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驴车晃晃悠悠大概两时辰,凌霄儿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被刘盼妹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打醒。

刘盼妹见着这张脸就来气,还不解气,伸手揪住凌霄儿耳朵,凶神恶煞:“有爹生没娘养的,下车!”

因嘴里塞着布说不了话,凌霄儿凶狠地瞪着刘盼妹,想把这个死老头咬死。

刘盼妹冷笑,脸上褶子一层层叠着像树皮:“小蹄子,死到临头还挺凶。”

他抬手还要打的时候,车妇不耐烦的声音从车外响起:“到地方了,刘老头你带着人赶紧下来,也不看看现在多晚了。”

刘盼妹没好气道:“知道了,你去给我找个人来把这小蹄子抬进去。”

凌霄儿心中突然产生一股不安的预感,皱眉,用眼睛询问死老头在搞什么名堂。

刘盼妹瞧出他眼里的疑惑,笑容阴森森开口:“你这种小蹄子就得好好教训一顿才长记性,老头我饿你个三天,看你这骚劲儿还使不使得出来。”

“呜呜呜!”凌霄儿一惊,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死老头,公报私仇!

不一会儿,帮手便被叫来了,他们不顾凌霄儿挣扎,像拖死物一样把人从驴车内拖出来,又在庄子其他下人好奇的目光下,把凌霄儿丢进专放杂物的屋子里。

刘盼妹阴冷地扫了眼凌霄儿,折腾一天,他也觉得累了,冷哼一声,带着其他人走了,只留凌霄儿一个人五花大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山上比凤城要冷,秋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凌霄儿恨恨盯着木门,边冷得打哆嗦边在心里把刘盼妹千刀万剐。

骂着骂着又觉得委屈,想到以后的路也雾蒙蒙的看不真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渐渐起了水雾,他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千万别哭。

哭什么哭,哭丑了怎么办?脸在富贵在,卫宛怎么可能舍得他这只狐狸精?

这般自我安慰着,凌霄儿努力把泪憋进肚子里,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听着屋外鬼哭狼嚎的风声,强迫自己闭上眼。

凤城局势风云莫测,这几日卫宛天天被邀前去鲁府,往往夜深才回府,一连几日,饶是卫宛也觉得疲惫。

马车内,卫宛左手撑头,闭眼假寐,脑海中仍在不断思索接下来的布局。

城中谣言四起,李老将军最快也要十日率兵到凤城,一切都如她的预料,可还不够。

她微微睁开眼,凤眸幽深瞧着灯盏中的烛火,一缕碎发从鬓角垂下,落在清冷如玉的脸旁。

尉晟同卫宛一同长大,比谁都了解她,见状,担忧地问:“家主,是担心此事败露吗?”

“非也,”卫宛垂下眼,手指摩挲杯盏,“我只怕事情太成功。”

尉晟不解:“为何?”

如今卫家和鲁府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若太女无法即位,卫家能讨到什么好?

卫宛抬眼看她,反问:“若事情成了,你说,鲁将军会如何赏我?”

尉晟:“这是家主提出的计谋,鲁将军日后自然要重用家主。”

“然后呢?”卫宛挑眉,“这件事最初确是我提出,可其它环节我并未参与。在她心中,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提出了这法子,仍比不过她身边的几位谋士。”

说到底,鲁成还不够信任她,如今她还需要其他的事情让鲁成真正重用她。

尉晟皱眉:“那如何是好?”她一顿,眼神发亮,压低声音,“陈大侍不会信皇夫说的,家主是想到时自个儿请命去说服她?”

卫宛莞尔,没有回答尉晟,主仆二人间安静下来,此时马车也稳稳当当停下。

车外的车妇恭敬道:“家主,到了。”

车妇的声音刚落下,一道男子微哑的声音接着在寂静的秋夜里突兀响起:“卫大人,牡丹不请自来,只求大人能念在过往情分上,准牡丹与您叙叙旧。”

对过往的情人,卫宛向来没什么耐心,也最烦还有人纠缠,闻言,淡淡扫了眼一旁尉晟。

尉晟会意,走下马车,对马车旁艳绝凤城的牡丹直接道:“公子请回吧,家主近日事务繁忙,不便见客。”

旁人一掷千金都难见一面的牡丹蓦地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是有多忙,在马车上,却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尉晟神情尴尬,扫了眼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帘。

牡丹侧头瞧向马车,泫然欲泣:“卫大人,牡丹什么都不求,只求能见您一面,问您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这您都不肯吗?”

马车内,卫宛百无聊赖点着桌面,听着牡丹情真意切的话,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只前几日被送到庄子里的蠢狐狸。

她该叫那只蠢狐狸来好好学学,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只要表情可怜,眼睛里赤果的算计也得好好藏一藏。

还有跪在她面前的时候,也应该规规矩矩,不要一下子扯衣角,一下子扣手指。

牡丹还在外头哭着说什么,卫宛不耐,连车帘都未掀开,冷淡道:“更深露重,牡丹公子请回。”

牡丹的声音一顿,向前一步:“大人,我——”

“牡丹,你晓得什么样的男子最惹女子厌烦。”卫宛冷冷打断牡丹的话。

她走下马车,衣袍被秋风撩动,眉梢眼角毫无半点温度:“别让我厌烦你。”

说罢,看都未看牡丹一眼,带着尉晟离开。

牡丹呆愣在原地,良久,惨笑着摇头,对一旁担忧地瞧着他的小厮轻声道:“走吧。”

小厮露出心疼的表情:“公子,你何苦呢?凤城多得是女子想见你一面都见不到呢。”

“不一样的,”牡丹面色苍白,神情黯淡,“她和她们都不一样。”

他又回头瞧了一眼卫府正红大门,怪异地扯了扯嘴角:“幸好,我得不到的,其他男子也得不到。”

另一边,凌霄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三天了,这三天除了水,那个老不死的竟然真的什么都没给他吃。

他饿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像没了生机的尸体缩在角落,一张原本还有些软肉的小脸饿得消瘦下去,显得脸上的眼睛又大又无神。

迷迷糊糊中,传来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凌霄儿眼珠子滞缓地转了转,目光落在进来的人手上,见空空如也,又麻木地收回目光,绝望地闭上眼。

来人走到他面前,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脸,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凌霄儿没有力气睁开眼,也懒得理这个人,正想转头面朝墙壁的时候,一个软软的东西碰到他的嘴唇。

他动了动鼻子,嗅出是馒头后,眼睛还没睁开,先张开嘴猛地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睁开眼观察面前这个人。

来人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衫,一张脸饱经沧桑布满皱纹,不过不同于刘盼妹瞧着就让人生厌,这人倒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啊……啊……”这人见他睁开眼,忙一只手手舞足蹈比划,表情夸张,指了指他嘴里的馒头,又指了指喉咙。

什么意思?要他报答?

凌霄儿生怕这人反悔,咀嚼的动作加快,吃得更急了。

馒头硬,他喉咙小,才吃了几口就被哽住,馒头堵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十分难受。

见凌霄儿面色难看,而且咀嚼的动作停下来,老哑巴忙将一旁盛着水的碗端过来,又把凌霄儿扶起来,让凌霄儿靠在自己身上,一边细致地喂凌霄儿喝水,一边温柔地拍凌霄儿后背。

凌霄儿就着水将馒头咽下去,抿了抿唇,神情尴尬:“你刚刚是怕我吃快了噎着吗?”

老哑巴似乎听不懂他说话,又将手里的馒头举到凌霄儿嘴边,神情热切。

凌霄儿怕自己吃得太快又噎住,小口小口吃着馒头,边吃边看老哑巴的眼睛。

他发现,老哑巴好像不止是哑巴,似乎,脑子也不太好使?

是真的不好使,不是骂人,老哑巴眼珠子转得比普通人都慢,甚至算得上呆滞了。

得出这个结论,凌霄儿心里酸酸的,将嘴里的馒头咽到肚子里,垂下桃花眼,长睫颤了颤,不自在道:“老哑巴,你的恩情我记下了,以后还你一百个馒头。”

雪中送炭,就算心是石头做的,也会软下来。

这句话老哑巴似乎听懂了,呆呆地笑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听不明白意思的啊啊声。

“出息。”凌霄儿又喝了口水,“等以后卫家的家主来接我了,你再求求我,我说不准就带你去卫家吃香喝辣。”

作者有话要说:凌霄儿:画大饼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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