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某些制度有点像赵白鱼熟知的北宋初期,科举制度不够完善,没有专用考场,临时设置礼部办公区作为贡院,包括考题设置、考场、阅卷等流程也不像后世成熟,极其容易出现作弊现象,这才有原著小说第一次权谋的登场。
过程没有详细的描写,护士只说有一个落榜考生敲响登闻鼓,举报会试前两天有人在市面卖题,由此引发本朝最大的科举舞弊案。
当然重点不在科举舞弊,而在之后的兴大狱、杀朋党,力挫秦王党。
但赵白鱼不知道详细剧情、没有线索,而且会试在他昏迷时已经开始,考题早就泄露,没法补救,只能坐等剧情如期发展。
不过他很快忙得焦头烂额,府衙本就管理一府二十一县大小事务,尤其京都乃大景国都,天子脚下,政治文化与经济的中心,容不得半分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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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前朝昏庸无道,开国时百废待兴、国库空虚,便鼓励商业,重振经济,商业因此发展空前蓬勃。
与之带来的弊端便是不配套的坊市制度、城市管理模式以及相关律法,比如现在还是白天开市、晚上闭市的坊市制度。
制度亟需改革,但配套的管理模式、城市治安还未商讨出解决办法。
再者商业繁荣必定伴随诈骗、官商勾结等问题。
大白天行骗、以次充好的事情屡次发生,还有提前贿赂管理坊市的官吏逃过追责,被受害者报复,当街刺死的案件也屡见不鲜。
所以从二月到四月初,赵白鱼都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郡王府的聘礼抬进赵府,怕还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聘书搁置案边,烫金簪花小楷写着婚期六月初八,落款处是狷狂草书书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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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王的名字,其人暴虐,其字却笔势流畅,狂放不羁,纵任奔逸,自有章法,不像行事无道之人。不过字好看不能说明什么,多的是奸佞贼宦写一手好字。
“四、哦不,五郎,郡王府送来的聘礼名单在这儿,已经清点完毕,就放在院里的库房。”砚冰拿着红本折子,一错不错地盯着礼单:“您是没亲眼瞧见宝物,五尺高的红珊瑚,雕成狮子模样,活灵活现,简直了。还有拳头大的东珠一对,一箱子南海珍珠,成套的宝石、玉石头面,更别提金银若干……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的宝贝。”
“五郎,您说这小郡王送来价值连城的宝物,是不是很重视这桩婚姻?是不是特别喜欢主院那位?”
砚冰实在担心小郡王蒙骗后,迁怒赵白鱼。
赵白鱼正处理公务,抽空看眼礼单也惊到了,“小郡王把他家库房都搬过来了?”
砚冰撇嘴:“怕是冰山一角罢了。”他端来秀嬷嬷煮好的糖水递给赵白鱼,说:“咱们这位小郡王出身不凡,虽不受生父喜欢,但生父好歹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圣上的兄弟,仅存不多的王爷!再说回外家,一等镇国公、镇国大将军,那是跟随圣祖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小郡王的生母可是国公爷唯一的掌上明珠,据说当年十里红妆从东城铺到西城,公主都没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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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王是他的心理阴影,原著也忘得七七八八,自不知道霍惊堂还有这等显赫家世。
“他有这么厉害的家世,怎么十二岁就亲上战场为自己拼前程?”
满京都哪家忍心如此对待自家儿郎?
“说是靖王,也就是小郡王的生父,宠妾灭妻。国公爷那边,自从自家大姑娘难产而亡,就跟王府断了联系,大抵怨着小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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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童年和原生环境都是造就变态的必要条件。
赵白鱼扔下礼单:“清点后誊写两份礼单记录,一份拿到父亲、母亲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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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聘礼这么给脸,我不得照着弄一份嫁妆?何况父亲亲口答应我,不会在嫁妆一事上亏待我。”
安抚也好、愧疚也好,如今他提些不痛不痒的要求都会得到满足。
赵白鱼身姿端正,腰背挺直如竹,提起被迫代嫁一事已经能平常心对待,心如止水,面色冷静,在无法改变剧情的前提下,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以便在剩下的时间里过得舒心快乐。
“行!”砚冰充满斗志:“我必叫赵府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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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环巷是京都府秦楼楚馆一条街,很多茶馆酒楼经营皮肉生意,统称为花茶坊。
这日大清早,邻近护城河的一家花茶坊楼内爆发凄厉的女声尖叫,护卫步伐匆匆,踹门进房,见地面瘫坐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女人,而床上是一个暴毙而死的男人。
为首的护卫腿软,缄口结舌。
后面有一个小厮挤进来,见状哆嗦着说:“快、快报官!”
匆匆赶来的老鸨想阻止,反被小厮指着鼻子骂:“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他可是东宫太子乳娘的义子!你们害死我家老爷,还想毁尸灭迹不成?”
东宫乳娘的义子?!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惊惶,老鸨讷讷,不敢再阻拦。
次日清晨,一名江南考生敲响登闻鼓,直达天听。
同日巳时,此次赴京赶考学子共一千二百一十人全被召进垂拱殿重开会试,由元狩帝亲自主持、翰林院大儒出题,两日后方出结果。
中举者比原来会试出榜名单多出八十一人,原本录取人数则落榜三十人。
垂拱殿内鸦雀无声,诸大臣噤若寒蝉,太子与秦王分立两边缄口不言,负责科举的考官跪伏在地,冷汗打湿后背,大气不敢喘一口。
半晌后,元狩帝身边的大太监打头进来,打破僵硬可怖的氛围,但见他恭敬地引着身后一紫袍男子入内,其人长身玉立、高挑瘦削,紫袍官服着身衬得肤如白玉,革带勾勒出劲瘦腰身,托出修长双腿。再看他脸覆精巧的铁面具,遮住半边脸,却也能瞧清其五官深邃,眉似远山,眼若琉璃珠,轮廓清隽俊美,兼之通身疏狂不羁的气质,浑不似凡尘人物。
“臣霍惊堂拜见圣上!”
来人正是临安小郡王霍惊堂。
元狩帝见到霍惊堂,铁青的脸色稍缓和:“子鹓,你过来看看。”
大太监将起居舍人记录前因后果的折子递给霍惊堂,后者接过,一目十行。
“如何?”
霍惊堂合上册子说:“开科取士,举荐拔擢,关乎社稷稳定,关乎大景百年、千年基业,是重得不能再重的事。需用重典,震慑宵小,杜绝徇私舞弊、私相授受之人,方能固我大景盛世根基。”
“说得好!”元狩帝面覆寒霜,显然早有定夺,只等有人提出重典纠察,当即做出决定,指着主考官礼部尚书、同考官礼部侍郎及一干作弊考生:“押入大理寺,等候查证。其他相关之人自今日起不准离开贡院,随时配合调遣问话。子鹓,擢你为大理寺卿,负责调查科举漏题一案,三司任你调遣,两府主动配合,不得干预!”
“臣领命。”
被点名的考生、考官闻言瘫倒于地,此时中举考生中有一人蓦地抬头,满目惶恐担忧地看向他的父亲,即牵扯其中的同考官礼部侍郎。
如赵白鱼在场,必能认出他就是师兄陈芳戎。
百官出垂拱殿,三两成群,商谈科举漏题一案,唯霍惊堂一人当先,目不斜视,很快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眼见小郡王的身影走出视线之内,太子左右官员说道:“恃才傲物,桀骜不驯,一心媚上,竟还能博得直臣的好名声。”
“噤声!”太子呵斥,却无下言。
旁余人见状,心知太子不喜临安郡王,因那人就如茅坑里的臭石头,无论如何示好拉拢也不回应,偏圣上极信任、偏疼他,导致一众皇子们都不喜临安郡王。
此时三郎赵钰卿和秦王从后头走来,秦王主动攀谈:“霍惊堂为人古怪,脾气暴戾,四郎定是受惊不少,我再添一柄玉如意、一株珊瑚做彩头,让四郎开心些。”
提及小儿子,赵伯雍便神色缓和:“四郎同意便是。”
太子和秦王同时说:“四郎肯定高兴坏了!”
太子追上赵伯雍问:“宰执,不知五郎近来可好?”
“散财消灾,行善积德啊。”
老鸨猛锤木门叫骂道:“小贱蹄子哭哭啼啼做什么?来的都是有钱有权的大爷,带你们享福去的!别当妓子立牌坊,给脸不要脸!”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怎么不能?救人要紧。”赵白鱼将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说:“再说突然暴富,我心里不踏实,不如拿去做善事。”
知道梳头娘子经历的人不多,但相关案件却在京都府内口耳相传,连最迂腐的老夫子也夸进谏者忠直良善,堪为名臣。
求死的绝望氛围中,一个梳头娘子走出,说道:“我或有一法,可救诸位娘子。”
言罢,互相对视,都有互别敌意的苗头。
“怎么没钱?嫁妆,聘礼,随便弄点不就行了?”
“赵大人不辞辛劳,四处奔走、游说,递折子请上官权知府入宫在圣上面前为我据理力争,最终得到轻判的赦令。自那之后,我便梳发做了个永不嫁人的梳头娘子。”
众人便想反驳,但见梳头娘子将宝押在赵白鱼身上,颇为信任这位京都府少尹,而她到底一番好意,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
梳头娘子沉思片刻,请李意如提笔书信一封,趁日落之际,匆匆赶往赵府。
因花楼的姑娘质量最上乘,还有京都名妓李意如也被拉出来“赎身”,自是吸引无数自诩惜花客的男人。
若走到台阶上仔细听,就能听到女子们细细的哭声,凄怆悲切,不绝如缕。
房间里顿时安静,老鸨满意离开,半晌后又传出窸窣的声音,一个俏丽的小丫鬟蹑手蹑脚进来,望着屋里神色哀戚的姐姐们,径直入内室对卧榻上看书的曼妙女子说道:“李姐姐,我瞧见东城郑员外家的人抬了两大箱金子,怕是势在必得。”
一股绝望在姑娘们心里弥漫,死气在屋内蔓延,小丫鬟满脸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们捂脸啜泣。
刚才骂人的官员唰一下惨白脸色,向着延福殿的方向不停拱手。
梳头娘子忍住激动感恩的心情,看出姑娘们不信她,便娓娓道来:“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世,十二三岁被几两碎银卖给老光棍当童养媳,恰逢母丧,守孝期内未完婚,待三年守孝期快结束时,我心有傲气不愿嫁人,那老光棍意图辱我,情急之下,我砍伤了他,之后自首。因是杀夫之过,按律当判死刑。”
太子:“自然。”
“但是判决又被大理寺驳回,维持原判死刑。”
“案件呈至京都府,本棺盖定论,许是我命不该绝,被当时的京都府判官赵大人看见卷宗,便将案件驳回来,又亲自见我、问清前因后果,遍寻律法,说我还在守孝期,不算婚嫁,便也不算杀夫,只按伤人来算。且有自首情节,应当轻判。”
李意如幽幽叹息:“人心薄凉至此。”
赵伯雍:“太子问的是我儿钰铮?”
楼下高声喧哗,楼上仗马寒蝉。
缴了千两纹银等于赔光棺材本,老鸨遭不住,便对外放出发卖楼里歌女的消息,还特地差人告知老主顾,不到一天就在京都府一众风流文人、纨绔子弟间传遍,装潢华丽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停在店外,还未入夜便已门庭若市。
“连卖身契都在别人手里,我能有什么办法?”李意如摊开十指,沾满墨痕,苦笑道:“视我为红颜知己者无数,往日说尽好话,可我写了一天的求救信竟没有一个人回应。”
“你是什么人?”
李意如回头,蛾眉螓首,皓齿朱唇,气质淡如清风。
突然有个姑娘说:“大不了一死!与其被嗟磨至死,不如我撞柱而亡,求一个体面!”
赵伯雍此时经过,淡声提醒:“小心口舌忌讳。是圣上亲口夸郡王堪为直臣。”
按理问罪花楼老鸨,但老鸨可上缴千两白银销罪,名为赎锾。
屋内女子闻言,如丧考妣。
李意如叹息:“如赵大人出手相救,必为我等再生父母。”
此言一出,如救命稻草,众人急急抓住,忙问什么办法,便听梳头娘子说:“可书信一封送至京都府少尹赵白鱼手中,请他为我们赎身。”
小丫鬟急哭:“李姐姐,您快想想办法,前阵子隔壁花茶坊的姑娘被郑员外买回去,安置在城郊外的别院里,当晚邀请猪朋狗友去……那姑娘当晚投缳自尽!我刚才还听见郑员外的奴仆和旁人说他们家老爷要买下您和姐姐们回去宴请宾客——您和姐姐们要是被买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赵白鱼接过书信,看完后说:“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会带银子如期而至。”
这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啊!
反正现实会教她做人。
女子赶紧说明来意,奉上书信:“请赵大人救救花茶坊的姑娘们,一旦被郑员外买走,下场必死无疑。”
所有人缄默,只有阅历尚浅的小丫鬟傻傻问:“赵白鱼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愿意为我们赎身?”
等她一走,砚冰紧皱眉头:“全买下来得花多少钱?您没听她刚才说什么员外抬了两箱金子,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啊对!”太子失笑:“险些忘了钰铮如今是四郎——过几天有场击鞠,赛后彩头是匹塞外骏马。我记得四郎击鞠技术全京都最佳,也最爱骏马,而且他个把月前在霍惊堂那里受气,正好用这彩头为四郎去去霉气。”
为民请命、为百姓直言敢谏的人是好官,是老百姓心中立长生碑的青天,更何况是为一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谏言,怎不叫人敬佩?
彼时他们都以为为一贫民女子一掷乾坤之人是京都权知府,原来竟不是。
一众姑娘们连连附和。
这日如常步行回府,远远见到一女子在门口徘徊,被护卫挡在外面,满脸焦急。待走近些,女子见到赵白鱼,面露欣喜,就要走来,被砚冰喝止。
赵白鱼的破院子在赵府最差的角落,靠近后门,所以每次出行都走后门,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正门通常不会为他打开。
无他,因那郑员外性好渔色,虽是个无甚实权的寄禄官,却是当今皇贵妃的侄子,不敢说权势滔天,对付几个青楼女子却是绰绰有余。
女子大喜:“多谢大人!”
世道艰难,哪个青楼女子不苦命?命苦至此仍努力活着,怎不惜命?不到绝望,怎甘心求死?
“啊?怎么能用那些钱?”
赵伯雍:“钰铮是四郎。”
赵钰卿:“爹,这是好事!四郎闷府里也有一个多月,不如出去玩玩,免得心情郁结闷出病来。”
李意如等人激动的神色一暗,忍不住质疑,赵白鱼是何人?凭什么为他们赎身?京都府少尹……官啊,世上有几个好官?都是沽名钓誉、鱼肉百姓之人!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这赵白鱼真是个好人,答应出手相帮,可他一个从六品小官如何与腰缠万贯的郑员外斗?
命案发生后,花楼门可罗雀。经仵作验尸后,确认死者死因是吸食过量金石散,还服用民间某些助兴药,兴奋过度导致猝死,虽然不追究全责但花楼私下贩卖过量金石散理应问罪。
家世不行,资产不行,如何斗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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