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者

男人的身体在昏暗的地下室吊着,像是因为犯下重罪被处极刑后,为以谢世人而将之曝尸一样。

勒住男人脖子、将他吊起的扣环仍发出窸窣声,男人的身体仍残留着刚才的挣扎迹象,微微晃动。他的双手被绕向背后,用皮制的扣环牢牢捆住,穿着灰色宽松长裤的腿似仍在不停颤动。不,是真的在颤动!

矮小男人盘腿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静静盯着在自己鼻尖三尺之上的男人脚上那双脏运动鞋鞋尖。他那白痴状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是微笑,又像怯惧般难以言喻。他好像马上就要大笑出声,却又好像会惨叫一声、拔腿逃跑。

但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矮小男人正把什么东西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嘴唇不住蠕动。

仔细一看,矮小男人手上拿着的是桃红色的大馒头。

难道这矮小怪异的男人是无血无泪的怪物吗?是来自地狱一丁目的冷酷饿鬼吗?

面对刚咽气不久、双腿仍不住痉挛的死者,如果是正常人,不可能还蹲在其脚下吃着馒头。

周围弥漫着掺杂了血腥味、排泄物异味、呕吐物臭味、霉味和灰尘味等气味所形成的恶臭,这是死亡的气息!不,应该说是杀的气息吧!而在这样的气息中,除非是鬼,人类实在不可能吞得下食物。不,别说是吞不下,甚至连胃内原本贮存的东西都会吐出来!

但是,矮小男人却边笑边吃着馒头。他膝上放着小盘子,盘内有桃色和白色的馒头,就是在庆典时大家常吃的那种馒头。

多么讽刺而恶心的景象啊!

接着,矮小男人把什么饮料拿到嘴边——盛饮料的容器像是温酒的小酒壶。果然没错,是酒!但器皿不是小酒壶,而是约莫零点六公升大小的透明酒瓶。他居然在吊死的尸体前独自享受奇怪的酒宴。

不久,两个馒头似已吃完,矮小男人站起身来,一口灌完透明酒瓶内剩下的酒,把盘子和空瓶置于地板上,拍拍屁股。

吊在天花板上的男人尸体发出轧轧声音——难以言喻的可怕声响——接着便垂落地面。首先是运动鞋的鞋尖碰触地面,然后整个身体好像一堆菜叶,歪七扭八地慢慢倒在水泥地面上。被黑布袋罩住的头发出碰撞声响,接着,整个身体仰躺不动了。

矮小男人一摆一摆地绕着尸体走了一圈,那姿势就像在高兴地手舞足蹈。

他蹲在尸体头部的位置,想解开勒住尸体脖子的扣环。他的脸憋得通红,努力想解开,却一直解不开——外面以皮裹住的铁环深深陷入尸体的脖子!嵌入的深度实在非比寻常,连罩住头的布袋都嵌入肉中,以致矮小男人根本看不见圈环。难怪身材壮硕、脖子很粗的死者,此刻看起来脖子突然变得这么长。他喉结一带的肌肉非常苍白,未刮净的胡须一根根分外明显。

扣环终于解开了,圈环张开,从头顶上方取下,被矮小男人随手丢在地板上。

之后,矮小男人慢慢把罩住男人头部的布袋拿开,好像脱帽一般。立刻,从未见过的怪物出现了!男人双眼圆睁,不,准确来说是眼珠自眼窝挤出,挂在下眼皮上方,可以见到充满红色毛细血管的眼白部分,感觉上若一把扶起男人,那两颗眼珠会立刻掉落!但更恐怖的是由口中伸出的舌头,这已经无法被认为是人类的舌头了。喷出的血掺杂着唾液、呕吐秽物和泡沫延伸到胸口。舌头宛如一只巨大的蛞蝓,令人无法相信这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倒像是一直寄居于此人体内的另外一种生物。他脸上所有器官都在流血,泛黑、黏稠如浓汁般的血自鼻孔、嘴巴和耳朵溢出。颈部左边肌肉似乎有一小部分被扣环刮伤,皮肉被削掉,露出红色肌肉和土黄色脂肪,未完全掉落的皮肤犹如皱巴巴的布团或纸片般垂在脖子上。

矮小男人把脖子的这块皮肤用力扯断,覆盖在红色肌肉上,然后抓住吐出的长舌,塞回嘴里。等完全塞入后,他又双手用力将嘴巴合上。但等他一放手,嘴又张开了,黏滑的舌头又伸了出来!

矮小男人从地板角落里拿来两个水桶,一个里面装有水和白布,另一个是空的。他由水中取出白布,用力扭干,开始擦拭男人的脸。

首先,他把男人微秃的头发梳齐,然后拭净鼻下、嘴巴四周、脖颈一带和耳下方的血及呕吐秽物。此外,尸体脸上和颈部的汗水、体液、布屑等也都被擦掉。之后,他抓住男人的脚,让尸体伸直,解开背后双手上的皮扣,使尸体微侧一边,开始小心翼翼褪下死者的衣服。

异臭扑鼻!

被勒死的男人的肛门周围有无数脱粪,性器官前端滴出白色黏液,附着于四周和阴毛之上。这些都是垂死挣扎之际留下的可怕痕迹。也不知道矮小男人是否脑筋有问题,见到上述秽物,闻到如此异臭,他却无动于衷。他伸手拭掉秽物,然后用水洗手,再扭干白布,拭净男人肛门四周及性器官周围。

最后,矮小男人仔细地用白布将尸体全身擦拭了好几次,这才取出白色棉花,撕成一小团一小团的,用竹筷子塞进肛门、鼻孔以及耳洞内。同时,他双手使力粗暴地把跳出的眼珠硬塞回眼窝里,再用力拉下上眼皮,让眼睛合上。

舌头也是这样——他再次硬将舌头塞入嘴内——但只是这条舌头,他怎么努力也没办法令它不再伸出!

矮小男人心想:这果然是不同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