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话,却吓得凌霄儿一抖,小心翼翼瞥了眼右前方的灵位。
灵堂内什么都感觉蒙了层黄布,就这灵牌被红光印着,盯久了,其上几个字似乎都慢慢渗出血来。
凌霄儿脸上勾人的笑意僵住,后背突然感觉凉飕飕的,脖子也凉,像有人站在背后吹凉气。
他不着痕迹挨近卫宛,温热的气息洒在卫宛白玉似的脖颈上,壮着胆子继续挑逗:“大小姐,小人根本不算家主的小侍,您将小人留下吧,小人什么都不求,只求能日日服侍您。”
瞧着面前这人摊在脸上的算计,卫宛好笑地弯起凤眸,手指微勾,饶有趣味问:“是吗?说说,你想怎么服侍?”
听到卫宛这话,凌霄儿桃花眼一亮,以为卫宛松动了,忙塌腰拱臀,露出自个儿身体弧度:“大小姐想如何便如何,霄儿都喜欢。”
卫宛垂眸,眸色隐在鸦睫投下的阴影里,像逗弄小狗一般挠了挠凌霄儿精致的下巴,并未开口。
见卫宛兴致不高,凌霄儿瞥了眼层层垂下的孝帘,忍着初秋的凉意,扒下身上唯一套着的一件外衫,露出身体。
他来的时候,里面特意什么都没穿,只求能勾引到卫宛。
凌霄儿恢复刚才半趴下的姿势,微微抬起头,靡颜腻理,恍若山中精怪:“大小姐……”
灵堂暗黄烛火下,一身雪肤被染上一层暖色,瞧着像一块质地通透,毫无杂色的黄玉。
从纤长的脖颈往下,是以不可思议弧度折下的细腰,再往下,丰盈的圆臀遮在衣物下。
凌霄儿瞥了眼卫宛,觉得这女人不可能不心动,现在肯定是装模作样。
他心底轻哼一声,又抬起头,神情可怜,呜咽道:“求您怜怜我……”
“好啊。”卫宛终于开口。
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凌霄儿欣喜地抬起头,声音雀跃:“那大小姐,我们悄悄走吧。”
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他怎么大展身手。
卫宛眉眼微展,清冷如天上仙人,她将手里的纸钱塞在凌霄儿嘴里,淡声吩咐:“咬着。”
说罢,纤长冷白的手随意执起身旁烛台,另一只手亲昵地抚摸凌霄儿后颈,薄唇轻启:“听话,等会儿不能发出声音。”
凌霄儿打了个寒战,直觉大事不妙,但又想到攀上卫宛了便能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咽了口口水,犹豫地点头。
黑白孝帘相间,遮住了灵堂一隅的春色无边。
秋风依旧瑟瑟,桃花一朵一朵,落了雪满园。
事毕,卫宛放下烛台,眼眸幽深,奖励稚犬似地摸了摸凌霄儿被汗水打湿的头:“不错,比其他人听话。”
凌霄儿眼皮哭得比核桃都肿,有气无力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闻言,吃力地抬起头,满怀希冀问:“那大小姐能让霄儿留下吗?”
“你乖巧听话自然可以。”卫宛怜惜地触碰凌霄儿眼尾,比起凌霄儿一身狼狈,她连发丝都未乱。
听到这话,凌霄儿大喜过望,以为卫宛答应了,毕竟这两次他什么都按卫宛的来,刚才那么难受,他也一声都没吭。
他却忘了,在大启,够不够乖巧听话,男子说的不算,得女子说了才算。
又逗弄了会儿凌霄儿,卫宛觉得无趣了,收回手,捡起被凌霄儿涎水、泪水打湿的纸钱,一张一张扔进火盆里。
凌霄儿识相地闭嘴,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红着眼尾将衣裳穿好,胆怯地扫了眼被卫宛随意放在一旁的烛台,缩了缩脖子,匆匆离开。
烛台灯火如常,一滴一滴剔透的烛泪顺着烛身滞缓流淌,冷却后又凝固成白色的泪滴形状。
到了发丧这天。
人群最前头,西风拂动卫宛素白衣袍,她垂下凤眸,沉默地盯着正前方的棺材,冷白纤手接过白事知宾递过来的三炷香,无悲无喜跪下,将香举过头顶,跟着祭词叩首。
她身后的卫家众人跟着她的动作跪下,神情麻木,起起伏伏叩首,像搁浅的鱼的肚皮,无力地起,泄力地落。
死白色的纸钱被风高高吹起,漫天飞舞,祭词被纸钱搅散,变得有气无力。
礼毕,卫宛神情平静起身,将香插进香炉内,正要上前用白绢覆盖卫家家主的脸时,一阵焦急的马蹄声突兀地响起,众人侧目,不明所以看向马上的侍卫。
侍卫喘着粗气下马,跑到卫宛面前,“噗通”跪下:“大小姐,刚刚皇宫传来噩耗——陛下驾崩了!”
闻言,卫宛手一顿,神情肃穆,还未开口,一体态丰盈、眼神浑浊的女子急匆匆道:“老三,快些快些,不要耽误时辰!”
“乖乖,这可是你姨母花大价钱算好的时辰,咱卫家运势耽误不起啊!”
闻言,卫宛转头注视卫二姨母,凤眸中暗色翻滚,她随意瞥了眼身后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卫家众人。
酒囊饭袋,不堪入目。
少顷,她敛下眸中冷意,好脾气朝她的二姨母颔首后,走上前将手中白绢随意盖在卫家家主青白面上。
做完这一切,卫宛半眯起凤眸,看向凤城方向,声音清冷:“下葬。”又扫过卫家众人的脸,淡声吩咐,“现在是多事之秋,这段时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府半步。”
“违者,家法处置。”
这话落下,卫家几位姨母面色忿忿,互相对视一眼,想到什么,又都沉默下来。
“叩叩叩。”
鲁府侧门打开一条小缝,门房看到来人是卫宛后,忙将门拉开,弓下身恭敬道:“卫大人,请随小的来。”
卫宛颔首:“有劳。”
鲁府此时灯火通明,侍卫着铁甲各处巡视,气氛焦灼。
门房带着卫宛七拐八绕,走了好一会儿,停在一道门前,叩了两下门后才推开门,弓腰请卫宛迈步。
鲁成坐在主位,紧皱眉头,瞧见走进来的卫宛,冷淡地挥了挥手,示意卫宛不必多礼。
“将军,如今前朝外戚当道,内庭陈钟玉与太夫独掌大权,不若密召淮西侯、淮南侯带兵入凤城,再借她们之势,扶太女登基!”
左上席位的中年女子朗声道。
此话一出,一道年轻的声音立马反驳:“不可,请神容易送神难,淮西侯、淮南侯狼子野心,日后必是祸患!”
顺着声音,卫宛看向说话之人,这人坐在她的正对面,面容清丽,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如竹。
是宋家的长女,宋崖竹。
刚刚提出建议的女子重哼一声,反问宋崖竹:“那你说如何是好?等她们先动手吗?”
厅内气氛焦灼起来,众人面色沉重。
引两侯入城,请神容易送神难。
可若不这样做,皇位怕是要落在太夫手里了。
“在下有一书生之见,还望诸君不吝赐教。”
众人随着声音瞧去,只见说话之人一袭素衣如雪,玉骨冰姿,清冷不似凡尘人。
然神情温和,唇角含笑,又让人不经意心生亲近之感。
卫宛朝众人颔首,神清气闲继续道:
“事发突然,太夫等人想必也未做足准备,应是此时才派人前往江南,去请李老将军入凤城。”
太夫父家是李家。
“从江南到凤城,行军最快也要半月,故而如今将军辅佐太子登基最大的阻碍并非太夫,而是陈钟玉掌管的宫中禁军。”
鲁成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点头:“有理。”
“陈钟玉多疑,看似与太夫沆瀣一气,实则二人各怀鬼胎,彼此之间并不信任。”卫宛面容沉静,眸色黑深,手指轻点桌面,“将军不若秘密派士兵扮成李家军,出现在京郊一带。
再让街巷小童传唱童谣,说太夫察觉陈大侍身怀异心,早就传信给江南的李老将军,请李老将军带兵来为民除害。”
对面的宋崖长点头,眸光生亮,接着卫宛的话继续说:“陈钟玉贪财,到时又可让皇夫携重礼,借着送礼之名,劝陈钟玉与将军结盟。这样便可在李将军带兵入凤城前,抢先让太子即位。”
卫宛弯起凤眸:“正是如此。”
鲁成大笑,朝卫宛举杯,语气比一开始热络许多:“我果然没看错人,卫贤侄,我敬你一杯。”
卫宛将杯中倒满酒,不骄不躁,声音清润:“书生之见,不及鲁叔母半分,日后还请叔母多多教导。”
其他人也觉此法可行,协商好具体细节后,相继离席。
回到卫家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卫宛从侧门入府,面无表情走在小道上,身边并无其他人。
晨起的露水粘湿衣角,透出凉意。
凌霄儿在卫宛必须经过的路上等了快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撑不住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一点一点打起盹来。
正在此时,一阵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传到耳朵里,他一激灵,猛地睁开眼,从地面爬起来,顺着小道望去。
眯着眼发现道路尽头的人正是卫宛后,他心中一喜,小跑到卫宛跟前,桃花眼熠熠生辉:“家主,您可算回来啦,霄儿等了您一晚呢。”
卫宛盯着他的脸,手指轻勾,内里恶意翻滚,却被一张清冷出尘的假面藏下,她的声音很轻:“是吗?那你倒是第一个等我这么久的男子。”
凌霄儿上前,握住卫宛冰冷的手,一脸心痛:“如今卫家重担都落在您一人身上,您日日操劳,霄儿心疼您。”
头一次瞧见什么都不是的玩意儿可怜自己,卫宛似笑非笑注视凌霄儿:“你倒懂事,卫家其他人若有你半分知趣,我也不必这般操劳。”
凌霄儿见缝插针:“您可以准我成为卫家的人,陪您共进退。”
他走上前,环住卫宛腰身,小巧的犬牙轻轻咬住卫宛玉白耳垂,压低声音:“霄儿还可以做家主的野狐狸,家主想对霄儿做什么,霄儿都受着。”
说完,凌霄儿心中得意,微仰起脖子,手指暧昧地勾住卫宛腰带。
他不信,有女子不对这话心动。
听到这话,卫宛意味不明勾唇,抬手轻轻扇了扇凌霄儿的侧脸,眼中暗流涌动:“去旁边桃林自己叼根树枝来。”
……
卫宛随意把玩手中桃枝,心情颇好地瞧着蜷缩在她脚边的凌霄儿,勾唇愉悦道:“确实是只乖狐狸。”
听到卫宛的声音,凌霄儿下意识一抖,将自己缩得更紧,想到此行目的,又鼓起勇气抬头,满脸泪痕:“那家主可以收下霄儿吗?”
卫宛摸了摸他的头,怜惜道:“我不是说过吗?你够乖巧听话就可以。”
凌霄儿还想再问,一只温凉带着薄茧的手指用力按住他的唇珠。
“嘘,没有允许,乖狐狸可不会说话。”
想到卫宛手段,凌霄儿呜咽出声,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他听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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