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慎独说,让时光给他个载她的理由。
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到。
时光莞尔,视线在男人寡淡又极具观赏性的脸上掠过,朝后排看了一眼。
她的角度,没瞧见车内除了叶慎独还有别人。
于是,她迎上他漫不经心的眼,有恃无恐道:“做过,算吗?”
除此以外,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叶慎独听罢,平缓的眉挑出个幅度,倪着她的眸色像被浓雾覆盖的山峦,变得耐人寻味。
对视许久,他冲副驾驶扬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时光道了声谢。
对于女人毫无诚意的道谢,他没做回应。
从车子前面饶过去时,时光侧目看了眼车内。
只是一眼,她就放弃了坐前面的念头。
后排不仅有人,还是个美女。
最终,她选择在后排落坐。
见时光上去,美女特地朝里面挪了挪。
女人穿了件白色露脐紧身衣,搭深蓝色阔腿裤,长头发圆眼睛小酒窝。
她分明是听见了时光跟叶慎独的对话,却什么情绪都没表现出来,乖巧得跟新入宫的秀女似的,并对时光这个“过去式”报以甜美的微笑。
倒是乖,这应该就是姓叶的喜欢的类型,听话。
时光这么想着,一抬眸,就对上了后视镜里的那双含情眼。
“坐前面来。”叶慎独的声音沉了几分。
有句歌词很应景。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如果刚才就知道他车上坐着新的猎物,时光万万不会说那句话。
现在有点尴尬,要是再坐到前面去,更是喧宾夺主。
既然决定不纠缠,便不应该坏人家姑娘的好事。
这样想着,时光从他一动不动的视线下移开,看向了窗外,淡声道:“不合适。”
叶慎独扭头,目光追着她那张娇媚又倔强的脸看了须臾,才重新启动引擎,没有再说话。
一车三个人,八百个心思,一路无言。
时光忍不住打量起车内,豪华又舒适。
还是昨天那辆有着引人瞩目车牌号的车,传说中迪拜王氏的象征,巴博斯XPL,4.0T,V8发动机,内地价要八位数。
刚才排在车队最后,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不得不再次承认,车是好车,车技也是好车技,半个小时的车程,叶慎独十分钟就杀到了,职业赛车手也不过如此。
等车停稳,时光第一时间下车,发现叶慎独随后也下来了。
她站定,打量起他的休闲装。
比较随意简约的浅蓝色夹克,搭黑色工装裤,脚上踩的马丁靴是双法国货,据说光是做这么一双鞋,从选材到缝制,就要历经几百道工序。
加之他身高185往上走,以及又是生得这样一张脸,要说不吸引人,那是假的。
她看他。
他也看她。
时光没打算叙旧,讲道:“我得去叫人拖车,先走。”
男人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就在这里,你还要喊别人?”
时光皱了下眉,静默须臾,没学他打太极,直言道:“那就麻烦叶总,帮忙处理一下。”
随后她把摩托车的钥匙扔给他,临走前不忘客气一番:“谢谢。”
“不客气。”
叶慎独掏出支烟夹在手里,暼她一眼,慢条斯理道:“那个理由你可以一直用,往后天南地北,只要能遇见,只要你扔出‘你跟我做过’这句话,我就不可能对你坐视不理。”
“……”
他是懂回击的,可时光也不恼,见他掏火机准备点烟,甚至还主动伸手为他挡了下风,和颜悦色地说:“好。”
男人点燃烟,轻笑一声,“什么你都敢答。你车呢?”
“家里小孩儿不懂事,开走了。”时光说。
“哦?走不成了,那时小姐还怎么旅途愉快?”
他所有的幸灾乐祸,都埋在了那双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瞳孔下。
时光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眼,亦是真假难辨:“眼下,跟叶先生在一起,不就是旅途愉快吗?”
他眯眼看过来,直勾勾盯着她:“你好会撒谎。”
“肺腑之言,叶先生怎么就不信呢?”时光的模样无比真诚。
叶慎独弹弹烟灰,继续打量她,“在这里跟我伶牙俐齿,刚刚在路边,别人对你出言不逊,怎么不见你还击,嗯?”
“当时敌多我寡,怕嘛。”时光见招拆招。
叶慎独好整以暇,“我你就不怕了?”
他惯会用最温柔的语气,最平静的眼神,把这张锋利又自带压迫的脸粉饰成为让人误解的深情。
她收回视线,弹掉身上忽然而至的落叶,似笑非笑:“叶先生不怒自威,我当然怕。”
“满嘴谎话。”叶慎独无情地拆穿。
信不信也就这么回事,隔靴挠痒本来就没意义。
时光暼了眼车里不知是害羞还是故意腾时间给他两叙旧而一直没下来的乖乖女,好心提醒:
“叶先生再跟我把这旧叙下去,车上那位该生气了。”
叶慎独幽静的眼眸保持着原来的角度,没做任何解释。
“二哥,嘛呢,等你半天了。”
就在这时候,那边闹闹哄哄地走过来七八个男男女女。
那伙人见到叶慎独都很恭敬,有的喊他二哥,有的喊慎哥、叶总、叶少……
总之层出不穷。
叶慎独淡淡地点点头,吩咐迎上来的大堂经理为他们安排住宿。
说话的奶奶灰一看到时光,嘿呦一声,“高冷美女,我哥居然把你给稍回来了?”
他刚才说的是“清高”,而不是高冷。
时光冷冷暼他一眼,一句话没说。
纠缠于无关的人和事,是浪费时间的表现。
众人说话这会儿,车上那个美女终于下来了。
她安安静静站在叶慎独身旁,小鸟依人的模样,温柔又腼腆地喊他:“二哥。”
啧,前面那些喊二哥可能是真二哥,她用这种调调喊,就不是什么哥哥妹妹了。
时光心里有数,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绕过众人,直接走了。
“卧槽,这么拽?哥,你的人?”
“远之,”叶慎独低唤一声,将烟暗灭在垃圾桶上,声音略沉:“找个时间,跟人家道歉。”
“?!”叶远之愣住,“不是,我跟谁道歉?我说她什么了我就道歉?咱老叶家可没定过出门在外不能说人清高的家训。”
叶慎独带头,不疾不徐往大堂方向走去,对身后跟上来却又始终落后他半步的人说:“我定的。”
叶远之皱着鼻子,嘟囔道:“怕你一个人孤单,我特地带着大伙儿,老远从北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飞奔来给你作伴,你就知道数落我。那女人是漂亮了点,个性了点,但你什么女人没见过,至于……”
眼见着叶慎独的脸色逐渐下沉,他赶忙找补道:“我道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怕她不成。”
“讲心里话,哥,咱老叶家这些兄弟,我只听你的。至于新认回来那个乡巴佬叶言清,甭管大伯现在有多看重他,想取代您的位置?那就是做梦。”
叶慎独顿足,冰凉地暼他一眼。
叶远之忙捂住嘴,左右巡视了一番,发现没人听见,才低声说:“不提那晦气玩意儿,影响心情。这条线我熟,弟弟我保准带你一路玩到拉萨。”
“影响心情,就凭他?”叶慎独冷笑一声,正欲进休息室,便听见有人在前台接电话。
不是谁,正是时光,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
时间正在电话里用苗语激动道:“你这样会出人命的时光,几个小时了,荒郊野外的,你想弄死我们吗?”
首先,那辆车上有很多吃的和喝的;其次,四面窗户都开了二指,空气能流动。所以人短期内不会有事,顶多难熬了点。
时光用苗族告诉她:“你已经成年,这种行为足以进去蹲上好几年。”
时间说:“我拿你的手机和钱包只是不想你追上我,一分钱都没用你的,车子到时候也会还你。我只想要自由,我不想回去。”
“请你搞清楚,你的自由,与我无关,要当和尚还是尼姑都是你的事。我说过,我只找你到这里。”
略顿,时光冷声道:“要么,我开锁,你让李幻现在掉头把车开回来。要么,你们继续在荒郊野外待着。”
“姑,我真的不想回去。不想再被我阿爹毒打,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时间的态度软了下来,委屈得哽咽。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回来是去学校读书?”时光质问她,“或者,你拼死拼活也要往那边跑,想见的另有其人吧,而这个人,不是李幻,对吗?”
一秒两秒……对方静默,一句话不说。
之前还信时间是犯中二病,但从胆敢偷车这种行为来看,她执意往西走,只怕是别有目的。
这个年龄段,为了内心那炽热如烈火的爱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至于那个李幻,要么是个炮灰,要么就是时间专门请的司机,毕竟她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
电话里时间不敢说话,十有八/九就是了。
人不大个,满脑子的计谋。
时光将电话挂断,递给前台,讲道:“如果这个号码再打进来,你帮我问她回不回来,愿意回再接到我房间。”
很少见的民族,从来没听过的语言,而且长得天仙下凡似的。
小姑娘跟央吉一样好奇,半天才点头说好。
大堂人不算多,时光一转身,就看见叶慎独坐在一楼包间里,静静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