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汽车报废厂的地方存在于世界的某处。我们私家车都知道,气数已尽的车会被送去那里处理掉。不知道是全国只有一个,还是每个地区各有一个,但报废厂的数量应该不会和加油站一样多。关于这个地方,在我们的圈子里盛传这样的说法。
在一片辽阔的红土地上,汽车排成一列。
队列前方是一辆巨型吊车。
每辆车上都有一个司机。这些身穿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男人手握方向盘,一辆接一辆地朝前开。当打头车辆开到吊车近前时,就会被吊车轻而易举地吊起,在半空中移动,然后投入一个巨大、细长,宛如玻璃烟囱的透明圆筒中。那里面充满了红色的液体,落下的汽车会缓缓下沉,逐渐溶解,最后变成破碎的薄片堆积在圆筒底部。
这个地方是否真的存在,其实尚有争议。因为去过那里的车都回不来了。我们早晚有一天会报废,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若问我们有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具有现实性的未来?那倒也未必。想到报废,充其量就和听说其他车辆出事了的感觉差不多。
眼下望月家的处境让我想起了报废厂里的那排汽车。
前面是绝望的深渊,他们正一步一步朝万劫不复的境地迈进。
连亨都被抓了,郁子和良夫行动起来的顾忌就更多了。
望月家的三个人对户狩手下的两个人。也许在人数上是望月家占优势,但实际情形却截然相反。
拿摄像机的男人突然抬脚朝亨踢去。啊!我大惊失色。然而,那只脚却在亨的头旁停住了。亨条件反射地用手抱住头,郁子脸色惨白,这一切都被男人得意扬扬地录了下来。
“不过,那个叫户狩的男人比他们更坏吧?真的还会有人比他们更坏吗?”我提出朴素的疑问。这帮家伙嗜虐成性,在我眼里,他们已经坏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
“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在模仿户狩对他们做过的事而已。”黑睿翼淡然地说,“户狩才是最坏的。”
“他父母是怎么教育他的啊?”
“哦,户狩的父母很有钱。”
“那他还为钱发愁?”连女朋友爷爷的钱都不放过,还把老人逼上绝路,是字面意思的“绝路”。
“他父母对他娇生惯养,结果就是,他成了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浪荡子,并觉得无论干什么都应该一路绿灯。最近他父母也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就不再惯着他了。”
“现在才觉得不行?”我惊呆了,同时又觉得这番话好像有些耳熟。听谁说过来着?我努力搜寻记忆,对了,玉田宪吾说过类似的话。“啊,我也听说过这种事,讲的是牙医的儿子。”
黑睿翼说:“没错,户狩家就是当牙医的。”
“咦?真的吗?”难道是同一个人?我在心里纳闷。可是望月家的情况也让我放心不下,我的注意力又转向空地那边。
此时,郁子和良夫拿起铁锹,终于开始“帮忙”了。
啊啊,该怎么办呢!
一直坚持安全驾驶的望月家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呢?虽然他们很少洗车,但我十分清楚望月家个个都是大好人。真希望有人出手相救。
这样对待望月家也太过分了!比起祈祷,我现在更想痛诉命运的不公。
背后有车驶近。天色已晚,那辆车开着前灯,我感受到越来越亮的光线,引擎声也越发清晰。
起初,我以为只是一辆陌生的车碰巧路过。这个地方离车道稍微有些远,如果那辆车只是经过,就肯定不会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黑睿翼突然冒出一句:“难道是户狩来了?”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顿时想起前几天被盗的经历。野蛮驾驶,方向盘还被打了好几拳。户狩终于要在望月家面前现身了吗?
我确信,一切都完了。在那个传说中的报废厂,排在车队第一位,被吊车牢牢抓住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被渐渐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