹在腿.间,感觉床侧一塌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眸,才发现唐肆近在咫尺。

“嗯……”

唐肆用手抚平她皱巴的眉头:“没事。”

她嗯了一声缩进被窝。

见多了彼此间尔虞我诈,每每在看到这样一张脸时,他总会格外的放松愉悦。

起初他真以为宣岫烟是后梁派过来假意攀附实则打探情报的细作,后来这些天的相处中他发现,她是真的又单纯又好骗,或许是被后梁皇帝养得太好的缘故,可她的这种娇纵恰到好处,多一点就会让人心生厌恶,少一点又失了少女的这份天真浪漫。

唐肆捏着她的小脸又是一笑,然后俯身凑近她耳边低语:“嫁妆的钥匙真放心交给我?”

她打小睡觉就很死,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能糯叽叽的嗯了一声。

大手顺着小脸的轮廓摸到她圆润的下巴微微上抬,微微起开的粉唇均匀的吐着热气。

他道:“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卖媳妇他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