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遮住神佛,与你相爱

宋枕山?

想起那人身上奇怪的气息,如意猜到了一二,但真站在他面前,看他自眉心透出神光的时候,如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人间浑浊无法修炼,青神驻守已是惩罚,为何还会有别的神仙自甘堕落?”

她倚在朱红宽椅里,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倒是先问了他这么一句。

门扇合上,四周杀气顿起,宋枕山没有手软,斩妖剑一翻便直取她咽喉。

神仙对妖怪的压制是天生的,一般小妖看见他的剑光就动不了了,只能乖乖等死。面前这妖怪倒不愧是沈岐远看上的,眨眼间就带着整个椅子避开了他的攻击,反手捏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按。

仿若千钧铁石尽压腕间,宋枕山被迫低下了半幅身子。

他瞳孔微缩,杀气却也更盛,挑开她的手,七个泛着金光的法阵便在她四周展开。

虽然成神比沈岐远晚上一千年,但宋枕山精通阵法,杀妖的本事甚至比他厉害些。指尖一捻,那刺目的光就穿透了如意的身体。

如意眉间霎时泛出一抹妖冶的红来。

她眼眸几闪,变得浑浊,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迎着金光,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朝宋枕山还击。拳到肉,招拆骨,出手极快,落得也实。

宋枕山勉强接了几招,后退两步震惊地看着她。

为什么妖怪能在他的阵法里安然无恙?甚至妖气还比之前更强了些。

来不及多想,她五指成爪,从他耳侧堪堪抓过,一阵刺痛接踵而至。房内帘帐翻飞,上好的瓷器摆件顷刻碎成齑粉。

宋枕山沉眉,“嗬”地吐气开声,手中剑气暴涨,剑尖拖出一缕金光,击穿了后头的红木博古架。

如意站在博古架前,侧颈慢慢溢出一丝血色。

她有些不耐烦了,浓厚的妖气自眉间溢出,毫不收敛的力量硬生生将四周的阵法挤压、碾碎。金色的阵法“嘭”地爆裂开,在宋枕山震惊的眼神里化作一片闪烁残光,消散落地。

一片狼藉之中,她伸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小神君。”如意双眸血红,似笑非笑,“你不是我的对手。”

铺天盖地的压制力越过了神妖本该有的克制,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宋枕山有些恍惚。他行走世间已有千年,不是没遇见过厉害的妖怪,但厉害成这样的,她是头一个。

收回了手里长剑,他垂眼,语气仍旧不善:“你既这般厉害,直接渡魏子玦成妖永生便是,作甚在这人间折腾沈岐远。”

眼里的红色慢慢褪去,如意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掐着他脖子的手:“人各有志。”

魏子玦厌倦了漫长而乏味的永生岁月,他就想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岂能强渡。再说了。

“什么叫在人间折腾沈岐远?”她扬眉。

宋枕山气极反笑:“神妖殊途,若是结合必遭天谴,你觉得自己为何能安然无恙地与他鬼混。”

如意怔了怔。

她看向外头阴沉沉的天,突然想起他那遍布整个大乾的神识。

就算青神有守护一个朝代的职责,他这么做也太过浪费精力,不是个好选择——除非他的神识不是为了监管这世间的妖力,而是为了遮盖。

沈岐远用自己的神识,遮住了漫天神佛的耳目?

心里轻轻一跳,她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那点欢愉哪值得这么大的代价。

宋枕山张口欲言,又咬了咬牙根:“不重要了,天罚将至,你若还有半丝良心,便与我一起筑天穹,护一护这大乾的百姓,也算免他后顾之忧。”

天罚罚青神,也会罚世间苍生,所造成的一切后果都需要青神去弥补。沈岐远先是颠倒了云程一案的黑白,又与她这个妖怪纠缠不清,数罪并罚,劫数不会小。

昏沉的天边已经隐隐有雷声,如意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点头:“可以。”

宋枕山立刻以会仙酒楼为起点立阵。

冰雹夹着暴雨越下越大,砸穿房屋,砸死家禽。闪电在苍穹上裂开,大地也随之微微震动,远处传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整个天地都如要毁灭一般混沌。

宋枕山手里的淡黄色光芒扩散得很快,但在广袤的天地间还是显得微薄,冰雹和大雨穿透那层光,只削弱了些许力道。

他皱眉,正再想催一催自己的经脉,就感觉一股浑厚的黑气从背脊爬了上来。

那气息充满了杀戮荒淫和血腥,肮脏浑浊,一碰着就让宋枕山干呕不止。但它实在强大,越过他的指尖就将他那层摇摇欲坠的光晕托起,像一把巨大的黑伞,在苍穹下缓缓撑开。

冰雹慢慢变小了,但雨势难减,饶是修了足够多下水渠的临安,也眼看着涨起水来。

宋枕山焦急地回头,却见柳如意脸上一派淡然,甚至是懒洋洋地垂着眸子。

生灵涂炭天下将覆,她这是什么态度?怪不得要去修妖,心肠这么坏,再高的天赋也成不得神。

他皱着眉将自己的光晕与她的隔远些。

咔——

一声惊雷自天边炸响,脚下房屋都跟着晃动。

如意眼皮颤了颤。

雷声越来越大,头上的穹顶也越来越薄弱,宋枕山看着,有些生气:“你若不想帮忙可以不答应,没必要这般敷衍。”

身后的人没吭声,穹顶上的黑幕倒是厚了些许,只不过片刻之后,又重新薄弱起来。

他恼了,扭头就想与她分辨,却见滂沱大雨之中,有四把油纸伞匆匆朝这边靠近。

这样的天气里,油纸伞压根撑不住什么,没走两步就破开。那四人浑身湿透,却还是顶着雨势爬上了他们所在的三楼露台,齐齐围去半蹲着的柳如意身边。

“做什么?”如意脸色难看,“不是告诉你们不要离开地窖?”

拂满指了指天上,又拿出臂弯里抱着的斗篷给她裹好。

这么大的雨,就算裹上斗篷也顷刻就被淋湿,有什么用呢。她摇头,正想再说,下一道惊雷就轰然而至。

贺汀兰花拂满以及小荷叶想也不想地就一起伸手抱住了她。赵燕宁上前将天边雷光挡住,手里的破伞叠了叠,举过四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