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对不起,还让你专程跑了一趟。”开出停车场走了一会儿,亨对良夫说。
“接到电话,说你打破了玻璃什么的,我真是大吃一惊。”
“吃惊也是正常的。”
“你不要误会,我吃惊不是因为接到电话,而是因为你居然做出打破玻璃这种丢脸的事。”
“我也是会丢脸的啊。”
“不过,你和圭一君已经诚心诚意地道过歉了,店长也没有特别生气,真是太好了。”
他们好像对店长解释说自己在后面公园玩投接球时,失手把球扔得太远了。
“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说太不走运了吧。”
“但是,那个公园里立着一块告示牌,写着‘禁止玩球’。我还以为会因此受到责问呢。”
“受到责问?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是明知故犯?”
“那是骗人的。”
“什么是骗人的?”
“玩投接球的事是骗人的。我和圭一君没有玩投接球,那个球是被逼无奈才扔出去的。”
“还有这种事?”良夫向右慢慢转动方向盘,我随之向右转,“很早之前,你说过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对吧?今天的事和那个有关吗?”
良夫,你真敏锐!
天色渐暗,但还不到必须打开前灯的地步,不过周围越来越多的车亮起了灯。
我喜欢夜色中璀璨的车灯。每盏灯光都是结束工作,终于可以回家的信号,充满着安心与满足。
“还有人欺负你吗?”
“我知道自己狂妄自大,一点儿都不可爱,所以容易被人另眼相看。”亨微微嘟起嘴,“但是,我从不招惹别人,他们就不能放过我吗?”
“被另眼相看?全班同学都这样对你?”
“那倒没有,只有一部分。井伊田、佐藤、山田,这三个人是主要成员。”
“山田(Yamada)、佐藤(Satou)、井伊田(Iida),三个人名字的首字母合起来就是蔬菜(Yasai)啊。”
亨朝良夫冷冷一瞥,而良夫毫无察觉,兀自沉浸在“我的洞察力也很棒”的喜悦中。也许因为太高兴,他踩油门的力道都加强了。良夫这个人永远自我感觉良好,虽然有时会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也是他的优点。
“那个蔬菜三人组很凶吗?很不老实吗?坏孩子也有很多种吧,有暴力型的,也有耍心眼的。”
“那他们应该算耍心眼的那种。”
“亨,我不认为会有比你心眼还多的孩子。”
“井伊田他们很狡猾。”
“比如呢?”
“比如,他们自己不做坏事,但如果别人做了坏事,他们就会揪住不放。”
“他们自己不做坏事?”
“他们自己不做,但会指责做坏事的同学。”
“嗯,做坏事的同学受到指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可凡事都要有限度,对吧?以前我和他们同班时,有个孩子不想吃中午分发的配餐,后来才知道,他好像身体不舒服。但当时班主任订下了‘不许剩饭,全部吃光’的目标,于是井伊田他们就要求那个同学:‘剩一粒饭都不行!’老师很认真,大概也觉得不可以破例,就强迫那个同学把饭全吃光了。结果,他就吐了。”
“天啊!那然后呢?”
“要让我说的话,井伊田他们逼迫人家吃饭,肯定是他们的错,但他们并没有受到严厉的批评。”
“这样啊。”
“就因为他们没有说错话。他们甚至狡辩说:‘我们只想维护规则而已。所以不是导致同学呕吐的直接原因。’”
怎么不是直接原因啊!我真想插嘴。
“发生交通事故时,即使司机声称是太阳太晃眼才导致驾驶失误,警察也不能处罚太阳,对吧?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一本小说写过有人因为太阳太晃眼而杀了人呢。”
“对了,说起太阳,有一次低年级学生做花坛时设计了‘太阳君’的图案。就是丹羽的那个‘太阳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亨说起丹羽的语气中都带有一种微妙的亲昵。
“严格说来,那不是丹羽的作品,而是丹羽他爷爷的作品。”
“先不管这个。总之,后来井伊田他们对老师说:‘老师!这个图案不能随便使用。不是有版权什么的吗?不可以破坏规则。’”
“又不是用于商业用途,应该无所谓吧。”
“井伊田他们还提出抗议:‘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就会给学生一种错觉,认为随便使用有版权的图案也没关系。这样是不好的!’”
很难说这是童言无忌还是讲大道理,不过这种臭小鬼实在太难缠了。
我想扎帕也会说:“就是这种小孩才该去听弗兰克·扎帕!”
“结果,低年级的学生改变了花坛设计。”
“真的假的?”良夫也听傻眼了,“老师就这样被说服了吗?”
“可能丹羽对版权斤斤计较在当地也出了名吧。他可能会知道我们学校花坛的事,并以此进行刁难。即使不构成法律问题,但他闹起来的话也很麻烦。而且,就算丹羽不知道,井伊田他们也可能会向他告密。”
“丹羽对于版权的确斤斤计较啊。”
“没错。我并不认为学校的判断有错,但看着幸灾乐祸地盯着低年级学生重新整理花坛的井伊田他们,就实在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确实挺烦人的。”
“井伊田非常喜欢‘正论’这个词。是不是正论全凭一张嘴嘛。”
“如果是锡兰红茶就好了。”良夫嘀咕了一句。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我知道他大概又在讲俏皮话了。
“哥……”亨眨眨眼,看向良夫。
良夫似乎觉察到弟弟语气中的揶揄,忽然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冷笑话是我的得意之作。你可以拿去用,不过要付我使用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