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禾望舒回到慈恩宫的时候,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星子闪烁,一片万籁俱寂。

累一天,禾望舒告别太后,便回来歇息了。

寝内烛光摇曳,里面榻上正坐着舞阳长公主,明艳动人,仪态万方,看架势早就等在那了。

舞阳长公主见禾望舒进来,站起来迎向女儿,握住她的手,忧心问道,“林苑的事呈旭都跟我说了,你可有吓到?”

母女入座,看舞阳长公主着急的样子,好像她还没长大的时候。

察觉到舞阳长公主隐晦不露的探寻而来的目光,禾望舒笑笑,“娘亲,我已经多大了。您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没事。”顿顿,又道,“还是要多谢几位殿下。改日就由娘亲亲自替我谢过好了。”

禾望舒既没说太子禾毓景,也没提秦王禾政昊,统称为殿下,不然而然就撇开关系了。

舞阳又不放心凝望两眼禾望舒,看她提到殿下两字还是面色如常,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皎皎,其它倒无所谓。但你知道,皇帝他刻薄寡恩,生性多疑,总之,慈恩宫必须要独善其身。”

舞阳交代的太过郑重,禾望舒连忙点头,“女儿谨记。”想到高昌国二王子一事,一脸迷惑不解,“只是娘亲,我十分好奇,那李徽为什么会盯上女儿?”

舞阳长公主眼中一瞬间闪过一抹怅然若失,让人来不及察觉,骄横一眼禾望舒,“窈窕淑女,众人皆想逑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禾望舒的身边人都道她美,可是这话从舞阳长公主嘴里说出来,她只觉一种违和的怪异,依然怀疑问道,“当真如此?”

舞阳长公主拉起她到妆台前,按住她的肩头,不忿女儿怀疑自己,语气不禁沾染了怒气,“你看看,本宫可说谎。你若不信,自己看看这张脸。”

禾望舒认真皱眉,镜中的少女也在皱眉,容貌绝丽无双,眼波盈盈流转,映得满室生光。

她一把扣下水银镜,扭头却发现舞阳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不到一会儿,褚嬷嬷领着侍女进来伺候。

侍女低头去解禾望舒腰封的时候,手轻轻探了几下,“郡主,奴婢早上亲自给您佩戴的鸾凤和鸣的玉佩不见了?”

禾望舒低头,只见侍女捧着一截断裂的红色相思结,凝眉回想,实在没印象,又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明日派人去林苑找找看。”

褚嬷嬷拣起红绳,参差不齐的裂口确实是磨着坠断的,嘱咐道,“郡主下次万不能大意了。幸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听到褚嬷嬷教训孩子似的,禾望舒不好意思抿唇,她确实没注意到玉佩什么时候掉的,只能说下次一定小心。

这时,一个解发的侍女又低低惊呼一句,“郡主,您肩上掉落的头发。”

侍女为难看了一眼禾望舒,手里捏着几根发丝递到禾望舒手里,发质粗硬,光泽乌亮,不是禾望舒的头发。

郡主头发虽然如缎子般光滑,但是她的头发比这几根长出不少,发丝也没那么粗硬,这一看,明显是男子的头发,侍女随即埋头不敢再说话。

褚嬷嬷探身瞄了一眼,年纪大眼神不好使,没看出什么,责怪侍女大惊小怪,皱眉训斥,“规矩都学哪去了。”

禾望舒眼眸微凝,将几根发丝搓成一团揉进手心,装作若无其事,“没事,嬷嬷不必怪她们了,她们是太担心我。不过几根头发,竟然也值得大呼小叫。”

话说到这份上,褚嬷嬷不好拉下脸再责怪侍女,催促她们快些。

两日后早朝。大殿气氛凝重。

咸宁帝独坐高台,冷面寒霜,下面跪着一地朝臣,其中在前面领头的包括太子禾毓景,以及三个皇子。

其中秦王禾政昊正跪在太子禾毓景身侧,俯首磕头,“父皇息怒,儿臣绝无结党之念。儿臣一切都取于父皇,父皇最忌讳什么,儿臣难道不知道吗?”

咸宁帝冷笑,拿起信函砸向秦王禾政昊,“老三,朕还没死。你好好睁大眼睛瞧瞧,是不是你亲笔所书。”

禾政昊抬头,眉目波澜不惊,快速打开信封,待看清信的内容,面露出诧异的神色,“父皇,这信?儿臣?”

禾政昊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禾毓景干的。他是给几个小国使臣是写了信,但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问候的话,这就是可有可无的错了,而且这纸上的笔迹模仿到与他一般无二,至于他们怎么反将自己一军,事后追究不迟。

看到信的内容,禾政昊放下来心,知道老大是想按着头让他不得不背下黑锅。

若是拿出原来的书信,他倒可以借着皇帝对太子一直持有的疑心反咬一口,但是这个,没法咬了,因为错可计较可不计较,全靠咸宁帝的心情了。

咸宁帝拿捏到三儿子的小小把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趁他们封王得意洋洋的时候,略施手段打压一二,切不能忘记谁给他们的尊容。

随后和政昊认罪认得得爽快,咸宁帝乐意扮演慈父,高拿慢放,罚了一年俸禄,又借着警告一干儿子,事情到此为止。

到下朝的时候,朝臣陆陆续续离开。

皇子走在一处,旁边秦王禾政昊没夺回来书信,脸色稍稍难看,蜀王禾仲显拿着书信上下详看,啧啧两声,“老三,当真看不出来你废话挺多。”

秦王禾政昊冷瞪着他,一把趁他不备夺回书信,二话不说全撕成碎片,洒洒洋洋往上一扔,直接走人。

齐王禾延晟默默看一眼旁边的太子禾毓景,跟着哥哥禾政昊身后。

蜀王禾仲显无聊吹了吹纸片,眉梢稍抬,“大皇兄说说,此事父皇到底几个意思?”

“你既然知道老三废话多,论到自己,没半点自知之明吗?”禾毓景远远撩下一句话,抬腿走人。

听到反讽。蜀王禾仲显浑不在意,佯装叹气摇头,抬眼看人都走空了,脚下也加快步子跟上。

四月快过半了,马上就是清明,祭祀祖先。踏青围猎的好时节。万物复苏,已呈现蓬勃生机,人也不例外。

俞皇后恢复统领六宫之权,奉先殿祭祀一事落在她头上,除了正月正大光明的拜谒,只有皇后才可以接待命妇。

对于这种能得诸位品级命妇拜见的时候,皇贵妃和淑妃只能相互干瞪眼,捏着鼻子让俞皇后出头。

二人不禁想着是不是不该给东宫使太多绊子,太子被训斥,便宜了她们的儿子,可是咸宁帝开始一心补偿俞皇后,又冷落了她们。

俞皇后拜托太后一事,就是等着清明节过去,再向咸宁帝提起。

清明节主祭祀,除了以示皇恩,接待命妇,下面就是举行法会,吩咐御膳房做祭祀所用的贡品,还有看好宫禁,以防有人夜间祭祀烛火,诸如之类的琐碎。

俞皇后身边的竹青和茯苓也忙得团团转,不得已又去请示太后身边的褚嬷嬷,来搭把手指点一二。

除了先帝有一女舞阳长公主,还有一位潄宁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姐妹,咸宁帝也要低头叫声姑姑。

几位公主等人闷在宫里久了,掩不住想要出宫的心思,趁着宫人奉旨请潄宁大长公主,想要一起溜出宫去。

要说论好玩好吃一道,只看一直住在宫外的魏王府禾拂晓了,因为明潜自小就带着她玩遍长安上下,酒楼,嬉舍没有她一处不熟悉的。

哪怕禾绾为了想玩得尽兴,秉着已经算和禾望舒冰释前嫌的心思,毕竟禾望舒上次可是将太子殿下得罪狠了,禾绾扭捏着去找禾潋,禾颜,一起来到慈恩宫给太后请安。

三个公主一起到慈恩宫的时候,太后笑语晏晏,虽不是她的亲生孙女,偶尔享受一把天伦之乐,热闹热闹,十分心满意足,吩咐秦嬷嬷给三个位公主端来茶点,又和蔼可亲问她们要干什么。

禾颜最放得开,年纪小,心思单纯,又生得甜美乖巧,已经坐在太后身边,一口一个皇祖母,“皇祖母,我们想叫舒姐姐一起出宫,去魏王府。”

太后心里也不晓得什么打算,顺口答应下来。

等到禾望舒过来的时候,除了别扭异常的禾绾,其他二人和她亲密异常。

禾望舒当着二位公主,不好硬落禾绾颜面,再加上太子殿下无意帮过她两回,也就两回,足以让她可以和禾绾心平气和说两句话。

半个时辰后,没有劳师动众,四人都坐在一辆马车内,混在往外传旨的队伍里,一起出宫。

队伍不知怎么停下了,有人骑着马踏踏踏跑过来,听到马儿高声嘶鸣,然后咚咚咚敲着马车的窗口,那人也没说话,敲击的力道不大,节奏却干脆利落。

禾绾一把掀开锦帘,想看哪个不长眼敢拦她,看到来人,一时微微愣住,“大皇兄?你怎么在这?”

透过禾绾掀开的帘子,男人身穿白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矫健,正逆着光坐在马背上,不知怎地,禾望舒鬼使神差抬头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