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父罗母一抬头吓一跳,手中的土碗差点端不住,连忙将头低下,几人心惊胆战,唯有张宝珠不怕,反倒转过头去看,张宝珠这等动作若是被发现了,追究起来几人都要遭殃,偏分这时候贵人还没走远,几人不敢出言制止,只在心中着急,张宝珠不知死活可莫要牵连他们。
好在贵人并没有停下问罪的意思,等人走远了,罗父罗母才敢抬头,他们被张宝珠惊出一身冷汗,只恨不得马上与之划清界限,这般不知死活的,总有一日要出事。
张宝珠不仅不觉得她刚刚的行为有何不对,反倒兴奋,少女怀春:“我看着贵人的侧脸了,那深邃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配着器宇轩昂的身姿,定然是个美男子,若是能够嫁给这样的男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罗母倒吸一口气,见没人听见才松下,不赞同轻斥:“宝珠啊,这等贵人我们可不敢在背后议论,更不敢肖想,若是让贵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宝珠素来被张裁缝纵着,学了三四分张裁缝泼皮无奈的本事,被一老妪说教,心中顿生不喜,将面疙瘩碗摔在桌上,横眉冷对:“我就嘴上说说,罗婶儿你管穆珍珍还能说你管未来儿媳妇儿,来管我怕不是管太宽了吧。”
一顿呛,罗母不善言辞,被说的无还口之力,只是气的用手抚胸口,忽的,三人被“嘭”的一声吓到,是穆珍将筷子重重放在疙瘩汤碗上砸出来的声音,张宝珠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生气:“穆珍珍你在做什么!”
穆珍开罪不起张宝珠,又不能放着张宝珠继续说罗母,她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和片刻面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起身就拉着张宝珠道:“表姐,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回去了。”
这厢穆珍一边伏低做小,不由分说拉着张宝珠的胳膊离开酒肆往巷子里张府上走,罗父罗母怎不知道穆珍的用意,心中感激穆珍的维护,又担心穆珍开罪了张宝珠,回头让张宝珠那丫头告状,穆珍被张裁缝苛待了去,罗母顺了胸口的气,自怨:“都怪我多嘴,又给珍珍招惹麻烦了。”
罗父安慰:“要怪也怪那张裁缝和张宝珠一对泼皮父女,怪你做什么,老婆子不要多想了,等虎子明儿个回来了,我们给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将婚期提前,早些将珍珍丫头娶进我们门儿,我们就能护着她了,到时候定不让旁人再欺负她半分。”
穆珍将张宝珠拉到张府院子门口,张宝珠挣脱穆珍手的桎梏,似是没想到穆珍看着瘦,力气却那么大,张宝珠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挣脱开,张宝珠扭着自己被抓红的手腕,盛怒:“穆珍珍,给你脸了,你竟然敢拽我,你给我等着,我告诉父亲去!”
穆珍知道今日张宝珠这口气不出了,往后至少半个月她别想安生,在心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没有拦着张宝珠,让张宝珠去告状去,左不过父女俩总有一个要找她麻烦。
褚瑾这一回到两江,翟知远与同知两人琢磨了几日都没琢磨出个头绪,将历年来在两江发生的案子都自查了一遍,确保了没什么纰漏才稍稍松口气,但是成王褚瑾做什么向来不是无的放矢,这才阳春三月他便亲自下江南巡按,怎么着都不敢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褚瑾身边的人都是亲信,这次带的随官又少,只有一个刑部侍郎张沈,要来的计划连两江的清吏司都没提前得到消息,翟知远想从旁打探都无从下手,便与同知想了这么个美人计的法子。
同知宋伯擎谏言:“成王他就算再怎么铁血无情,到底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且听闻成王殿下昔日也是雅阁贵客,想必也是个懂美人的。”
说到褚瑾的风流韵事,同知压低了声音,翟知远听了深以为然,找上了江南的知画坊的花魁,江南花魁月娘的美貌与才情传遍大冶,连邺京众多名门望族来了江南都要一睹风采,翟知远不相信在这样的女子面前褚瑾能够不为所动,只要褚瑾纳了月娘入府,自然是能探听到一二消息。
月娘接触多了名流勋贵,并不是什么不肯折腰的清高女子,深知什么貌美才高,一掷千金,不过是看重了她的颜色,一旦年老色衰必定晚景凄凉,为了能够彻底脱离烟花之地,所以即使知道翟知远来找她是做什么,知道她要委身的人是谁之后,月娘欣然接受了这个交易。
美目低垂,细腰盈盈一拜:“多谢大人赏识,月娘尽力而为,只是贵人身份贵重,月娘恐入不了眼。”
烟花之地呆久了,哪个不是人精,月娘自不敢将话说的太满,给自己留条后路。
傍晚将至,画舫上燃起竹灯,粉红的灯笼布将整个画舫照的暧昧,丝丝古琴声清脆悠扬,画舫中央八名黄纱女子莲步轻移,翩翩起舞,翟知远迎着褚瑾上画舫,目光暧昧暗示:“成王殿下,这个画舫是江南最大的一艘画舫,画舫上的舞娘舞娘更是一绝,下官定让殿下不虚此行。”
褚瑾配合着翟知远,表现出兴趣:“噢?是嘛,那本王倒要看看。”
翟知远听闻有戏,心道传闻中的成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嘛,心中如此想着,动作更加殷勤的将人迎进画舫,朝帘子后使个眼色,阵阵悦耳的琵琶声响起。
画舫内部中央铺着厚厚的兽皮地毯,兽皮上身着薄纱的女子翩翩起舞,阳春三月画舫内燃着两盆炭火,整个画舫内部暖融融的,两边则各摆放了一方四仙桌,桌上摆放满目美酒美食,翟知远恭候着褚瑾落座,然后才走到对面坐下。
酒过半巡,席间褚瑾露出微醺之态,翟知远见状拍手,月娘抱着琵琶从帘子后走出来,微微抬眸看了眼褚瑾,袅袅娜娜,含羞带怯。
褚瑾看着美貌女子,他的目光平淡,转向翟知远故作疑惑:“不知道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翟知远吃了几杯酒,脸红成猪肝色,得意忘形:“成王殿下,江南风景好,但是啊好的可不只是风景,还有……。”
说着看向琵琶遮面,欲语还羞的月娘暗示,月娘心中激动,欲向前靠坐在褚瑾身侧。
“是吗?”看着月娘走近,褚瑾掀唇带笑,顷刻间,他脸上的笑意凝结成为滔天怒气,手拍在四仙桌上:“翟大人看本王是这等肤浅之人,还是说翟大人在两江就是这么当父母官的?”
声含沉怒,带滔天之威,如掷霹雳,画舫内琴舞骤停。
褚瑾身为天潢贵胄,还未弱冠之时,谋划着向他府中塞人的不知凡几,何种颜色手段他没见过,便是倾国倾城色,只要他愿意,都有人上赶着送上门,翟知远的手段,青楼女子的颜色,还入不了他的眼。
月娘被这气势吓的双腿一软,抱着琵琶扑通一声跪下,她本来还沉浸在贵人的俊美与气度中,她本以为贵人是年老体弱或大腹便便之辈,心中答应翟知远的交易,心中却没放下清高,但自贵人从门中进来的这一刻,她便被褚瑾的贵气与身姿迷住,心中想着,便是没有翟知远的交易,她也心甘情愿委身这样的男子,此时贵人突然发难,才知贵人一怒,恐性命难保,月娘脸色遽然发白。
褚瑾欲降罪的架势,将翟知远的酒吓醒,他来不及多想,连忙从桌子下起身走到侧面跪下认罪,动作太过慌忙,四仙桌差点被他掀翻,再无刚刚醉态迷离的模样,甚是狼狈。
翟知远跪下磕头:“成王殿下,下官酒后失言,请成王殿下饶恕。”
褚瑾坐在位置上不动,被吓醒的翟知远心中越发打鼓,过了半响,终于听到褚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其他人退出去。”
早就被吓的三魂不附六体的舞娘纷纷退下,月娘顺着她们一同退出去,别说是肖想贵人,她恨不得今夜未出现在此处过,心中懊悔不迭,等出了画舫,抱着琵琶向知画坊匆匆逃去,回到知画坊,关了门心中只余害怕。
翟知远从地上爬起来方觉腿软,他一手扶着大腿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成王殿下恕罪,下官今夜确实是因为见着成王殿下高兴,多饮了几杯酒这才说出这些无状的话,还请成王殿下莫要与下官计较。”
褚瑾面色薄凉,他不咸不淡喜怒不辨:“翟大人这般酒后的德行,日后还是少饮一些酒,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来灭门之祸。”
褚瑾的话中暗含威胁,翟知远再不敢与褚瑾套近乎,心中的畏惧顶到了嗓子眼儿里,他连连称是。
眼见褚瑾起身要走,万不敢再留,弓着腰送褚瑾,等到褚瑾走远了,翟知远才一屁股做到垫子上,心有余悸,回想着褚瑾刚刚发怒的模样,心中怪宋伯擎给他出的昏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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