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昨晚忘了问,你家邻居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在我的后座上,玉田宪吾呆愣愣地问,“就是那位细见先生。”
辰之丘事件发生的第二天。
昨天,在警局说明完情况后,郁子就赶去圆香所在的医院,并陪了一晚。良夫、亨,还有我,则在站前的酒店待到天亮。因为玉田宪吾说:“这种事件发生之后,当事人经常会被媒体围追堵截,暂时不回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回家的话,被媒体围攻的可能性很高。”这是作为“围攻”一方的老手给出的忠告。
虽然事件全貌尚未明朗,但仙台市内发生的杀人案本来就很少,而且还是普通人家也被卷入案件中,差点儿在小混混的威胁下帮忙搬运尸体,这种事完全可以写成以前玉田宪吾所说的那种“有趣又吸引眼球”的报道。因此,可能确实会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细见先生就是一个普通的校长。”亨回答,“小学校长。不过他那个学校和我的学校不太一样。”
“有那么混乱的学校吗?”玉田宪吾似乎认为是因为学校太乱,校长才会那样全副武装的,“不对呀,有他这种校长,学生应该很老实吧。”
“怎么说呢,反正细见先生被誉为超级校长。”亨说。
良夫也笑道:“就算记者去采访,估计他也只会说一句‘你去听听弗兰克·扎帕吧’,就把人家打发了。”
“不过这次真是多亏了小玉和细见先生,我们才能得救。”亨诚恳地说,“光是我们几个的话,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说起来,麻烦你们送我去机场,真是不好意思。”
“不,我们要先去医院,所以需要绕远路,非常抱歉。”良夫说。
由于工作关系,玉田宪吾要坐飞机前往九州,良夫提议:“如果你不介意要先去医院接我母亲的话,之后我可以送你去机场。”
我已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圆香只受了一点擦伤,便也放心了。
良夫把我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下车走进医院。此时,车上只有亨和玉田宪吾两个人了。
“我说,小玉,这次的事你也会写成报道吗?”亨探头问后座上的玉田宪吾。
“这个嘛,虽然也没什么不能写的,可要是真写的话,就要把我自己的事也写进去了。”
“写别人时从不手下留情,到自己这里,就瞻前顾后了。”
“大概吧。所以我这种人会招人嫌弃啊。”玉田宪吾鼻翼翕张,嘴边胡楂丛生。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记者也好,媒体也好,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能一概而论。”
“为什么突然转变看法了?”
“因为小玉其实是个好人啊。”
说着,亨站起来,从副驾驶席与驾驶席之间的空当钻到后座,坐在玉田宪吾旁边。“在哥哥他们回来之前,先这么坐吧。这样比较容易谈秘密。”
“秘密?”
“我说,其实户狩已经不在了,对吧?”亨盯着玉田宪吾的眼睛发问。
“对啊,因为他被困在那个村子里,再也回不来了。”
亨微笑道:“小玉,没关系啦。”
“什么没关系?”
“那是假的,对吧?”
“你说什么呢?”
“那张照片是假的。户狩在非洲的小村子里,这种事连小孩子都不相信。”
啊?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亨到底要说什么。
“可你哥哥和你妈妈就相信了啊。啊,我服了。”玉田宪吾认命地往椅背上一靠,“其实我有预感,果然骗不过你啊。”
“户狩根本不在非洲的村子里,飞机迫降什么的也太扯了吧,充其量也就是都市传说级别的。我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相信这个。”
“就是有人会信啊。不过,你可以放心,户狩不会出现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玉田宪吾显然被亨的话吓了一跳。
户狩死了?我更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死的?如果我能自主行动,我真想啪嗒啪嗒开关几次后备厢门,发泄一下混乱的情绪。
“你到底知道多少?”玉田宪吾沉重地问,语气与先前截然不同。
“我只是想象而已。因为根据常识考虑,户狩不可能在非洲,可玉田先生一口咬定他在非洲,所以,我有种感觉,这个人肯定是回不来了。于是,我又进一步想到,他不会是死了吧?”
“你的脑细胞是灰色的吗?”玉田宪吾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亨当然明白。
“正是,黑斯廷斯。”他威严地回答,“户狩死了。而且大家都不知道,只有小玉你知道。我想,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所以呢?我问。
“所以呢?”玉田宪吾也问,不过他仿佛已经预计到亨会给出正确答案。
“所以,出现了一个只有你才知道的死人。不仅如此,你还掌握了大家都不知道的真相。要说只有小玉知道的事,就只有那一件了。”
“那一件是?”
“就是隧道事故啊。荒木翠遇难的那起车祸。”
“啊!”
“小玉是那起事故唯一的目击者。”
没错,但这又如何呢?我猛轰油门试图追上亨的思路,然而距离丝毫不见缩小。这种焦躁感在我的全身蔓延。
户狩和隧道事故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无视百思不得其解的我,亨干脆地给出答案:“死于事故的,其实是户狩和他的女朋友吧?”
玉田宪吾没有立刻作答。
“在隧道事故中死在丹羽先生车里的,其实是户狩他们。但你把车祸伪装成荒木翠死亡的样子。真相就是这样吧?”
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就像引擎平白无故突然启动了似的。死于隧道事故的是户狩他们?那荒木翠他们呢?
“户狩他们死于车祸,尸体被大火烧毁。”亨镇定自若地说,“而荒木翠他们,现在大概还活在这个世上。小玉,是这样的吧?”
玉田宪吾沉默半晌。他眨巴眨巴眼睛,又摸摸下巴上的胡楂,仿佛在考虑自己的处境。
“给你一朵小红花。”最后,玉田宪吾模仿阅卷老师的口吻,讲出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