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鱼摆手,笃定赣商是虚张声势。
“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们有过多次籴粮经验,积累不少人脉,见过的风浪恐怕比我吃过的盐还多,眼下一点困难哪里难得倒诸位?”赵白鱼拨了拨佛珠,十分倚重地说:“本官很信任你们,尤其是窦判官,相信你们一定能解决闹事的粮商。”
目送赵白鱼的背影,几个人凑到一起。
“如何?”吉州府漕司官吏悄声询问:“我瞧赵大人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江西是产粮大省,各府粮商去年便收足粮草,那么大的量,除了官府还能卖给谁?商人手短眼浅,一旦发现手里的利益保不住,怕是会哭求官府,低价抛售。”
吉州府漕司官吏惶恐:“是下官放屁,下官愚钝,尽说废话。”
“赵白鱼放屁!”窦祖茂终于把憋很久的气话说全,“还粮商哭求官府?低价抛售?朝廷规定每年岁额在三月底交齐,你说是粮商捱得住,还是我们熬不过这两个月?”
吉州府漕司官吏一惊:“祸端分明是赵漕使惹出来的,跟我们无关啊!”
“你这话去跟赣商说,看他们会不会网开一面。”窦祖茂烦躁地拍着脑袋:“无妄之灾,实是无妄之灾啊。娘老子的混账王八羔子!别的地方是讨好当官的,到这儿偏是反过来,我一个当官的还得给那群王八羔子当孙子!”
赣商势大,猴子也敢欺老虎,不过在场官吏的腰包都被赣商喂得鼓鼓的,眼下被刁难倒是忘了这回事,全是平时如何卑躬屈膝的满腹委屈了。
“窦判官,上差,您可得救救我们。我瞧赵漕使约莫是办了两桩大案便自命不凡,以为赣商是随他揉圆捏扁的纸老虎。他当然高枕无忧,可别到时出了事,把我们都推出来顶包。”
这话说得其他人也怕了,团团围住窦祖茂:“是啊,大人高抬贵手,我们都知道您跟府内最大的粮商阎三万交好。但凡您出面,说不得卖您个面子……”
“我才刚被阎三万撂面子!”窦祖茂瞪了众人一眼,又看向赵白鱼办差的位置,那儿空荡荡、静悄悄,没什么动静,一想到对方捅出来的篓子要他们来收拾,自个儿心安理得,他便万般不是滋味。
“我倒有个法子,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您就快说吧,赣商和赵漕使瞧着是杠上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只要能渡过此劫,什么事我们都愿意干。”
眼见众人的情绪都调上来了,言语间颇有几分藏不住的怨气,窦祖茂才说出他的真实目的:“到赣商会馆去。”
窦祖茂等人一走,赵白鱼就从墙后走出来,笑着看他们迫不及待前去赣西会馆的背影。
砚冰颇为唏嘘:“如您所料,他们果真投靠赣商。”
摇摇头,他难掩一丝愤慨:“两江的官真是没救了!自古士农工商,以商为贱,这群十年寒窗、一朝鲤跃龙门的官竟争相追捧一群商人!最可笑是一边委屈自己被商人轻贱,一边上赶着让商人轻贱,丑态百出,见笑于人,尤不自知。”
“说来说去是钱作怪,银子是他们亲爹娘,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给银子的祖宗。哪天赣商倒了,他们也会跟蚂蟥一样扑上去吸血。”赵白鱼伸了下懒腰:“走了,去见一见麻得庸。”
“没必要。他们想干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您不怕事情闹大?”
“我还怕事情闹不大,没有钦差来。”
“钦差?”砚冰懵了,“要是钦差来了,那说明两江是真闹大了,您在漩涡中心,恐难脱身。不过五郎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您想让陛下派钦差到两江不是无的放矢……您是想让钦差来对付两江官场?”
赵白鱼回首打量砚冰,颇为新奇地说道:“砚冰最近是读了什么神书,进步如此大。”
砚冰嘿嘿笑:“我原先瞧五郎和两江的官、商斗得厉害,还栽了几次跟头,我心急如焚,您却气定神闲,再回过头去看你们的斗法发现您是栽了跟头,可是不痛不痒,没有半点损失,反而收获实实在在的政绩,反观这两江的官啊、商啊,哪个不是损失惨重?哪个不是真的大出血?我便悟明白了,一件事反馈回来的结果不外乎成与败。成、败,都得往下走,只不过别人败了就一蹶不振,您栽一跟头,反能从中琢磨出不少东西。哎呀,我算回过味来了,五郎做的事,没哪个是一拍屁股就想出来的,都是深思熟虑……唉,怪我还不够了解五郎。”
赵白鱼以前在京都府衙门当判官,人微言轻,不适合带着砚冰,之后水涨船高,又当了钦差,才带着砚冰言传身教,结果就是让砚冰只瞧见他的算无遗策。
“所以我还读了先生推荐的孙子兵法,兵法里有云:欲取先与。先是私盐,后是漕运走私,哪个都是天大的案子,足够端了两江,偏偏两江有通天本事的神佛太多,愣是把两桩大案压了下来,没法把幕后的这张大网给抓起来——”砚冰话锋一转:“但也暴露了两江官商勾结这张利益网有多大,逐个击破太费劲了,还会激怒他们,被群起攻之,所以您打算如他们的愿,缩回砍向两江的刀,让钦差去对付两江?”
赵白鱼抿唇笑:“差不多。”
也就是还有没分析到位的点,但这句话已经是对砚冰最大的肯定了。
他终于看懂一点点官场了!
砚冰赶紧追问:“不过我们为什么去找麻得庸?”
赵白鱼:“维持感情。”
“啊?”
刚得意没一会儿的砚冰蔫了,又看不透五郎下的棋了。
***
窦祖茂几人来到赣商会馆求见陈罗乌,得了同意接见的回复才进去。
陈罗乌见了人就拱手朗笑:“诸位大人今日莅临,我赣商会馆蓬荜生辉啊。坐,都请坐。来呀,看茶。”
几人连忙坐下,见陈罗乌一心一意品茶,便欲言又止,急切地看向窦祖茂。
窦祖茂定定神,刚要开口就被陈罗乌打断:“喝茶,南诏来的普洱,海外可是一两百金。”而后低头似乎不打算交谈别的。
窦祖茂心一沉,原本还打着多捞点好处的算盘,眼下什么心思也不敢有了,咬咬牙,开门见山说道:“陈会长可知漕使大人令我等找人假扮外地来的粮商,从省内各府的粮铺大量收购粮草,如果粮铺敢刻意抬高价格,便能顺理成章治粮商扰乱市场的罪?”
“哦?是吗?”陈罗乌故作惊讶:“可我毕竟不是粮商,你们怎么不去找阎三万?”
别说阎三万了,省内各府粮商沆瀣一气还不是听了赣商会馆的话?可陈罗乌跟他们装傻,他们也没法子。
“您是赣商会长,一呼百应,您一声令下,别说阎三万,就是四省三十八府的商人都得给您几分薄面。我们兄弟几个实在是官小、人微言轻,这赵白鱼是我们顶头上差,他想做什么,我们除了听令行事还能做什么?可我们知恩图报,平日多受赣商恩惠,到了关键时刻自然涌泉相报,赵白鱼想对付粮商,就是对付洪州府乃至两江的商人,那怎么能行呢?没了赣商,两江不得乱套?无论是私情还是公职所在,我等来告诉您一声,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哈哈哈……承蒙诸位大人的恩情,某不胜感激。”
陈罗乌一个眼色示意,便有人呈上来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窦祖茂掀开红布一角,瞧见里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登时亮起眼睛。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陈会长实在客气。”一边说客气,这几个官吏倒是毫不客气地收钱。窦祖茂面露为难:“虽说粮商是不满赵白鱼行事过激,但是籴粮贻误……却和我等脱不了干系。”
“窦大人说笑了,贻误朝廷籴粮大事是赵白鱼一人所为,跟你们何干?就是朝廷怪罪下来,也是拿负责此事的漕司使问罪,论不到小官小吏的头上,再说这是两江,不是天子脚下,如何结案定谳还不是提刑司说了算?”
而提刑司收了好处,自然能帮就帮。
有了这保证,窦祖茂等人立刻安心。
“陈会长为我等着想,我们也该投桃报李,一定不会让底下的人打扰粮铺生意——”
“别,别不去,你们就听赵白鱼的话。他是上差,你们合该听令行事,该叫人乔装打扮去粮铺就叫人去,不用避讳。”
几人面面相觑,摸不透陈罗乌心里的算盘,但没阻止他们办差就是件好事,免得他们还得找理由应付赵白鱼。
“如此,便多谢陈会长了。”
***
麻得庸被关在漕司衙门几个月,没人理睬,吃喝拉撒都在小小的房间里,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威胁到求饶,再到现在的麻木,披头散发,浑身脏污,憔悴不堪,发现门被打开了也只是动了动眼皮,还蹲坐在墙角面壁。
“麻得庸。”赵白鱼开口。
麻得庸充耳不闻,直到赵白鱼问:“想不想出去?”
“看来是不想出去。那算了,我们走吧。”
“放……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麻得庸骤然回神,飞扑过来,想抱住赵白鱼的腿但扑空,抱到门槛时突然失声痛哭:“我想出去……殿下,救救老奴。”
赵白鱼蹲下来,“你家殿下早就放弃你了,两百多万两白银的走私大案全推到你头上,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就算本官一时心软放你出去,你家殿下恐怕也会怀疑你是不是私底下透露她的辛秘,用来将功补过,说不定抓你回去大刑伺候……昌平公主为人如何,想必你很了解。”
想起昌平那些折磨人的手段,麻得庸不禁打了个寒颤。
见他恐惧之色尤为明显,赵白鱼便继续说:“所以你想不想将功赎罪?”
麻得庸眼睛一直在转,好半晌才迟疑地说:“你刚才说如果我被放出去,殿下会怀疑我……”
赵白鱼:“本官能担保你平安无事。”
麻得庸吞了吞口水,思索半晌,犹豫不决,大概想的是他追随昌平公主二十多年,从京都府到她被发配两江,一路追随、一直忠心耿耿,帮忙操持两江事宜,看在情分上,或许不会见死不救?
“田英卓死了。”
“什么?”
“服毒自尽,举家自焚,死无全尸。”
麻得庸浑身颤抖,骇然不已,自然猜到田英卓是被逼自尽,二品大员尚且是这般下场,何况他一个不到五品的通判?
赵白鱼作势要走:“看来你的确忠心,我便不强求,过几日判决下来,也能结案定谳,你估计是秋后处斩吧。”
“等等——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麻得庸抓住赵白鱼的衣摆,抬头看去,见到那张俊秀温和的面孔忽然语塞,迟疑地问:“你是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某姓赵,京都府里一芝麻小官。”
麻得庸愕然失声:“——是你?”他脑子一转,更惊骇:“你是新任漕使赵白鱼?”
赵白鱼笑望着他。
麻得庸瞬间颓然,还能说什么?
原来去年京都府一行就被人家盯上了。
技不如人,自当认输。
“赵大人,您果然如同说书里一般。”刚正不阿,谋略过人,却不知他和昌平公主斗到最后,谁输谁赢?“你来找我,是要从我这里找出殿下的罪状?我提前告诉你一声,我是经常替殿下看货出货,手里却没任何审计账簿,单凭我这张嘴也指认不了殿下,如果要我当人证,怕是竹篮打水。”
赵白鱼:“我问你,当日京都府撞翻的官粮,你们是从两浙买的?”
麻得庸:“也有两江、广东和福建的。”
赵白鱼:“南方各省每年籴粮的数目都根据前一年粮食收成进行调整,你们去年从两浙收了那么多官粮,不怕今年交不上朝廷的籴粮岁额?”
麻得庸:“不瞒大人,周边四省三十八府每年的粮食收成都会瞒报。”
瞒报实属寻常,譬如之前的淮南漕使司马骄通过匿田、藏田等手段贪污税收,实际也是瞒报粮食收成的情况之一。
“当时的两百万石官粮,有一半是从两江的粮仓拿的,剩余一点分别从周边四省粮仓挪一些,再从两浙挪了大约八十万石的粮草。”
赵白鱼突然厉声呵斥:“你们敢碰粮仓?!”
粮仓何等重要,关乎天下民生,倘有不测,监守粮仓的人直接砍头,少有上诉求情的机会。
“粮仓被挪用,没人发现……哦,我倒是忘了,四省三十八府的官早就拧成一股绳了。不对,我赴任时,去看过粮仓,里头全是粮草——你撒谎?”
“不是,小的哪敢?”麻得庸小心翼翼地觑一眼赵白鱼,小声说道:“如果大人现在再去粮仓看,捅开麻袋就会发现里面装的不是当季好米。多数是陈米……两江还算好的,其他穷点的地方,说不准是米糠。”
赵白鱼倏地站起,负手看向庭院水缸旁边的一棵杂草,灼灼日光驱不散官场腐败,自古如是,并无新事。
麻得庸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补充:“不过两浙的粮草并非官粮,是从粮商那儿买的。”
赵白鱼:“你和两浙粮商有交情?”
麻得庸:“有些交情。”
赵白鱼:“我需要一百万石的官粮,能不能买到?”
麻得庸满脸为难:“如果没去年入京献寿的事,能凑齐,但眼下我估计只可能凑到五十万石。”
“也可以了。”赵白鱼:“如何说服你认识的两浙粮商?”
麻得庸:“待我写封信便成。我曾与那粮商有过命的恩情,如果求到他头上,他必然会帮。不过……我真能戴罪立功?”
赵白鱼笑眯眯地保证:“我从不骗人。”只要他没犯其他罪。
麻得庸当即兴高采烈地写信。
拿到信的赵白鱼很快令人送去两浙。
***
与此同时,窦祖茂等几个官吏既是听赵白鱼的命令,也是听从赣商的暗示,令底下人乔装打扮成外地粮商先在洪州府的米铺采购,每笔买卖都是大手笔。
起初很顺利,连续四五日,凑齐二十万石官粮,弄得窦祖茂等人丈二摸不着头脑,说是教训赵白鱼,怎么真让他买到官粮?
到第六日再去买却被所有米铺拒绝,官差假扮的粮商不满地质问:“昨天还能买,今天怎么不行了?”
店伙计拿出一块木牌,上面写俩字:售罄。
官差却眼尖地发现还有几人进去采买米粮,米缸也是满满当当的,顿感被敷衍,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针对我!”
店伙计翻了个白眼,官差许是演戏入脑,当即火冒三丈,推搡店伙计,一瞬从口角之争变成身体搏斗,场面尤为混乱,直到掌柜出来说话。
掌柜对着众人说道:“不是我不肯卖米粮,而是你们这几天买了太多,库存已经严重不足。再继续下去,米铺无粮,府内的百姓们到哪里去买?百姓还吃什么?近几日,各个商号的掌柜都来跟我反映,米不够了,得涨价,涨两倍……我硬是压了下去,我说米粮是给百姓们吃的,是填饱肚子、活命用的,怎么能随便涨价?叫穷人怎么活?我们商号是老字号,绝不干哄抬米价的事!”
“所以诸位老板,我阎家商号的米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提供大量采购,我们的米要留给百姓、留给穷人!”
“说得好!阎老板实在人!不枉大家的信任,时常到你们商号来买粮!”
人群里有喝彩声,群众情绪很快被带动。
“你、你们,有生意不做,你是疯了不成?少说些假仁假义的大话,分明就是怕我们抢生意!”
那官差还在叫嚷,没注意身后一个伙计眼尖地瞟见他外袍底下的官差领子,出其不意地扒掉他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官差公服。
“——是官差!官差假扮粮商买米囤米,意图哄抬市价,不让百姓吃平价米啦!”
除了奸商就是当官的最不受百姓待见,听到有人叫嚷官差故意买米囤米,再高价卖出,贪污压榨贫苦大众,再加上官差那身显眼的公服,顿时点燃众人怒火,群情激愤。
“贪官买米囤米,吸血百姓!”
“知法犯法,欺压百姓,狂悖无道!”
“滚!”
那官差神色慌忙,扭头就对上掌柜的眼色,一把将他推下楼梯大喊:“漕司籴粮,谁敢抗命?我告诉你们,买米是新任漕使赵大人的命令,你们这米不卖也得卖,否则抓粮商、封米铺,看你们还有没有生意可做!”
百姓敢怒不敢言,掌柜磕破头,血流满面,而官差嚣张得意地令人将店里的米都搬走,丢下几串钱,想了想又拿走一半。
掌柜看着洗劫一空的米铺,怒极攻心,当场昏死。
***
“昏官贪官糊涂官!”米铺附近的酒楼包厢里,幕僚目睹官差强买强卖的一幕,颇为愤慨地说:“前几天听闻漕司籴粮困难,粮商扬言不做赵白鱼的生意,想是赣商出手了。我还以为赵白鱼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回击,却是叫人假扮粮商大肆采购的馊主意!”
“少说点话。”赵重锦脸色不愉地呵斥:“没看见那掌柜和闹事的官差互相打眼色?人群里也有几个人心怀鬼胎,故意挑起百姓情绪,把矛头对准赵白鱼。分明是三方人联手演这出戏,要不是底下官吏烂透了,赵白鱼的法子很好用。”
幕僚:“……”
怎么说呢?
那法子是连他都觉得有失漕司使水准的愚蠢,如果赵白鱼当真如传闻中聪明的话,可他有状元之才的主公却夸赵白鱼的法子好用。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中邪了?
“昌平和赣商联手,两江官商都在挖坑谋害赵白鱼,他再谨慎小心也是个人,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我就怕整个江西省还凑不出三十万石的官粮,更怕除籴粮失败,还有准备将人逼死的更狠的招数。”赵重锦低声呢喃一句:“虎毒不食子,出手如此狠辣,果然是没有一丁半点的情分……”
幕僚:“您说什么?”
赵重锦定定望着下方,突然开口:“去漕司使府上,告诉赵白鱼今天的事。还有,”顿了很久,他才轻声说:“告诉他陈罗乌背后还有一个三爷。”
幕僚一惊,压低声音劝阻:“大人三思,我们调查很久才勉强摸到那位三爷的一点线索,拥有那样的智计谋略,还有两江铺开的利益网,如能为我等所用,将来便是一大拥趸。”
赵重锦抬眼看过去,冷漠得像是看一个死人。
幕僚识趣地低头:“卑下听令。”
***
“三爷?”
这是什么人?
赵白鱼咀嚼这两个字,同时疑惑赵重锦为什么突然示好,至于粮商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倒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洪州府当天有十几个米铺发生冲突,扮外地粮商买米的人被揭穿是官差假扮,有过于激愤的人当场暴打官差,直接扭送官府,所有发生冲突的米铺被迫关门。
官差和百姓们都没当回事,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洪州府没有一家米铺开门。
店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木牌子,上书:漕司籴粮,无米可卖。
从早到晚,漕司衙役跑遍全城。
落日之前,不时有官差满头大汗地回来汇报:“大人,东城的米铺都关了。”
“西城的米铺也都关了!”
“大人,府内数百来家米铺都关……关门了!”
……
赵白鱼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漕司衙门里回来复命的一众衙役包括窦祖茂几个有品级在身的官吏,没一个敢对上赵白鱼仿若洞察真相的眼睛。
最后一个官差拖着疲惫的身体挪进漕司衙门,大口喘气:“大人,粮商嗬……粮商罢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