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求 “那便跟着来吧。”……

顾念着她的腿伤不能吹风,皇帝倒也没有继续留她,放了她回去。

出了门时,庭中的血迹已被打扫干净,一切又恢复如常,仿佛这场血腥只是她的错觉。

染秋跟在她旁边目睹了一切,忽然对这位陛下有些改观,忍不住小声地问她:“陛下,这是在为您报仇吗?那……那这样看来,陛下对您似乎是上了一点心的。”

听见她的话,柔嘉脚步一顿,微微有些出神。

他是为了她报仇吗?

柔嘉也有些拿不准,但被他抱住时,她最直接感受到的是他眼中的占有欲。

就像一个心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一下,他觉得受到了冒犯,不能容忍任何对他掌中之物的觊觎。

她曾经以为皇兄大约只是想折辱她,等到他发泄完也许会厌恶她,从而放过她。

可从他如今的偏执看来,他的东西即便是不要了,也不会容许任何人触碰。

她难道要永远困在这深宫之中吗?就像猗兰殿中曾经的那位亡国公主一样,一辈子都活的见不得光,连生了孩子,也要记在别人的名下?

如今太后又逼着她嫁人,她如果真的嫁了,皇兄又会怎么对待她的夫婿呢?

是寻个由头将她的夫婿外放,让她独守空闺同他偷情,还是找个由头杀了她的夫婿,干脆让她做一个寡妇呢?

他是天子,为所欲为,做出哪一种决定柔嘉都不会意外。

纸包不住火,随着流言一天天传开,她大约也会赴了她母亲的后路,被看做是勾引兄长的妖女,被各种离奇的流言指责。而最让她担心的是桓哥儿,这些事万一瞒不住,到时候他又会怎么看她这个长姐呢?

愤恨,厌恶。还是……觉得耻辱?

柔嘉一想到桓哥儿会对她流露出这种情绪,便心痛地几近窒息。

她攥紧手心,站在台阶上透过重重的宫门,眺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才终于喘过一丝气来。

染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心里一惊,环顾了四周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问她:“公主,您……您是想逃出去吗?”

柔嘉看着那宫门外的广阔天空,有些向往地回了一句:“不可以吗?”

她原本就不是宫中人,阴差阳错被困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已经厌倦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

她说话时临风而站,衣袂翻飞,和整座巨大的宫殿相比无比的纤细和渺小。

染秋远远地看着不由得揪着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当然希望您能活的轻松点,可六皇子怎么办……他的病迟迟不好,根本就见不了外人。您若是走了,他在这宫里……”

染秋说到这里忽又住了口。公主之前为了保住六皇子已经牺牲很多了,难道真的要她搭上一辈子吗?

她心疼六皇子,但是更心疼一直在他前面遮风挡雨的公主,于是只是扭过头抹泪,没再继续说下去。

“桓哥儿。”柔嘉默念了一句,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将她刚燃起的希望又彻底浇灭。

她当然不能放弃他,但若是继续留在这宫里,等他知道一切再因此受了刺激也是她的罪过。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带着他一起走。

但他不肯见外人,又容易受惊,万一在逃跑的路上闹出什么动静,那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柔嘉攥紧了掌心,沉思了许久只说了一句:“我不会放弃桓哥儿,我会想办法带他一起走。只是……在走之前要想办法先治好他的病,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胆小,受不了一点惊吓。”

一旦萌生了心思,这些念头便像藤蔓一样铺天盖地的蔓延开。

她仿佛已经看见带着桓哥儿一起到江南的山林隐居,过着桃花流水,种豆南山的自在生活,又或者是去塞上也行,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若是能遇上个不嫌弃她们的人,兴许还可以结一段连理……

然而一回到阴冷的大殿里,躺在那张床上,梦里的江南和塞上在皇兄一出现后,便骤然消散。

皇兄阴沉沉地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随手丢了一个东西过来。

隐约间听到些骨碌碌的声音,她头皮发麻地向下看,一定睛才看清是个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是她那刚找的夫婿!

柔嘉被吓的惊叫着醒了过来,惊魂未定地大喘着。

平复了许久,她觉着袖子被拉扯着才回过神来,一偏头,入眼是一张极为天真的脸,桓哥儿不会说话,口中只是发出着“啊,啊”的模糊声音,一声一声极为焦急地喊着她,试图把她从梦魇中叫醒。

直到看见她睁开了眼,他那扭的像一条虫子一样的英气的小眉毛才慢慢舒展开,踮着脚尖努力用袖子去擦她额头上的汗。

柔嘉看着他什么都不懂,只会一个劲儿的亲近她的样子,噩梦才慢慢平复下来,一点点拿下了他的手,包住他小小的掌心轻声安慰道:“姐姐没事,姐姐只是……只是做了噩梦罢了。”

桓哥儿鼓着腮,对这打扰姐姐休息的噩梦很是生气,用力地挥着袖子要帮她驱赶走。

春捂秋冻,柔嘉没经验,不敢给他随便减衣服,因此他现下仍是穿着冬天的夹袄,整个人被棉衣裹的圆滚滚的,吃力地挥了一会儿手,脸上便热的通红,看着格外可爱。

柔嘉被他这傻气的举动逗的笑出了声,连忙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怀里:“好了好了,姐姐知道桓哥儿最关心姐姐了,桓哥儿真厉害,让姐姐做噩梦的小鬼已经被赶跑了。”

萧桓听到她的夸奖有些害羞,脸上立马就浮出一层薄红。

柔嘉摸了摸他的汗,伸手替他减一些衣服。夹袄一脱,没了那么多束缚,他整个人就像个小太阳似的,暖烘烘的。

柔嘉替他换着衣服,动作一顿,才发现弟弟已经被她养的又长大了不少。

仅仅一个冬天,他的裤子已经短了一个指节,整个人虽还有些胖墩,但是长手长腿的,和皇兄的体格颇为相似,看着将来估计也会像皇兄一样高大。

柔嘉欣慰之余,一想起昨晚的决定又不禁有些忧心。

他越长越大了,但是病症却还是像从前一样,极为怕生,这样的他怎么跟着她长途跋涉逃出这脏污的皇宫呢?

她微微敛了神色,摸着他的头试图劝解道:“桓哥儿,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去御花园放风筝好不好?”

放风筝桓哥儿是很高兴的,但是一听到要出去,去御花园,他又有些为难,指了指外面的院子,眨着眼看着她,意思是在院子里放风筝不出去不可以吗?

柔嘉摇了摇头,耐心地劝着他:“院子里太小,放不开,御花园很大,现在是春天,很多花都开了,还有蜜蜂,蝴蝶,桓哥儿不是最喜欢春天吗,我们一起去御花园看看好不好?”

桓哥儿犹豫了一番,小跑着出去了片刻,又捧着一大捧玩具回来,九连环,小木马,还有一副字帖……全都摞到了她的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桓哥儿是想说不出去,让我们一起待在房间里玩这些吗?”柔嘉仍是好脾气地问着他。

桓哥儿连忙点点头,将他最喜欢的小木马递到她手里。

柔嘉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心间滑过一丝不忍,但现在纵容他,反而是害了他,他必须得学会和别人接触。

于是心硬地收紧了手,反手又将那小木马推了回去:“姐姐不要,姐姐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敢兴趣了,姐姐现在只想去外面走一走,要不要跟过来你自己决定。”

她说着便不再看他,径直起了身,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从她推开那木马的一刻起,桓哥儿先是震惊,然后看着姐姐真的不再看他了,又觉得有些委屈,抱着小木马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床边站了许久,希望她能像从前一样心软。

可是没有。

姐姐好像真的忘了他一样,一个人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又东挑西选,选了一个色彩极为艳丽的五彩鸟,脸上微微笑着拿着走出去。

桓哥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委屈地快哭了,他想叫她停下,可是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好伤心地眼泪啪嗒啪嗒地直掉。

眼看着她要走过院门了,还是没回过一次头,桓哥儿看着那道院门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丢下了木马朝她小跑着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手臂已经很有力了,柔嘉被他这么冲过来一抱,险些站不稳。

她方才也没什么把握,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萧桓对她的依赖罢了。

真的被他抱住的时候,柔嘉那一刻心情极为复杂,她既高兴桓哥儿愿意为了她克服恐惧,又不禁有些担忧他太过依赖自己。

但一低头看见他哭的一抽一噎的,柔嘉到底还是有些心软,拿着帕子俯着身一点点擦干他脸上的泪,最后摸了摸他汗湿了额头哄了一句:“出来就好,别哭了,跟姐姐一起走吧。”

擦干了眼泪,萧桓看着那高高的门槛还是不敢迈,张着手想让她抱过去。

柔嘉却是温柔而坚决地摇了摇头:“门槛不算高,以后凡是你可以迈过去的,姐姐都不会再抱你。”

萧桓听了她的话愣在了那里,似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狠心。

柔嘉动了动唇,可他年纪太小,说出来也无法为她分担任何压力,于是只是敛着神色,眼睁睁看着他试了好多次,才终于迈过去。

整整一冬,萧桓几乎都没出过门,此时一走在着陌生的皇宫里,他看什么都觉得害怕,害怕中又有些好奇,攥着姐姐的指尖躲在她身后不敢抬头。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还有巡逻的侍卫,每当他们经过行礼时,萧桓立马便缩的更厉害,躲在她的袖子后面。

一连几次,柔嘉终于有些忍不住把他扯了出来,决定好好给他讲一讲这宫里的人群和等级。

“桓哥儿,你不用怕,你是皇子,这些穿粉衣服的,蓝衣服的都是宫中的侍者,是需要向你行礼的人,你不用躲,这宫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除了……”她声音顿了顿,“除了那个穿明黄色衣服的人,你见到他的时候,要乖乖地低着头行礼,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萧桓隐约记得那个很严厉的人,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没那么缩着,终于能偶尔探出头看一看沿路。

到了御花园,正是上午天气最好的时候。

风和日丽,草长莺飞,不时有些太妃、太嫔在侍女的陪同下慢悠悠地逛着,间或还有几个皇族的年纪不大的子弟大约是随了父母进宫觐见,结伴在在花丛里拿着网兜扑蝴蝶。

和同龄人相处兴许会容易一些,柔嘉想了想,便蹲下来指了指那花圃对桓哥儿说:“你看那边多热闹,都是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在扑蝴蝶,你要不要主动过去跟他们一起玩?”

萧桓听着那清脆的笑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扑到她怀里。

“这些都是你的皇姑,皇叔家的孩子,脾气都很好,你如果去了,他们一定会欢迎你的。”柔嘉细心地哄着他,又从叫染秋拿出了一包糖食递给他,“这是糖耳朵,你拿去跟他们分享一下好不好?姐姐就在这里看着你,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萧桓看了看温柔的姐姐,又看到那边的几个小伙伴似乎也有些好奇地在打量他,终于也有些动心,柔嘉见状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终于捧着一包糖耳朵走了过去,尽管走的很慢,一步三回头,但他毕竟还是过去了。

那几个孩子都是柔嘉看着长大的,教养都极好,见到萧桓过去,十分妥帖地行了礼,又递给了他一个网兜,拉着他一起玩耍。

萧桓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看到人家这么热心,有些不好意思地递了糖食过去,几个孩子一分食,立马便熟了起来。

柔嘉远远地看着他们玩闹,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移了开,站到了一棵粗壮的柳树下打算遮遮荫。

可是脚步一动,身后的牡丹花丛里却移出个人影。

“好久不见,柔嘉公主。”白从霜微微一福,叫住了她。

她刚刚还在劝桓哥儿,可是一轮到自己身上,一想起自己和皇兄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再看到眼前这位可能成为皇后的人,又忍不住想退避,稍稍侧了身:“白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这边有些嘈杂,公主可否移步对面的水榭一叙?”

她态度少见的亲近,越发叫柔嘉有些疑心。

白从霜见她微微凝眉的样子,这才吐露了一丝内情:“是有关您的婚事,太后娘娘叫我先来谈谈您的口风,这里人多眼杂,万一叫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她的婚事,为什么要白从霜开口?

柔嘉心里发紧,朝着花圃看了一眼,桓哥儿正和那些孩子玩的起兴,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快走几步移到了水榭,白从霜这才不卖关子,有些亲热地开口:“是这样的,太后娘娘最近在为您寻一门亲事,恰好我的长兄进宫拜见,娘娘一打眼,觉着你们二人颇为合适,于是便叫我先来问问您觉得如何?”

她的长兄?

柔嘉猛然攥紧了手,脑海中出现了一张颓靡的脸,国宴的时候她曾经远远地见过一面,记不清具体面容了,只是那眼神隐约还记得叫人不舒服。

“大公子不是已经娶妻了吗?”柔嘉忍不住问她,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主,总不能让她做妾吧?

白从霜听着她的语气笑了笑:“误会误会,白家哪敢叫公主做妾?我长兄的确娶过妻,但长嫂已经去世一年了,正室之位一直空缺着。”

那意思是叫她做续弦?

可这位大公子的年纪如果她没推算错的话,大约大了她十岁还有余。听说是个有名的纨绔子,成日里眠花宿柳,放浪形骸,如今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吗?

她还没卑微到这种地步。

柔嘉敛了眉,平静地推拒道:“多谢娘娘好意,也多谢大公子抬爱,只是柔嘉暂无婚嫁之意,怕是要辜负二位的好意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兄长像入了魔一样成日里惦念着这个灾星,白从霜又怎么会愿曾经出身这样卑贱的人踏入他们白府做妻。

可这样的恩典竟然还被回拒,白从霜当下微微有些不快,讽了一句:“公主,我们白家是累世的簪缨世家,真错过这一桩,您可就再难寻到这样的婚事了。”

深宅大院里的腌臜事儿未必就比皇宫中的少,柔嘉抿着唇仍是不松口:“柔嘉确无此意。”

白从霜从前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女,入了宫后又得太后庇佑,从未遭过人当面这样彻底的回拒,当下便变了脸色,欲抬出太后来压她,可话还未说出口,对面的花圃里忽传来了一声嚎啕。

柔嘉猛然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方才趁着她们说话的时候,花圃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打起来了,远远地看见桓哥儿新换的蓝绸小褂被压在地上,她匆忙下了台阶快步朝那里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快松手!”她焦急地斥了一声。

可那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打的火热,完全无视她的话,原先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远远地避到了一边。

柔嘉仔细看了眼,才发现那掐着桓哥儿脖子的正是五皇子。

萧盈怎么会过来了。

柔嘉略略一想,便明白他一定是跟着白从霜过来的,看着桓哥儿被按在地上的样子,她又愧疚又心疼,怒斥了一旁干看着的太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拉开!”

可一听见声音,萧盈恶狠狠地叫了一声:“谁敢动!”

那眼睛白珠子多,黑珠子少,看着没有皇子的雍容,反倒有几分亡命之徒的样子。

小太监们大约是见的多了,连忙退后不敢去拉,柔嘉亦是有些古怪。

眼看着他伸手又要掐桓哥儿的脖子,柔嘉顾不得许多,亲自上了前去挡在他身前:“你做什么,你是要当众杀人吗!”

可萧盈年纪已经不小,平日里跋扈惯了,便是柔嘉亲自过来,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翻着眼白反过来还要拿头来撞她。

柔嘉心里一悚,连忙闪身一避,萧盈一个趔趄没撞到她,反倒自己栽倒在了地上,额头一磕,瞬间便鼓起了一个大包。

他摸了摸额,一丝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了下来,登时便愈发狠戾,指着柔嘉大吼道:“你敢推我?”

明明是他自己撞人不成才摔倒,怎么反成了她推的了?

柔嘉护着桓哥儿,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众人都看着呢,五皇子你不要倒打一耙。”

萧盈大约是做惯了这种事,当下扬了扬下巴:“就是你推的,他们都看见了,不信你问,你如果不向我赔礼,我就要去告诉母后,让她来罚你!”

他说着,一个个地走过那些小太监面前,众人纷纷低了头,喏喏地称是。

他身边的那个嬷嬷也不分青红,一脸凶相地看着她:“柔嘉公主,您怎么能伤害五皇子呢?”

晚到一步的白从霜更是连问都不问,张口就指责她:“公主,你一个已经及笄的大人,这般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令人不耻!”

柔嘉被他们一唱一和搅和的又生气又想笑,干脆不再理会,只是俯着身检查了一番桓哥儿:“没事吧?”

桓哥儿新换的衣服上满是泥水,头发也被扯的乱糟糟的,脸颊上,脖颈上还有掐痕,整个人一副又惊恐又害怕的样子,躲着身不让她看。

柔嘉没想到只是眼神离开了片刻竟会出这么大的事,心中也满是愧疚,细声细气的安慰他:“是姐姐不好,姐姐下次不会再离开了,一定会好好看着你。”

可萧桓一听见还有下次,登时便愈发害怕,抱着头蜷成一团,细声地尖叫。

“没下次了,没下次了……”柔嘉连忙改口,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会刺激到他犯病,担心的上前想抱住他哄一哄,然而她一靠近,却被他一把推了开,后腰撞到了柳树突出的树干上,疼的她轻轻叫了一声。

一旁的萧盈看见他们姐弟这幅狼狈的样子,拍着手直叫好:“傻子,杂种!你们活该,我要回去告诉母后去,让她来惩罚你们!”

柔嘉眼见着他要反咬一口,忍不住想去拦下,可一走动,腰上一阵阵的疼,不得不扶着树站着歇一会儿。

萧盈见了血不但不怕,反倒有些兴奋,几个太监跟都跟不上,眼看着他要冲出花圃的时候,前面忽然多出一个人,他一头撞了上去,又撞到了伤处后仰着跌了回去。

两次叠加,撞的他又疼又怒,正张着口准备大骂,可一睁眼看清来人,顿时便吓的消了声,仿佛冻住了一样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萧凛皱着眉看了一眼大氅沾着的血迹,厌恶的径直解了开丢在了地上,又擦了擦手,才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又想恶人先告状?”

他说话一贯简洁,但短短几个字便对刚才混乱的一切做出了判定。

萧盈看着他来的方向,才发现他方才一直站在上方的栏杆处,把一切尽收眼底,当下再不敢胡说,连忙跪在地上求饶:“皇兄,是臣弟做错了,臣弟……臣弟只是气不过而已……”

“气不过,你有什么可气的?”

萧凛淡淡地扫了周围一眼,远远地看见她扶着柳树站着,衣服下摆上还沾着些泥迹,眉头不由得皱了起。

“臣弟是被那个小杂种绊了一下才忍不住回手,臣弟不是故意……”

“杂种?”

他的话没说完,萧凛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忽然笑了一声。

明明是在笑,但他的笑声里却透着掩不住的讽刺和冷意,萧盈猛然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一旁的白从霜亦是有些不平静,温着声开口劝道:“陛下,五皇子年纪还小,兴许是被嘴碎的小太监教坏了几句,等从霜回去禀给太后,一定会重重地罚这些口无遮拦的奴才们。”

五皇子是她做主带出来的,他禁闭刚解,落了水还没好透,万一又被罚了,她实在没法跟太后交代。

萧盈也趁机求饶:“对,对,都是他们教我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们教的?”萧凛俯着视线,一扫过那张尖嘴猴腮的脸,脸色沉的像暴雨前的天空一般,“朕看你是说谎成性,不见棺材不掉泪,简直是心肠狠毒,不堪大用的鼠辈。”

他一字一句,极为用力,不啻毁了他的未来。

众人皆是一惊,萧盈更是脸色煞白,可萧凛却沉着声又吩咐了一句:“来人,把他送去慎刑司去,好好反省反省。“

白从霜一听要将皇子送去慎刑司,立马便跪了下来:“陛下,万万不可,五皇子的病还没好,受不了这么折腾,请您念在太后的面子上饶过他吧。”

“母后那边有朕在。”萧凛沉着脸,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冷冷地转向她,“表妹,你既这么关心他,连问都不问就维护他,你不如也跟着他一起去一趟?”

白从霜一听他连自己也罚,脸色顿时便白了下来,连忙摇头:“从霜也是太过心急了才误会了,柔嘉公主,是从霜的不是,从霜向您赔罪了。”

她说着,从未有过的恭敬的对着柔嘉道歉。

皇兄这样未免太过明显了些,柔嘉有些不安,便没多计较,抿着唇点了点头。

太监们见状都不敢吭声,不顾五皇子的哭闹,拉着他便朝着慎刑司走去,白从霜亦觉得没脸,也灰溜溜地回了万寿宫。

御花园里顿时散了干净,只有桓哥儿还在有些害怕地抱着膝。

柔嘉实在是愧疚,尽管有些腰疼,还是一点点挪了过去,想安慰安慰他。

可是被最亲的人伤害受到的刺激远比寻常人更甚,她一靠近,桓哥儿便又惊吓地瑟缩着,甚至伸了手想要推她。

萧凛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才免得她被伤到。

“别管他。”他脸色似有不悦。

柔嘉被他的手抵着,后腰乍痛,轻轻抽了口气,萧凛才松了开,拧着眉看了一眼:“伤到哪儿了,怎么疼成这个样子?”

但柔嘉现在分毫没有心思去管身上的伤,挣着他的手,想要去看看桓哥儿。

可她一转头,桓哥儿便哭的更惨,叫的更厉害,逼得她也忍不住想哭,不得已只好又转了回去,掩着面有些委屈。

萧凛看着她好心没好报还惹得一身委屈的样子,顿了片刻,双手不自觉地将她搂住,抚着她的背放低了声音:“那就别管他了,跟朕回去看一看腰上的伤。”

柔嘉一听他要带她走,红着眼圈轻轻地推拒:“不行,桓哥儿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一个在哭,两个也在哭,哭的人头疼。

萧凛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冷着脸朝着那地上的人训斥了一声:“别哭了,再哭朕就把你也丢到慎刑司去!”

他的声音格外严厉,连柔嘉听着都有些害怕,她生怕会吓到桓哥儿,连忙转过身想去安慰他。

可神奇的是,胆子一贯很小,现在连她都不许靠近的桓哥儿被这声音一斥,却立马停了下来。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揉了揉眼,待看清眼前人身上明黄色的衣服后,大约是长久以来地惧怕定了根,乖巧地向他行了个礼,突然安静了下来。

柔嘉有些惊讶,眼泪瞬时便止住了。

萧凛大约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那么听他的话,稍有些不自在,声音也没那么严肃:“还算懂礼数,那便起来吧。”

他说完,看也不看,便揽着她的腰,要带她回去。

柔嘉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可桓哥儿这样,她又实在教不了他,电光火石之间,她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依从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皇兄,让桓哥儿也跟着过去,你今晚教教他改改脾气好不好?”

萧凛微微挑眉,反问了一句:“让朕教他,你就不怕朕弄死他?”

柔嘉摇了摇头,要是想杀他们,他早就动手了。

何况以他的高傲,他大抵是不屑的。

被他磋磨了这些天,柔嘉算是明白了,他这么说不过是想索些实际的好处罢了。

四周的人皆低着头,桓哥儿也垂着头不吭声,被逼无奈,柔嘉只得在没人看到的一面红着脸凑过去耳语了一句。

萧凛摩着她的腰,轻轻咳了一声,才终于松了口:“那便跟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