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翟嬷嬷派了小厮来张裁缝家接人,张宝珠将自己最满意的几件衣服简单收拾装进包袱,张裁缝把大半的家底儿塞给张宝珠傍身,进了府四处都需要打点,张裁缝为了让女儿早日傍上贵人不惜下血本。
张宝珠更是早早起来收拾打扮,还未傍上贵人,便姿态高高的对着跟在后面送她的穆珍,表情洋洋得意倨傲:“表妹,你这些年在我家也算是对我尽心尽力,表姐我若是富贵了定不会忘了表妹的。”
张宝珠期望穆珍感恩戴德巴结她,反正人都要离府了,穆珍不愿起龃龉,她微微伏身顺着张宝珠的言语:“祝愿表姐此去顺遂,得偿所愿。”
张宝珠就是想看穆珍羡慕的表情,看到了满意的跟着小厮离府,脸上没有半点愁容,只不过到了知府的府上张宝珠才微微有些不高兴,原是发现去贵人府上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其他三个丫鬟一块儿,不过很快张宝珠便想通,既然是贵人,那定然是有人争抢的,张宝珠对自己很自信,她虽然圆了些,但相貌在四人中是最好看的。
翟嬷嬷被翟知远仔细叮嘱过,这批丫鬟小厮是要送到成王府上去的,自然是要亲自跑这一趟差事,出发前点人头见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张宝珠,心中鄙夷,但碍着这一位是翟大人专门交代了的特殊的丫鬟,想来不用约束,便装作没看见她这般不合规矩,领着几人向成王暂且居住的府邸方向去送人。
成王府邸名为锦园,雕梁画栋,锦绣荣华是两江知府府都比不了的,丫鬟小厮被这富贵迷了眼,但是克制着不敢抬头,唯张宝珠张着嘴巴望着牌匾,心中念着日后她便是这地儿的主子了。
张宝珠脑中畅想着日后当了这府邸的主子要如何如何,府里出来了侍卫,对着领头的翟嬷嬷做出请的姿势,将翟嬷嬷与八个下人领到侧门位置,侍卫亮出牌子,守着侧门的两个侍卫把人放了进去。
翟嬷嬷被权贵高门大户的讲究规矩吓到,心中谨慎起来,抿着嘴紧绷着面色,领着丫鬟小厮更加小心翼翼,跟着侍卫走到偏房,翟嬷嬷让几个下人留在门外,不知跨了多少道门槛儿才终于到了地方,翟嬷嬷自己个人先跟着侍卫进屋回话,三两步迈过了高门槛儿,翟嬷嬷走到中央弓腰客气对上首的老妇人笑道:“张嬷嬷,您吩咐的人我已经给寻来了,你给掌掌眼,若是看得过去就留下,看不过去我打发回去,下午接着寻。”
翟嬷嬷见了张嬷嬷,客气的比见着自家主子翟知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同为嬷嬷,知府府的嬷嬷和王府的嬷嬷那可是天差地别。
张嬷嬷挥手给翟嬷嬷看座,礼数周全:“辛苦翟嬷嬷了,看茶。”
翟嬷嬷坐到侧边儿的位子上没真喝那茶,而是会了意,朝门外的丫鬟小厮招手,丫鬟小厮鱼贯而入站成一排,张嬷嬷威严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微微在张宝珠身上停留了一下,眼珠子转到翟嬷嬷那边:“看着都是好的,都留下吧。”
接着又吩咐侍卫给翟嬷嬷取五两银子,翟嬷嬷差事办成了,还在张嬷嬷面前得了脸和实惠,欢天喜地的告辞回去复命,等人走了,张嬷嬷才冷不丁儿的盯着下面新进来的丫鬟小厮。
自打张嬷嬷起了意要寻个丫鬟顶了荷香的位置,便时时留意着,王府内的丫鬟褚瑾都看不上,回了上京去寻又保不准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送个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府,若是能在江南找一个家世背景干净,又老实本分的丫鬟,是再好不过了。
这几个丫鬟,除了一眼便揪出来一个不本分的,其他三个看着都还行,但是到底内里怎么样,还要考察一段时间,想到此处,张嬷嬷严肃开口:“今儿个你们进了这锦园,虽不是王府的家生子,但也算是半个王府的下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的脸面,我希望你们恪守本分,不要给王府丢脸。”
张嬷嬷威严气度不是一般府上的嬷嬷可比,丫鬟小厮皆吓的绷紧了皮,低头称是,张嬷嬷满意,给丫鬟小厮讲了王府的规矩,分了住处与活儿,便遣了人去做事。
张宝珠被分到了浆洗房,本以为她是要被分去贵人的房里伺候,退一步也得是前院儿能日日遇着贵人的地方,那曾想被分到了浆洗房,在浆洗房莫说贵人了,连侍卫官兵都轻易见不着,张宝珠被张嬷嬷的气势震慑住,不敢置喙,到了浆洗房回过味来,她心高气傲不肯接受,打定主意要在贵人面前露个脸儿。
张宝珠自信,她只要露个脸,贵人便一定能瞧上她,张宝珠之所以有这份自信,多半源于翟嬷嬷那一番暗示,如今不露个脸她怎会甘心。
至于张宝珠什么心思,在宫里、王府呆了几十年的张嬷嬷如何会看不出来,不过是碍于张宝珠是褚瑾授意两江知府送进来的,给几分面子勉强将人留下,再者这些下人临时用用,快则半月,晚则两月便要遣了去,不必那么高要求,但若张宝珠真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张嬷嬷眼里容不得沙子,定然将人打发出去。
两江水路便利,来往的客商众多,富人更不知凡几,两江清吏司秦言领着顶头上司走水路南北过了个通透,介绍:“两江往来客商络绎不绝,人员鱼龙混杂,户部管理素来是最难,但来往两江的客商多为倒卖货物做生意,图财的多,害命的少,刑部的案子倒是不多。”
张沉看着载了许多箱子的货船,道:“那这些往来的货船如何清查?”
这为难住了秦言,来往的人是和物件儿都是户部的事儿,他虽统管清吏司,但人都是两江原本的人,他插不进去手,支支吾吾半响答不出个一二三。
张沉见了他的模样,瞄了身侧的褚瑾一眼,率先斥责:“清吏司管的不仅是案子,便是人员往来,货物往来,官员升调你心里都得有本帐,你呀你呀,在两江这两年,是半点都没上心。”
秦言还待为自己分辨两句,不等开口,便让张沉挥退:“下去反省,给你两日将这些东西摸清楚再来汇报。”
褚瑾瞥了眼退下的人,独自站在船头看着两江的富贵繁华,凤吹过,眯双眼,褚瑾声音沉沉:“灵越在保他。”
这等办事的效率,在三司入不了褚瑾的眼,轻则清退三司,重则打了板子下狱。
张沉躬身说情:“秦言景盛元年的状元,有真才实学,两年前下官将他外派到两江有让他把两江的盘根错节缕清楚的意思,但两江势力复杂,插不进去也在意料之中,还请殿下给他次机会。”
褚瑾沉言:“两年时间还插不进去就是失职,看在你做保的份儿上,在给他这次机会,下不为例。”
若是清吏司下面没自己的人,清吏司的头儿就是个虚名,做什么事儿都要被牵着鼻子走。
褚瑾在三司也好,在朝堂之上也好,行事雷厉风行,铁血手腕,朝中上下看不惯他的人良多,但是褚瑾在景盛帝的支持下,四年来大大小小的案子,阻力再大的都办了下来。
褚瑾言出法随,说一不二,张沉给秦言求情已经是忤逆了褚瑾的意思,若是秦言抓不住这个机会,张沉再是惜才也束手无策了。
褚瑾对秦言办事不满,但是到底给亲手提拔起来的张沉了个面子,朝中局势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好,底下很多人蠢蠢欲动,他此番下两江,必需要将两年前的案子查清楚,若是揪着别有用心之人的尾巴了,能暂且压制住蠢蠢欲动的人。
拿巡按做伐子,昨夜敲打翟知远都是为了迷惑幕后之人的的视线,为了避免此行目的暴露,便没有多少人可以用,若是清吏司的人是蠢货,大不了再换一个。
锦园内一片忙碌,得了人手,张嬷嬷与来善指挥着丫鬟小厮将锦园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主子没说几时回,想来要住上一段时日,褚瑾素来挑剔,若是住的不满意了不会怪罪张嬷嬷,但是若是让主子住的不舒心,那便是下人不得力。
张嬷嬷来善不消主子开口吩咐,便将府邸收拾的妥妥贴贴,只为主子住的舒心。
来善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嫌弃的指着远处做活的下人,皱着眉头:“嬷嬷那丫头是谁啊,做事毛毛躁躁的,王爷看到了定然不喜。”
被来善指着的人是张宝珠,张嬷嬷也看出来了张宝珠不是个做活儿的主,养在府里也是个拖后腿的,道:“是个不安分的,今儿个忙活过了便请示王爷打发了出去。”
两人话罢,褚瑾已经到了府门前,从江上视察回来,张沉与秦言先将褚瑾亲自送回了锦园。
张嬷嬷与来善见着马车,来善连忙去门口接人,张嬷嬷使人去厨房传菜,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主子回来了,第一次见到府里的主子,下人皆停了手中的活儿站在两侧恭迎褚瑾。
褚瑾被来善迎接进府,站在近门的位置张宝珠大着胆子抬头看一眼褚瑾后飞快的低头,被褚瑾的男子气度折服,瑕飞双颊,张宝珠的心跳加速,这般身份长相的男儿,能跟了褚瑾,莫说是做妾,做通房她也心甘情愿。
褚瑾进府,他的目光在张宝珠身上停留半瞬,脑中闪过另外一抹清冷的人影,神色不悦翟知远竟然还敢胆大包天揣测他的心思,,看来是没有将忠告听进去:“这丫鬟是翟知远送进府的?将人赶回知府府去。”
来善眼明心亮,觉出褚瑾对这丫鬟不喜,主子生了怒,怕是翟知远不知死活还敢送人来试探,送来试探的人竟还不如上一次的,来善为翟知远的愚蠢默哀,低头麻溜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来善刚刚转身,又被褚瑾叫住,来善躬身回头等褚瑾的吩咐,褚瑾眸色转暗,半响对来善缓缓吐出几个字:“告诉翟知远,人错了。”
人错了?难道主子要其他什么人,来善摸不着头脑,但对主子的吩咐势必要办好,低头称是,第二日将话儿原封不动传给翟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