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民以食为天,饱受食堂阿姨打饭颠勺之苦,亦或者某些肉质蛋白质突袭的众人,在看到学院的北食堂时,彻底绷不住了。
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开端,仅仅是因为陆天当时在船上,随口疑惑了一下卡修怎么拿那么多吃的。
玩家此刻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黄毛,心中暗自舒爽。
终于等到今天了!!
不枉他把系统里能搜罗出来的美食都搜罗出来,外星球的都没放过!
不过他还是有点良心的,起码确保过,这些“新物种”不会对他们身体造成危害。
【听到了吗?这只是北食堂!!按照东南西北,起码还有三个这么豪华的,我哭死。】
【不,我觉得以学院的特点,其他地方可能是别样的美味……】
【我正在吃饭,麻麻的菜突然不香了,她说可以再送我一顿竹笋炒肉。】
【别说了,在哭了,曙光好歹能吃到,我们只能看着他们吃。】
【呜呜呜。】
弹幕哭得很伤心,玩家笑得很快乐。
银朱简单地教了一下众人取餐的流程,只需要随手召唤一只小机器人,就能完成自由点餐。
一只穿着花裙子、戴着草帽的小机器人被塞到了老部长的怀里,乖巧地用豆豆眼看他。
老部长又一次被激起了看崽的慈祥心态,温柔地摸了摸机器人的脑袋。
“草帽要掉了。”小机器人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老部长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笑眯眯地收回手。
“很可爱的孩子。”他道。
银朱柔和地道:“有些位面确实以智械生命为主,不过这些小机器人,大多是学生的产物,装载的情感模块不算完全。”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关于智械生命的资料,我们可以提供一二。”
老部长笑着摇摇头:“这些暂时不用。”
步子迈太大容易扯到蛋,在没有足够的科技基础支撑下,获得超越自身范畴的研究资料,只是徒增变数。
比起寻常人,一生大风大浪闯过来的部长们,面对着新事物更加清醒。
一行人抱着小机器人往上走,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又被良好的隔音阻挡。
银朱的表情微微一僵,她伸出伞,还没有来得及动作。
面前的木制螺旋楼梯上突然蹿下几个身影,口中碎碎念喊着“要迟到了”“又忘记时间”“都怪克莱没看好火”“还好老师都在忙,今天没空扣分……”之类的话。
当然,最后半句在看到银朱的那刻,戛然而止,咽回了肚子里。
灰头土脸的学生乖乖站成一排,有个吓得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被她自己系在了裤腰带上。
“你们等等我啊——”一个温吞的声音响起。
内搭变成了叙X亚战损装,外面堪堪披了个斗篷的小神父从拐角跑下来,然后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随后,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哦哦哦!终于出现了个熟人,水上乐园里面路过的小神父!】
“克莱斯特。”银朱微微一笑,喊出了这位的名字。
“你们不解释一下?”
……
“我们在练三雷五火紫金霹雳丸。”
“是克莱斯特看火看睡着了。”
“老君在上,丹药果不其然炸炉了!”
“不过他胸膛挡丹炉,其实没炸到其他地方,真的!”
众人一言一语,颇感心虚,落在最后的克莱斯特双手绞在前方,不敢作声。
【恍恍惚惚,这丹药的名字好像地摊上五毛钱一打盗版修仙文里的常客。】
【一时间不知该吐槽食堂二楼是炼丹的,还是吐槽神父跨越东西方去炼丹……】
【难道不是胸膛挡炸炉更炸裂吗?克莱斯特看起来就是文文弱弱走法攻的啊!(抓狂)】
【前面的还是没拿捏到学院的精髓,啧啧。】
【中央异能学院的人,似乎反差感上面都点满了,这就是位面大融合带来的快乐吗?】
【江门永恒!】
【江门!】
望着欲哭无泪的学生们,银朱还是毫不留情地扣了他们一人五点学分。
在学院里,学分可是稀缺物,通常一天按部就班上完课,最多也就给一点学分,大部分还是要通过任务、考核来获得。
如果是没攻击性的异能,或者长期不出去做任务呢?有人好奇。
银朱道:“学院内部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你们刚刚看到的炼丹,还有画符、种植、畜牧……这些都是选修课。”
【让我修仙吧,我真的想修仙,我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洗澡……】
【后面的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众人又不由得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只有于天和松了口气,他还记得卡修是个做任务狂魔,起码不用担心他在学院里没学分用……
就是以卡修先生的记性,他的学分不会全拿去补饭卡(校徽)了吧?
不过这个他好像也帮不上忙。
偶然接触到于天和的皮肤,读到他部分想法的陆天不由得露出了无语的眼神。
于妈妈,你这也太操心了!
放学生们去赶即将开始的活动,银朱带着曙光众上了最高层。
众人坐在树藤电梯里慢悠悠地上升,眼前的视野愈发开阔,远远能望见巍峨的高塔,各式建筑巧妙地被植物河流连接在一起,远远看不到边。
就如银朱所说的,这只是学院的一个区域,而整个学院,便是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
它位于时间空间的罅隙,守望着万千个位面。
“劳烦诸位在此等候一会了,点餐拜托这位小家伙就好,如果还有其他事情需要联系我,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将曙光众安排好,优雅知性的女人笑容清浅,伞面一转,便消失在空中。
只留下他们坐在视野最开阔的半露天树屋里,旁边还摆盘着诸多美食。
“老许,这次可算是享受到了吧?”白永蓉看着屁股在凳子上不断挪动、像是刺挠的许景山,不由得笑着揶揄。
“就是太舒服了。”许景山低声道,“总觉得哪哪不得劲!”
“悼灵日。”他重重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总觉得不能太舒服。
许景山并没有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那是将自身的情绪束缚到别人身上。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昔日的战友,想到那些被一抔黄土掩埋,之后便被历史彻底遗忘的战士们。
大多数,一个人的死亡不是突然的。
葬礼的哀悼仅仅是一个开始,更难以接受的是随着生人时间的流逝,死者在记忆里的形象也会逐渐模糊。
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对被遗忘者来说,他们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对遗忘者来说,依旧会愧疚难当。
于是就有了各种纪念日。
纪念日不仅是在悼念追思、铭记历史,也是活人对自身的安抚。
但悼灵日只是简单的哀悼活动吗?
以学院这联系极为紧密,几乎全校上上下下都认识的程度,似乎没有必要每年来一次这种悼念活动……
这不是徒增伤感么?
许景山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粗人,可能也不懂学院的想法。
众人也没干坐着等,他们品尝着美食,直到陆天拿出手机一看,惊愕地发现,学院里竟然有信号。
于是他们便也点进了直播间,佐着那漫无目的四处飘荡的摄像头,更加全面地围观起来。
弹幕倒是叽叽喳喳个没完,见到什么都能一惊一乍地嚎几嗓子,气氛火热。
……
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猎猎风声吹拂着树叶,树枝摆动,无数只鸟雀迎风而飞,在学院上空展翅盘旋。
“铛——”
随着高楼上的钟声敲响,远远回荡在整个天际。
一瞬间,像是世界都沉寂了下来,只能看到一条闪烁着亮光的黑色河流出现。
赛恩斯·锡德里克走在最前面,身侧是各位老师们,学院成员列成两行,穿着整齐的黑色制服跟在他们身后,每个人都捧着一只白色的蜡烛,表情安静而肃穆。
这是一场无声的活动,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场面上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但这风声吹不熄烛火,反倒让火光愈发明亮。
随着众人走过的道路两旁,细小而碎的白色满天星缓缓盛开,像是洁白的地毯,也朝远处铺天盖地蔓延。
【好美……】
【大气不敢出。】
他们一路走到河畔,又沿着河畔穿过大礼堂,穿过档案馆,一直走到那一开始便出现过的黑色尖塔下方。
白发男人拾级而上,将手中的摇曳的白烛放置在门的凹槽上。
旋即,沉重的门打开,披着黑袍的守塔人与前者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隐入黑暗。
【我去,这塔!】
【里面跟我想的黑黢黢的完全不一样啊!】
正在外界看直播的众人,包括曙光众,在看到塔内景象时,都不由得呼吸一滞。
这塔内部与一般高层建筑难以点亮的黑暗环境不同。
不知从哪来的如月光般轻薄的光线交错落下,与墙壁上一盏盏明灭的星灯交互。
一道螺旋阶梯蜿蜒而上,每层石阶的墙壁上都有对应的星灯。
开着白花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填补着缺口,没有抢夺丝毫亮色。
他们脚下是一片氤氲的白雾,缓缓升腾,像是走进了另一个安静的世界。
随着队伍的前行,众人看得更加清晰了,这塔底并非是砖砌的地面,而是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水潭被潋滟的波光反射,像是漫天星空倒置一般,闪烁着朦胧的星点,如梦似幻,带着近乎旖旎的静谧。
没有人的目光不被这池星水所吸引,直至一个个捧着白烛的倒影自潭面掠过,沿着螺旋的石阶向上。
【星星落到湖里去了,除了疯狂截图我还能做什么!】
【感觉像是在看什么顶尖制作的游戏CG,美得已经不像是现实能搞出来的了……】
【这本来就不是现实,是我的梦中情校。(哭)】
【这塔好高啊,不会是要干爬上去吧?】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这都是异能者。】
【所以,是要把手中的蜡烛放到墙壁上吗?这是什么仪式?】
什么仪式众人暂时不得而知。
直到最后一个成员也站到了台阶上。
人们合拢的手微张,有些人手中的白烛自然上升,在微黯的环境中,犹如逆飞而上的点点星火。
这些白烛在空中闪烁挪动,彼此间没有碰撞,最终施施然落到一盏点燃的星灯旁,轻柔地用火光将它点得更亮。
一簇簇鲜亮的火光炸开,像是一小团一小团的烟火,它们铆足了劲儿燃烧着,用火光点亮了众人的瞳孔。
有观众找到了他们熟悉的学院成员。
黑发青年站在偏后排的位置,贴身的制服衬得他更为瘦削。
他的双手还停留在展开的动作上,下颌愈发绷紧,那双幽绿的眼眸映着面前燃烧的火光,显得如此干净而哀伤。
他的身侧漂浮着,还未恢复正常形态的梁七,后者显然已经找回了记忆,平日里吊儿郎当充满笑意的表情此刻藏着寒芒。
却依旧抽空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搭档的肩膀。
卡修扯起嘴角,似乎想笑一下以示无恙,却还是什么也没做出来。
他们的面前,环形摆放的星灯都在燃烧,除了一盏孤灯外,燃烧成了一圈,一圈圈火光在他眼前炸开,又与更多燃尽的星火一起滑落。
那零星的碎屑落到底端的星潭中,达成了星星之间的交汇。
众人原本安静肃穆的表情,像是被这火光融化,也渐渐地变得悲戚起来。
弹幕似乎也渐渐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明明那么好看,那么震撼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哭。】
【眼睛快要忍不住尿尿了。】
【卡修周围的一圈灯……就只留了一盏。】
【七哥的好像就是熄灭的。】
【其他的都在燃烧,燃烧完后,都熄灭了。】
【不要熄灭啊……】
【他们燃烧的,真的只是蜡烛和灯吗?】
直到现在,他们似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与其说这白烛是灯,倒不如说是一盏盏灵魂之火。
他们像是将最后一点余火在此刻点燃,最终只留下茫茫灰烬,落入一池星潭中。
那星潭内,令他们赞叹不已的星子,又是什么?
视线仿佛变得模糊,再细细一看,似乎是潭面变得模糊起来。
那潭面上漂浮起了无数闪烁着光芒的泡泡,每个泡泡里都包裹着一枚星星。
泡泡落到每一个人身边,接着悄然破碎,化作一段段影像。
直播的屏幕似乎在抉择,最终踟蹰着挑拣了几个影像,锁定了下来。
……
其中一个泡泡里,少女有着一头如阳光般柔顺的金发,蓝眸粲然。
在泡泡的面前,棕发男人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点了上去。
“啪。”泡泡破碎,一个甜美清亮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并不突兀,与成像相辅相成,像是在进行一段记录的解说。
“这里是赛诺克雅,来自C-124位面,这个位面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垃圾星。”
“这个星球以前很美好,但在诡异潮来临时,有能力的人便撤离了。”
“留下的只有造不起飞船,蜷缩苟活在地下的平民们。”
画面中,原本高楼林立的社会轰然倒塌,在能源危机缺乏的胁迫下,人类举家搬迁至暗无天日的底下。
【好神奇!这种能源,我们这压根没见过。】
【原本还以为是遗言,现在看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我出生于此,是塞落落族最后的孩子,阿嬷他们对我寄予期望,认为我是带领他们离开的最后的王。”
……
“我确实做到了,我带领他们突破了宇宙虫洞的扭曲,将他们安置于足以坚持数百年星际航行的飞船上。”
“在这里,中央异能学院找到了我。”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想到那导致塞落落族家破人亡的诡异潮,没有丝毫犹豫,我选择加入。”
“我入学了,并且认识了我最好的朋友——诺派兰德。”
“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热情,赤忱,像是一个充满朝气的罗罗犬,偏偏热衷研究数据升维那么冷感的东西。”
石阶上,一个棕发棕眸的男人缓缓侧开脸。
他还沾着些难以洗掉的机油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好牛逼的小姐姐,一个人造飞船带一族从诡异里逃生的吗?】
【我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
又是水纹荡漾,卡修表情冷静地戳破了一个泡泡。
这个泡泡中另一个身影,她长发披肩,笑容温柔,身后一对透明的羽翼浮动。
“这里是昕,来自E-103位面,这个位面是一个水生星球,我们是生活在里面的水仙女。”
“我们的生活如童话一般安逸,每天数海藻上的泡泡,是我的日常消遣。”
画面浮现,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海洋占地近99%的星球,空气中有无数纯水搭建起来的魔法建筑,无数水精灵在其中穿梭。
“过度的安逸是催命符,当战争兵器般锋利的诡异落到湖面上,我们所能做的,只有逃亡。”
……
“我入学了,作为水生星上唯一的遗孤,我不知该如何感谢又或者是缅怀,那些将我藏进卷尾草丛的家人。”
“我只知道,我是该变强。”
“仇恨,是刻在每个生灵基因里不可磨灭的词汇。”
“学院很好,我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知识。”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水仙女的种族天赋竟然是记忆!”
“我可以轻轻松松背下看过一遍的任何书籍,哪怕它再晦涩。”
“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我数海藻泡泡数出来的天赋?”
“我有一个搭档,叫鹤图,他说他是耍剑的,在他们家乡,剑修甚至因为太穷找不到道侣,只能拿剑当老婆。”
“我开玩笑说,那我当呀。”
“然后我就拥有了一个男朋友。”
【昕姐姐!!呜呜呜我过去的老婆!】
【随随便便记住所有东西,这天赋太强了。】
【你们这恋爱关系确定得也太随意了!(哽住)】
【鹤图原来是剑修道长吗?】
【卡修的剑就是他给的。】
【但是两个人都死了。】
【呜呜呜呜。】
【额啊啊啊我不行了,诡异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真的想象不到我们的世界可能变成这样……】
**********
赛诺克雅的身影又显现了,这次是穿上了学院制服的少女。
她腰间插着骑士剑,英姿飒爽。
金发少女每天穿梭在学院中间,学习知识、练习格斗,像是一块海绵努力汲取着新的知识。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明亮坚定,每次接出战任务都冲在最前线。
偶尔也会从学院的传送阵离开,回到那艘承载着族人和过去的飞船上。
“塞落落族没有懦夫,以鲜血淋洗和平,以抗争铸就家园,这向来是塞落落一族的主旨。”
那甜美的声音平静地解说:“他们不应该被彻底埋没。”
【这想法,好剽悍一种族。】
【说得好啊。】
……
众人看着赛诺克雅从一开始的笨拙,渐渐走向一个完美的战士。
她顺利毕业,奔走在前线,时常与同伴合作解决任务,也有多次单枪匹马杀进某个坐标。
“近些年,诡异潮的爆发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星球为此沉沦,甚至彻底消亡。”
“学院的主旨是挽救一个又一个濒临灭亡的文明。”
“这件事让我颇有成就感。”
“我并不畏惧死亡,甚至觉得,如果死在与诡异的战斗中,那是一种多么无上的荣耀。”
“但是我把这个事情告诉诺派兰德,他只会狠狠敲我的头!”
画面一转,金发少女正兴奋地跟着旁边的好友说着什么。
后者阴沉着脸,偏偏还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忍无可忍,屈指狠狠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在影像前面,那棕发男人脸色沉沉,无语地挪开目光。
“诺派兰德是个纯粹的技术人员,他的异能没有任何攻击性,体术也锻炼不上去,但是他的发明很厉害很厉害,比我造出飞船都厉害!”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怕我出事,又从不拦着我去接任务。”
“只会在我出发前,骂骂咧咧地带我去礼堂,让我更新上次留的遗言。”
“嘿嘿,但是我从来一字不写。”
【这个嘿嘿出来,给我整笑了。】
【又想哭又想笑,赛诺克雅是不是不在了啊……】
【那她岂不是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有?】
【别啊……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煽情的。】
【就我关注到,原来礼堂还能留遗言吗?】
*********
泡泡里面闪烁着无数个身影。
众人也逐渐发现,这些泡泡是记录过去的影像,内容涵盖各个“本人”认为重要的,需要传达的内容。
而在旁观者眼中,也清晰地看到,昕和赛诺克雅这来自两个不同位面、生活完全迥异的少女,走向了同一条道路。
哪怕他们在学院里有了众多亲友,哪怕生活已经可以很安逸地进行下去。
但是,没有一个人选择停下脚步。
**********
“这里是昕,B级兽型诡异,任务代码B-879,特点,行动极快,体格庞大,且核心分散。”
“受损位面为E-9861,受损度为13%,还有拯救可能。”
“任务参与者:昕,卡修,鹤图,艾希。”
影像画面一转,整体风格瞬间压抑下来,面前是足足有八层楼高的巨兽,尖锐的尾刺剐过地面,会掀起厚重的尘土泥块。
两道身影交织在其间穿梭,明亮的剑影刀光在灰尘中闪烁。
黑发青年与身旁穿着道服的高个男人对视一眼,两人挥出交错的十字一刀,诡异身上骤然迸射出黑血,巨爪直接被砍没了一只。
但很快,随着一声低吼,诡异的肢体又长了回去……
在主战场旁边,黑发女人浮在半空中,变得透明的眼睛正在高速扫描诡异的核心弱点。
她的身旁,举着提灯的少年将结界张开,防止战斗波及更远处的普通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诡异身上伤痕修修补补,反倒是任务者的状态逐渐滑落。
……
“哪怕有着鹤图和卡修双重的武力压制,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读取到它的弱点。”
“我仿佛又回到了在水生星,遭受诡异潮的那次——这是无知的惶恐。”
……
随着队友被击飞,黑发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前者吸引,没有注意到诡异粗壮的尾鞭绕后而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提灯少年目光一厉,竟爆发出极强的力量,将她扑倒在地。
尾鞭重重地甩在他的背上,留下了刻骨伤痕。
但他却第一时间朝着黑发女人咧开嘴一笑,眼神清澈,满满都是庆幸。
“艾希,我们这一届最小的孩子,来自C-12幻想星球,是玫瑰王国的王子。”
“却险些因我而丧命。”
“本次记录以警醒自己,在战斗中发呆乃大忌。
我承认我怀有侥幸心理,认为这个记录不会被艾希看到。”
“他还年轻,未来无限宽阔。”
“只是看着受伤的同伴,我依旧怀着隐忧,诡异,到底要如何彻底消灭?”
【他还年轻,但已经没有了未来。】
【艾希看不到你的记录,因为你们共存亡。】
【呜呜呜呜,我的昕姐姐,我的艾希弟弟……】
【都死了,哈哈,都死了。】
**********
“这里是赛诺克雅,锚点为水仙星系131.854.967,特此向学院发送紧急警报,请求支援!”
画面又一转,穿着学院的格斗服,金发少女脸上一片凝重,她死死咬着唇瓣,直至渗血。
手中的发射器发出了讯号,传递到遥遥彼端。
而在她的面前,是一艘破了个大口的飞船。
随着船上一震,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再等候支援,而是径直冲了进去。
【我去!这个飞船是不是在之前出现过?】
【拓舟号,是赛诺克雅族人的船!】
【这次诡异在船上?!】
【啊啊啊!姐姐你等等同伴啊!】
不出众人所料,随着少女走进飞船,入眼的是遍地狼藉,鲜血和肉沫在光滑的地板上拖曳了长长的痕迹。
更令人感到窒息的是,她走进其中的瞬间,周围的场景就发生了扭曲,带着腐蚀性的血雾开始弥漫。
【有领域的诡异?!】
【我记得前面的记录好像有提过一句,有领域的诡异对付难度仅次于规则型,必须团队作战或者老师协同。】
【我去!那她一个人怎么打?】
但影像显然不以众人的意志为转移。
众人只能看着少女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在几番寻找后,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族人。
她半跪下来,将族人的头靠在自己膝盖上,蓝眸里一片悲恸。
而后者似乎若有所感,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凌乱的发丝,反倒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这个奶奶,赛诺克雅前面介绍族人的时候有说到,是照顾她到长大,甚至被打的头破血流也要抢为她抢食物的阿嬷。】
【塞落落族的守护长老,赛诺克雅登王的时候,权杖就是她递交的。】
【天,这介绍那么快就过去了,你们怎么全记住的。】
【笑死,我三台手机,一个录屏一个暂停一个看直播。】
……
金发少女眼中燃起了对诡异的仇恨。
她死死地握着骑士剑,近乎是失控地对长辈吼道:“你撑住!支援快到了!”
“求你……”
那双如天空般美丽的蓝眸,在此刻显得如此痛苦,滚烫的泪水仿佛能灼伤肌肤。
已经濒临死亡的老人,温柔地用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拂过少女的脸庞,看着沾染上去的一抹血色。
“我很高兴,赛诺克雅,我最爱的孩子……”
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嘴角随着话语流出鲜血。
“咳咳,上次的诡异潮……塞落落族为了苟活而退缩……我们血性啊,被压在暗无天日的底下!”
“地下太黑了,怎么配得上你这么好看的眼睛?”
她的声音骤然激动了起来:“是你,赛诺克雅,我们的王!是你将我们从暗无天日的地底解救出来!”
“你是我们的血性……”
“我们这次没有一个人退缩,咳咳,一个都没有!”
旁边隐隐约约出现了许多个声音,不少还未断气的族人艰难地发出声响,没有抱怨,没有痛呼,甚至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只是说着“王,你来啦。”“我们终于跟上你了。”“绝对不能向诡异妥协……”
这些声音最终汇聚成统一呼唤,不舍又自豪:“赛诺克雅……”
……
飞船还在震动,金发少女将失去声息的家人平放到地上,那双美丽的蓝眸中此刻一片寂然。
她拔出了手中的剑,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微微哽咽的歌声响起,那是塞落落族的曲子,抚慰着灵魂。
“不要害怕,枯枝终会发芽;不要害怕,泪水开出鲜花……我们终会回家……终会回家……”
歌声清亮,回荡在整个船舱,能吸引过来诡异,也能让族人安息。
【啊啊啊我要疯了!支援怎么还没到!】
【赛诺克雅发信号的坐标是外面啊……飞船在移动,她跑进来后,其他人没办法那么快锁定的。】
【那怎么办啊!】
【我不敢看了。】
……
影像前,棕发男人轻声道:“这么冲动,难怪我要跟你绝交。”
……
……
影像中,少女擦干泪水,拔剑迎上诡异。
诡异的本体像是一团血色的肉团,难以屏蔽的声波透过影像,都不由得让人想捂住耳朵,像是凿子一下又一下锤着大脑。
它的身上已经血迹模糊,无数刀伤砍伤遍布,那双阴冷漆黑的眼睛,怨恨地盯着金发少女。
显然塞落落族族人让它也吃了不少瘪。
少女此刻冷静得不可思议,她甚至笑出了声,且越笑越响亮,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舱内,显得竟有一丝癫狂。
“好啊!”她道,提剑而上,剑气破空的凌厉气势,连空气都有所扭曲!
但实力差距无法短暂时间内弥补,当众多道具手段悉数而出,时间也只不过流逝了十来秒。
少女撞在了飞船壁上,身后甚至撞出了一个极深的凹陷。
她的眼睛一片血红,鲜血顺着嘴角滴答滴答落在衣服上。
但她没有片刻踟蹰,只是重新摸到了剑,撑起身站起来,狡黠地咧着嘴笑道:“哼哼,你这个肮脏东西!”
“走不了了吧!”
少女侧头,眼中笑意闪烁,她似乎听到了同伴的声音,很近,很快就到了她的身边。
影像开始一点点破碎,只留下平静的声音在最后补充了几句。
……
……
“我想知道,诺派兰德有没有哭鼻子?”
面前的男人像是回答她的问题一般,开口道:“没有。”
“有没有后悔跟我绝交?”
“混蛋……”
“我还要告诉你,我前几天突发奇想,去礼堂把遗书写好了。”
“只有一句话,就一句。”
“诺派兰德,永远永远是赛诺克雅最好的朋友。”
棕发男人笑了笑,看着面前消失的气泡。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