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病

“阿嚏!”林欢颜坐在办公室整理采访稿,猝不及防一个喷嚏,她忙抽出张纸巾,没一会儿,又是一声:“阿嚏!”

张乐就坐她前面,听见声音扭头问她:“怎么,感冒了吗?”

林欢颜揉揉鼻子,开口时已经带了点鼻音:“不知道啊,好像是。”

“有感冒药吗?”他问。

“没。”

“哎,到底还是年轻啊林欢颜同志,怎么不备点药。”这么说着,他低头从自己抽屉中翻出盒999颗粒,抽了两包出来,然后起身,拿了林欢颜的杯子。

再回来时杯中冒着热气,他放下,叮嘱:“好好喝完啊,衣服也穿起来,最近几天更冷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下雪了吧?”

林欢颜仰着头看他,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张乐垂头看她。

林欢颜穿了件浅绿色的高领毛衣,感冒的原因,脸颊有些红,嘴唇也是红艳艳的,笑起来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像棵小白杨一样。

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感慨地摸摸自己的下巴,问:“林欢颜同志,话说,你爸妈是不是都长得特别好看啊?”

林欢颜歪歪头,有点摸不准他怎么突然这么说,坦然道:“还行吧。”

张乐:“我感觉你是谦虚了。”

“此话怎讲?”

“按照遗传学来讲,一般父母长得好看,生的孩子才会好看。”

林欢颜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问:“你在夸我好看吗?”

张乐一挑眉,“我夸你好看的时候还少?”

“噢,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呢,那你说说看,我哪里好看?”

一旁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夏林忍不住了,蹬腿挪了下自己的椅子,凑到林欢颜身边:“让我说让我说!”

张乐随手抽了本小册子,卷成圆筒状,伸到夏林嘴边。

夏林很正经地清清嗓子:“咳咳!按我说啊……”

张乐:“按你说。”

“按我说……”完蛋,夏林摸摸自己的脑袋,怎么想不到要说什么了?她又想了想,还是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最后索性抱住林欢颜的一条胳膊,“我恨我不是男的,这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怎么能不是我的人呢?”

夏林很伤心地叹了口气,最后冲林欢颜眨眨眼,认真建议:“欢颜姐,你要不要考虑找一个女朋友啊?你看我怎么样?虽然我是异性恋,但如果是你,我可以喜欢女的。”

林欢颜一手点在她的眉心,淡笑:“瞎说什么呢。”

“我很认真的。”夏林蹭蹭她的胳膊,半晌后又好奇地问:“话说,欢颜姐,你谈过恋爱吗?”

林欢颜有一瞬间的迟疑,最后点点头。

“那你男朋友是不是特别难拒绝你?对你欲罢不能的?”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因为这句话又开始涌入脑海,一声声的质疑,还有数不清的争执,以及一些如尖刀一样刺人的话语。

林欢颜捧着杯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她摇摇头。

夏林睁大了眼,斩钉截铁:“什么男的定力那么好?”

她想起刚来电视台的那天,北城下了特别大的雨,她有些狼狈地过来报道,林欢颜当时就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抬头看见她时愣了愣,而后绽出个笑,声音又柔又细:“你好,请问你找谁呀?”

夏林当时就觉得心脏被狙击了,怎么会有人笑起来那么甜,而且声音也那么好听。

她的心里开始尖叫,一想到自己以后每天都能和美女姐姐一起共事了就恨不得跑去买串鞭炮放放。

这谁能拒绝美女啊?还是又甜又软的美女!

此刻美女就坐她身侧,身上也香香的,只是神情有些蔫。

林欢颜扯了个笑,而后捧着杯子埋头喝了口冲剂,而后随意道:“就是很普通的男生。”

夏林跟张乐对视一眼,敏感地察觉到了林欢颜突然低落的情绪,各自干笑了声,也不好再继续打听,开始找借口。

张乐:“哎,不说了,工作工作。”

夏林:“好多稿子,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这么说着,她将椅子挪回自己的工位。

周围又回归了安静,只剩键盘敲击的声音,林欢颜就着杯子将冲剂喝完,也开始投入工作。

到了晚上,感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些,嗓子都开始发疼。

林欢颜睡前又吃了感冒药,然后裹着被子沉沉地睡去。

等再醒来时脑袋一阵一阵地疼,好像有人拿了小锤子敲她的脑袋,胳膊沉重得有些抬不起来,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够到放在床头的手机。

屏幕上的字好像会动,她眯着眼,翻了许久才找到领导的电话,打过去请了个假。

挂了电话后她又闭着眼睛眯了会儿,等再清醒了点才起身。

入秋以来北城的树就开始掉叶子,此时外面的树都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片叶子挂着,也是灰灰的,天地间一片萧条灰败的景象。

林欢颜裹着件羽绒服,头上戴着顶白色的兔毛水桶帽,手套围巾什么都没落下,即便如此仍旧觉得瑟瑟发抖,寒风无孔不入地侵入,体内也一阵冷一阵热的。

大概是因为上班高峰期,叫的车半天没来。

她已经有些挨不住,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倒下,实在是难受,最后她索性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程煜刚下夜班,车子还没开进小区,就看见门口蹲着个人,白绒绒一团蹲在那里,周遭都是灰色的,唯有她白得晃眼。

远远地看去那人格外眼熟,有点像林欢颜,他心下一跳,她怎么会一个人蹲在那里?

他踩下刹车,将车停在离她还有几米的地方。

林欢颜等得都要陷入沉睡了,身前突然有人靠近,她吓得抬起头。

原先的不确定在看清她的脸时消失。

面前的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抬起头时神色带着些许的警惕,睁圆了眼,在看清是他后又放松了点。

程煜在她身前蹲下,她戴着帽子,他摸不到她的额头,只能将手放在她脸上。

掌心下的温度滚烫炙热,再结合她当下的模样,八成是发烧了。

“欢颜。”他轻唤她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在生病,林欢颜的反应有些迟钝,难得的没有立即避开他的触碰,心里还因为他的亲近生了些许的委屈。

她呆呆地看着他,微垂着眼,喉咙里火烧火燎的,脑子也很昏沉,再顾不得那些伪装,哑声道:“程煜,我头好痛。”

她的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兔子。

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程煜清楚地听见有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在深秋的清晨。

随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能坚持吗,我带你回家。”

林欢颜摇摇头。

下一刻他背过身,回过头和她说:“趴我背上来。”

好像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可能是因为生病,她的脑子格外迟钝,卡壳了一样。

唯一能分辨的是面前的人是程煜,是她愿意无条件相信的人。

晨光里,他的脊背宽阔,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林欢颜迟疑了一瞬,昏昏沉沉的,只有眼前的人,在诱引着她向他靠近。

最后她小心地凑近他,俯身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身后乍然贴近的温热让程煜有一瞬的僵硬,随后定了定神,伸手扣住她的膝弯。她很轻,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背起。

幸好车子停得不算远,不然她被风吹了估计更难受。

程煜小心地腾出只手拉开车门,背过身小心地将她放在副驾,随手又伸手帮她系了安全带,修长的指尖从她身前掠过,咔嗒声响起后很快又撤离。

随后车门被关上。

林欢颜对着车窗眨眨眼,脑子懵懵的,有些回不过神来,身前似乎还残存着他脊背的温度和触感,灼热的,将她的胸口都熨烫,那些沉寂了许久的东西又开始欢快地扑腾,像慢慢煮开的水,从一开始小小地冒泡到咕噜咕噜沸腾不止。

程煜刚刚背她了?

她是烧糊涂了吗?

另一侧的车门被拉开,她有些愣怔地看着他坐入车内,而后他冲她笑了笑,笑容和煦,如三月的春风。

他抬手将车内的暖风打开,露出的一节手腕皓白,上面缠绕了圈红绳,绳上坠下块很小的像是佛牌的东西。

她盯着他的手出了神。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接起才知道是叫的车到了,人家问她在哪里,她刚要道歉,说不需要了,侧头对上程煜有些疑惑地眼神,她小小声跟他说:“我刚刚叫了车去医院。”

“到了?”

她点点头。

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大众,程煜又打开车门下车,林欢颜只能看见他俯身在车前,不知道跟司机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从兜里掏了手机出来。

好像是扫码了?

下一瞬,他回过头,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微乱,而他在那秋风中遥遥地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深沉,如幽深的海水,将她紧裹。

天地间好像什么都没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那人,独自矗立在寒风中,是她经年不忘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