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溪行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了关窍,趁晚上还没睡,他去寻了温慎说话。
“你做什么了,让她开窍了?”
温慎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可又觉得谢溪行就该是这样直白。
“没做什么。”
谢溪行看到他闪烁的眼神便知道他心虚,笑道:“原来温慎也会说谎。”
他有些无奈:“溪行…”
“好了好了。”谢溪行摆手打断,“我不打听你们的私事了,不过这样很好,你就该让她早些知晓,免得以后被有心人勾走了。像积玉这样的浪子可不少见,但不是谁都跟他一样不会动你的人。”
谢溪行从小与温慎相识,最是知晓他的脾性。
这人性情内敛,有什么苦什么难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又不好争抢,从来以旁人为先,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女子,他这个亦兄亦友的总不能看他掉入情网中。
“那日我话说得有些重了,你莫往心里去。”
温慎拱手作揖:“溪行哪里的话,你说的也有理,我知晓你是为我好。”
谢溪行知晓他不会计较,可看他这样,心中还是感慨:“温慎,她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若这时有谁来勾她一下,她真会跟旁人走。我知晓你有自己的规矩,可于情字上,守礼是无用的。”
“多谢溪行提醒。”
温慎心中有些动摇。
若非今日意外之举,他恐怕也见不到小妩那般害羞的模样。他都有些弄不明白,当时到底是气氛使然,还是小妩她心之所往。
若是气氛使然……那今日要是换了个人,小妩是不是也会……
他有些头疼。
思索许多天,他压下了心中那点儿动摇。
无论如何,他要先和小妩成亲,而后才能做这些事。
他打算寻个空闲的时间,好好与月妩商量成亲的事。
恰逢清明,书院休假,几人约了第二日去踏青,刚巧他叫宋积玉做的裙子也弄好了。
夜里,月妩非闹着要和他一起睡。他拗不过她,只能暂且陪一会儿。
“我让人给你做了夏装,明日就能送来的,是你上回想要的款式。”
蜡烛燃着,帐子未放,可床上还是有些昏暗,让人清醒不起来。
“嗯。”月妩脸上没什么喜色。
温慎察觉不对,问:“不舒服吗?”
月妩垂了垂眼,手在被子里悄悄挪动,抓住温慎放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挪,然后,放在了…身前。
温慎手一缩,浑身紧绷,要往后退。
“这里疼。”月妩抓住他的手,红着眼道。
他一凛,撑起身来:“疼得厉害吗?”
月妩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
“何时开始疼的?”温慎边问边坐起身穿鞋。
“不记得了,前段时日吧。”月妩也撑起身,声音委屈,“一开始只有碰了才会疼,我便没在意,现在不碰也疼了。”
温慎穿戴好,弯身摸摸她的发,温声安抚:“莫怕,我去问问嫂子。”
她憋住眼泪,乖巧点头,躺回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温慎回眸看她一眼,握了握拳,负手出门。
事关小妩康健,他也不顾得羞赫,并未犹豫,抬手敲响了正屋的门。
开门的是谢溪行。
“我找嫂子问些事。”
谢溪行猜到是月妩的事,往后退了一步,将蕙真叫了出来。
“咋了。”蕙真站在谢溪行身后。
“有些私事。”温慎说完又觉不妥,解释一句,“小妩的私事,能请嫂子移步至窗前说吗?”
隔着窗能避嫌,还能避开谢溪行。
温慎不想让别的男子知晓月妩的私事。
“好。”蕙真依言走至窗边。
温慎也急匆匆走过去,压低声音:“嫂子,小妩说身前不大舒服,有些疼。”
蕙真一开始还没明白,但想想他非要避开人,便明白他所说的身前是何处了,不紧不慢道:“应当是在生长,女子都会经历的,没多大点儿事儿不用慌,过些时日便会好。”
他微微点头,道几句谢,快步回到房中。
月妩听到推门声,从床后探出个脑袋来:“嫂子如何说?”
“她说无碍,女子都会经历的。”
月妩皱了眉,重重倒回褥子里:“当女子怎这样麻烦,这也要经历,那也要经历!”
“都一样的,男子也有必须要经历的事。”温慎笑,除了鞋,坐在床边。
月妩往他身前敲了一下,问:“那你这处也会疼吗?”
他要摇头,却见那手又要往他身下去,急忙拦住。
月妩没得逞,也不生气:“你这里也会出血吗?”
“不会。”但会有别的……
温慎不敢直视,垂下眼眸。
月妩这会儿有些气了,裹着被子滚去床里边。
温慎追过去,轻声道:“我没唬你,我也会难受的。”
“何时?”
“每日、清晨…”温慎艰难说出口。
“真的?”月妩转头看他。
他有些羞赫,但强忍着回视。他知晓,若不看着说,小妩定不信他:“真的。”
月妩开心了,觉得他们一样,又带着被子滚回来,亲亲热热抱着他。
他悄然叹息,也回抱。
“还是好疼,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他浑身僵住。
月妩见他不动,皱眉娇声道:“温慎!”
温慎动了,喉头滚动一下:“这…这…”
他的手被拉了过去,不妥两个字被堵在喉咙里。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疙瘩,你摸到没?”
“没…”他那只手好像已经和他的躯体分开,他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
仅仅是他发愣的这一瞬,他的手被带着放在了衣衫里。
柔软、温暖、嫩滑…
“你现在摸到没?就是里头那个小疙瘩,一碰就疼。”
温慎意识回笼,手轻轻动了动,感受到那点柔软后,整个人又僵硬住。
“这样揉好像就没那样疼了。”
“好。”温慎眼睫微垂,哑着嗓子应声,手又轻轻动起来。
好软,他从来没有碰过这样柔软的东西,整个脑子都快被冻住。
“小妩…”他想和她商量尽快成亲的事,可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心里,连话都要理不顺。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快速道:“明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月妩眯着眼,随口应一声,没往心里去。
人不知何时睡着的,温慎收了手,坐在床边看了许久,终于清醒过来,给人盖好被子,吹了灯,起身逃出去。
当晚,他做了梦,梦里的女子是月妩。
翌日,不到天亮他便醒了,只能通过读书来驱散脑中的混乱。心里好不容易清静一些,那磨人的又来了。
“温慎,你怎起这样早?”月妩趴在他腿上,陷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腰。
他浑身紧绷,又胡思乱想起来。
“早起读书了。”他声音有些哑,低声催促,“先去洗漱,一会儿再玩。”
“你给我梳头。”
“好。”
宋积玉来时,两人正在屋里梳头,他没见着人,问了谢溪行:“人呢?”
“在屋里给人梳头吧。”
宋积玉狠狠惊讶了一下:“梳头?温慎居然还有这种情致?”
谢溪行瞥他一眼:“单纯梳头而已。”
他挑了挑眉:“这是当闺女养呢?”
谢溪行早已见怪不怪:“你说他是她亲爹我都不怀疑。”
宋积玉忍不住笑。
笑声传去屋里,温慎知晓有人来了,快速处理好最后一点儿碎发,出门迎接。
“积玉。”他行拱手礼。
“衣裳我叫人带着了。”宋积玉没跟他多礼,朝外招招手,院门口站着的小厮便捧着锦盒过来。
“多谢。”他又行礼,接下锦盒往屋里走。
门口探出来的脑袋立即缩了回去,等他进门,旁人看不见了才抱住他。
他笑着将锦盒递出去:“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月妩的目光早落在了锦盒上,这会儿接过直接打开,拿出里面的裙子。
清透薄纱如蝉翼一般,其上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这绝不是他那几两银子能换来的,温慎忍不住皱了眉。
可月妩已经抱着衣裳钻到了屏风后,没一会儿,穿着那身裙子又出来。
冰肌玉骨,脱尘出世,宛若九天仙子。
是粗布麻衣、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让他忽略了这绝色容颜。
他又开始怀疑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好看吗?”月妩转了个圈,裙摆上的蝴蝶翩翩欲飞。
好看,很好看,天底下估计没有比她更适合这件裙子的人。
温慎微微点头,面上倒是淡然:“嗯,好看。”
“那我今日穿这个去踏青。”月妩转动裙摆,低头欣赏。
温慎眉峰微敛:“天还没那样暖和,等天热了再穿。”
“不要,我就要今日穿。”
温慎上前拉她:“小妩,听话。”
她扭开,唇也微微嘟起:“我就要穿这个。”
“小妩,天气太冷了,会着凉。”
“我不管,我就要穿。”
“那里头多穿几件。”
“不要,不好看。”
是,现在这样是好看了,半个脖子都露在外头,能不好看吗?
温慎有些头疼,伸手将人捞过来,圈在怀里,和她脸贴着脸,轻声哄:“那便披个披风,若是热了再脱。”
月妩还是觉得不好看,但她反手勾住温慎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松了口气,拿了披风给她仔仔细细系好,没露出一点儿不该露的地方,才肯带她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跨出门槛,门外等着的人齐齐转过头来。
谢溪行只是扫了两人一眼便收了眼神,而宋积玉,他在看见月妩后,目光一直未曾挪动过。
温慎察觉到了,心里不大舒服,但未当场发作,只叫人一同上车。
他们有两架马车,本想着女眷一架,男子一架,可月妩非要黏着温慎,倒是不太好安排了。
“那看来只有委屈积玉跟我们一架车了。”蕙真笑道。
“不……”
温慎刚要说话,便被宋积玉打断:“这样也好,刚好溪行家中没有车夫,我和他驾车闲话一番也是惬意。”
他没给温慎说话的机会,跳上马车,驾车往大路上。
温慎无法,只能带着月妩上了后面一辆车。
车门一关,月妩便挂在了他身上:“温慎,这里疼。”
他瞳孔一缩,竖着耳朵往外听,未见异动,才压低声音悄声道:“晚上再揉好不好?”
“可是现在就疼。”月妩不肯。
温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大掌微颤着覆上去,轻轻揉动。
半盏茶后,他紊乱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思绪也清晰一些,想起方才的事儿来。
“小妩,你母亲叫什么?”
“单字裳。”
温慎微微发怔,若是他没记错,大公主应当名裳。
大公主最为受宠,连他这个乡野村夫都知晓,还有谁敢来撞这个名讳?他一时想不到。
可大公主早已嫁人,驸马乃是十几年前的探花郎,两人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即便是有孩子,依大公主的性子与其受宠之厚,也断不会将人送到这里来受苦。
更何况小妩曾说,她母亲已经过世,可现下大公主正在同七皇子与太子一派明争暗斗,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什么事。
“你母亲走时可有给你留什么信物?”
月妩摇头,眼中一片茫然。
温慎叹息一声,未再多言。
若是有信物还能去寻一寻,可现在是真没一点办法了。
他思索一路,直到有人来敲车门,猛然回神,惊觉自己的手还放在月妩身前,惊慌失措收了回来。
外头有说话声传来。
“欸?宋兄、谢兄你们也来踏青?”
“天气好,出来走走。”
“原来如此,诸位慢游,在下先行一步。”
人声走远,温慎才整理好下车,谢溪行解释一句:“是陶兄。”
温慎并未过问,微微颔首,转身将月妩扶下车。
江边两道杨柳扶风,青翠一片,两道旁绿地上孩童三五成群,追逐纸鸢。
月妩一眼便看见那彩色的纸鸢,指着天,朝温慎道:“我想要那个。”
“那边有卖纸鸢的,我去买。”宋积玉突然插话。
“多谢积玉,我带小妩去买便好。”温慎当即打断,牵着月妩走远。
气氛一时微妙。
宋积玉的目光随着他们走远:“他到底在何处捡的人,回头我也去蹲一蹲。”
“积玉!”谢溪行低斥一声。
宋积玉摸了摸鼻子,慢步跟上。
前方温慎与月妩已买好了纸鸢,月妩不会放,温慎正握着线盘在草地上小跑,一众人谁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月妩也跟在后头跑,她那身裙子随风摆动起来,飘渺如烟,灵动异常,周围好些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飞起来了,你来拿着。”温慎将线盘交给她。
她接过线盘,在草地上跑得欢快,不一会儿便热出一身香汗,闹着要将披风脱了。
灰突突的披风一解,裙子的流光溢彩与少女的胜雪肌肤一并露了出来,那轻盈的步伐、纤细的腰肢和如云似雾一般的裙摆,说是天外之人都不为过,在场之人无不投来目光。
远处小山坡上,一群游玩学子也停下脚步,朝她看去。
“哪里来的仙子?”有人怔愣发问。
音落不久,便隐约听见她笑声盈盈:“温慎!温慎!你看我放得高不高?”
有学子恍然明了:“前段时日听闻温师兄订下亲事了,莫不就是这一位?”
“原来许给温师兄了…”少年怔怔看着远处,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
山下温慎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追上月妩,要将披风给她系上。
“不要,现在暖和了。”月妩拒绝。
温慎无法,此处人多眼杂,他也不好相劝,只能等回去再说。他知晓小姑娘爱美再正常不过,可也明白怀壁其罪的道理。
他默默跟随其后,看着那只纸鸢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然后,线嘣一声断了。
纸鸢摇摇晃晃要落在不远处的山坡。
“温慎!我去捡!”月妩招呼一声,提着裙子往前跑。
温慎见小山坡上无人,并未阻拦,只信步在后,慢慢跟过去。
宋积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也不知温慎何时注意到的,眼神并未瞥一下,淡淡道:“那条裙子还差多少银子?我补给你。”
“不必,你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
温慎微微一怔,转头看过去。
宋积玉展颜一笑:“我的确挺喜欢她,不过既然你们已有婚约,我自然只能放弃。”
温慎不意外宋积玉会这样说。他和此人虽称不上什么知己,但也勉强算是好友。能勉强做朋友皆是因此人风流得坦荡,为人又有义气,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不过我可不在意什么婚约不婚约,皆因有婚约之人是温慎,温慎是个好人,我即便是再好色,也不能夺好人之妻。”
温慎是个好人,凡是与他接触过的都会这样认为。
书院中只有温慎人缘最好,走哪儿都有人寒暄。
他平日里为人大度,若有同窗问询解题思路拆题方法,他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偏偏他天赋极佳悟性极高,每每都能正中要害。
对于吃不上饭的村民来说,铜板银子或许已经让他们够感激不尽,但对于学子来说,能在解题技巧上教得一二,那简直是莫大的恩惠,更何况是这种手把手教的?
宋积玉两者都瞧见了,打心底里佩服他,即便是对月妩有些兴趣,也不会像往日那般巧取。
被这样莫名其妙夸了一通,温慎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宋积玉未在意,借口离开。
他走没多久,谢溪行又追了上来:“积玉与你说了什么?”
温慎省去那句挺喜欢,其余全无保留。
谢溪行拍了拍他的肩:“他那人就那死德行,你也知晓,甭理他。”
“积玉并不坏。”他面色平静。
谢溪行松了口气,心道未起争执便好,若是为了个女子反目成仇,真是有失颜面。
“当时你与嫂子成亲都备了哪些聘礼?”温慎忽然道。
谢溪行微怔,转而回神:“你要成亲了?”
温慎微笑点头:“今晚便与她商量个具体日子来,此事不能再拖了。”
“甚好甚好。”谢溪行与他并肩,零零碎碎说了一些婚礼的事儿。
温慎细心记下,一抬头,却见月妩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不知是与谁在说话。
他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你想在莲乡办,还是在县城里办?”
温慎全神贯注在前方没太听清,随口一句:“我都好。”
谢溪行也未发现,只继续往下说,直到听到前方的说话声:
“小仙子,你是温师兄未过门的妻子吗?”
“什么妻子?”
“我听闻温师兄定了亲,不是仙子吗?”
“他定亲了?我不知晓。”
……
婚礼事宜被谢溪行硬生生憋回去,他侧目看向温慎,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来。
温慎愣在原地,握紧的拳松了又紧,迟迟说不出话。
“那小仙子是还未婚配?”
“没有又如何?”
“没有的话,仙子看看小生可否合眼缘?”
“噢,你想娶我呀?”
“正是。”
“和你成亲有什么好处呢?”
温慎再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沉声唤:“小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