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报仇

这般狠狠一吓,再逼她用她最看重的儿子丈夫,发了毒誓,她应不敢再对腹中孩子,有任何歹心了。

如吃了定心丸的穆骁,一边搂着崩溃哭泣的顾琳琅,心情宽松地好声安慰,一边又为自己不得不用颜慕颜昀,来逼顾琳琅生下与他的孩子,为顾琳琅爱颜氏父子至深,而恨他穆骁至深,感到心酸难受。

他心情复杂地宽慰顾琳琅一阵后,想起那个碍眼的颜慕,还默默跪杵在一旁,朝地上的男孩,不耐地一摆手道:“出去。”

跪了许久的颜慕,腿都有些僵了。他忍疼站起身来,再朝穆骁如仪躬身行礼后,方拖着僵麻的双腿,一言不发地,慢慢走了出去。

穆骁望了眼颜慕离去的身影,看他瘦得身形如竹,脸上也没什么血气,半点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矫健硬朗,又想他平日里,性子温软,被顾琳琅和颜昀,养得跟团棉花似的,一点血性都没有,心中甚是看不上。

就这瘦瘦软软的模样,估计就和颜昀差不多,将来也是个病痨鬼,小小年纪,就得在成天泡在药罐子里,一辈子唯唯诺诺、浑浑噩噩地过。

穆骁不屑地略想片刻,即将目光,放回他与顾琳琅的孩子身上。他含笑凝望着顾琳琅的腹部,想她这里,正孕育着他与她共同凝结出的小生命,愈看愈是心中欢喜,甚禁不住低下头去,隔着衣裳,轻轻吻了吻。

他与顾琳琅的孩子,定是世上最好的孩子,要比这个颜慕,好上千倍万倍。如果是男孩,他要他文武双全,文理上,他会让最好的先生来教,而在武略上,他这个父亲,会倾囊相授,手把手地教他刀剑弓马、兵家谋略。他的儿子,在颜慕这个年纪,定不会似颜慕像只病羊羔,而会是一只矫健的小豹子,如刀出鞘,锋芒锐利,是大晋朝,冉冉升起的朝阳。

而如是女孩儿,那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小仙女了,他要将天下间最好的,都捧送到小仙女面前。穆骁微笑着想着,看顾琳琅似是哭累了,没有泪水可流了,只能无力地低声啜泣着,像是已心如死灰,彻底认了命,认命要为他穆骁生儿育女,认命她余生都将被他钳制身边,至死不得解脱。

穆骁轻轻吻落顾琳琅眼角悬着的泪珠,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泪水的咸涩味,浸在唇边,像将唇粘连住了,令他张不开口。说什么,顾琳琅都不可能爱他分毫,他早知道。可孩子,纵是他的孩子,顾琳琅十月怀胎生下,对孩子,也应多少有点母爱吧,一个比颜慕好上千倍万倍的孩子,一个身上流着他血的孩子,会让他与顾琳琅的关系,有所不同吗?

爱是永不可能的奢望,她这一生,还有可能,因为孩子,对他真心笑一笑吗?

原已彻底心死,但这孩子的存在,像是一丝阳光,忽地照向了暗黑心底。尽管只有一丝,却让人难忍期冀,凉薄的冬日晨阳,透窗轻照在镜台前的年轻男女身上,实际没有半丝暖意,可手搂着顾琳琅的穆骁,却因心中的一丝期冀,感觉冬阳含暖。孩子尚才一月多,他已忍不住在心内,为孩子想起名字来,他的孩子,他与顾琳琅的孩子。

凉淡的冬阳,化不开园中皑皑残雪。虽然此园男主人,早已下葬,但这片望不尽的雪色,仍似是丧仪惨白。离开小楼的颜慕,在这片萧寒惨白中,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等候的季安,见公子回来了,忙将热汤面等早膳,摆上食案。

自知公子被晋帝传进小楼,季安就悬心吊胆,好在未出什么事,公子平平安安地出来了。平安,是当前重中之重,唯有保住性命,往后,才有可能徐徐谋事。季安一边想着,一边极力劝公子用膳,自从主子离世后,伤心的公子,食难下咽,每餐都用得很少,人也消瘦了很多,两条胳膊,细瘦伶仃地,几都骨节突出了。

“公子”,季安见公子迟迟不动筷,只是沉默坐着,越发心忧,含泪劝道,“若是君公在九泉之下,见公子如此哀思伤身,如何心安呢?!”

“我不在,你便不吃饭了吗?终归要长大独立的,难道以后大了,没有爹爹陪着,你还是要像今天这样,一直饿着肚子吗?”

与季安劝声一同响在耳畔的,是记忆中父亲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回忆里父亲对他说过的话,接连在他耳边响起。

“……爹爹身体不好,如果……如果哪天先去了,你要照顾好你娘亲……”

“……若是有人欺辱你娘亲,你一时又无力反抗,要学会隐忍,就像……像爹爹当年为父报仇那样,忍辱求生……等到有能力时,再设计除了仇人,救你娘亲,好好奉养她余生……”

一声声,如振聋发聩。颜慕在心中,听着父亲曾经的训导,握着乌木箸的手,不由用力攥紧,眼前不断闪现着,不久前,娘亲被穆骁强拥在怀,被逼着发下毒誓、绝望哭泣的场景。

……娘亲腹中怀着的,不是爹爹的女儿、他的小妹妹,而是穆骁的孩子……娘亲并不想生下穆骁的孩子,是穆骁非逼着娘亲生……娘亲不爱穆骁,至少,至少没有像爱爹爹那样爱,所谓的“旧情重燃”,是穆骁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是穆骁单方面的压迫欺辱!!

……爹爹刚死,穆骁就鸠占鹊巢,在爹爹的灵堂欺辱娘亲,歇住在爹爹娘亲的寝堂里,俨然似是香雪居新的男主人、是娘亲新的丈夫……爹爹真是因病离世吗?……还是,是心狠手辣的穆骁,为了能鸠占鹊巢,暗中害死了他的爹爹?!!

颜慕本就觉得父亲死得蹊跷,在这些时日以来,将晋帝穆骁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后,越发觉得晋帝穆骁,与他父亲的死,脱不开关系,越想越是心中恨涌,攥着筷子的手,几要爆出青筋来。

冬日寒冷,季安见公子身前的面碗,都快凉了,暗叹一声,要撤下重煮时,却见一直僵坐不动的公子,忽地捧起了面碗,大口大口地夹吃着。

他要好好吃饭,好好习武,好好活着。活着,唯有活着,才能够查明事情真相,为父报仇,让娘亲不再受人欺辱,不再绝望哭泣。就像爹爹当年,在楚宫隐忍十载后,成功杀了暴君颜凌,为父报仇那样,他也一定要能够做到。今日的沉默隐忍,是为十年磨一剑,在来日,将复仇的利剑,狠狠地插|入仇人的胸|膛。

他能做到的,他一定、也必须要做到!!

决心已定,用完早膳的颜慕,便摒除一切杂念,认真习武,纵身在冰天雪地,亦不畏寒。而香雪居小楼,则与“寒”字无关,因为圣上的御令,宫人们在室内连生了好几个炭盆,在这严寒冬日,直将室内薰暖得有如春天。

可不能冻着了顾琳琅和她腹中的孩子,谢太医说顾琳琅胎相不稳,若顾琳琅这时候,因为风寒什么的,身子更弱,不幸流产,他真能心痛得几天几夜无法入眠。

穆骁在将一道狐裘,披在顾琳琅身上后,又想着顾琳琅这香雪居,离不得太医,万一顾琳琅有个三长两短时,未得及时救治,她和腹中孩子有何意外,真要叫他悔断肝肠。

穆骁想得心中一寒,忙下令将谢太医召来,令他这段时日不许归家,一天十二个时辰留侍待命香雪居。召来太医后,穆骁又想着顾琳琅本就爱享用珍馐,有身孕了更得好好补补,遂又下令调拨御厨过来,为顾琳琅烹制一日三餐兼茶点夜宵。

想罢御厨后,穆骁又想起香雪居贴身伺候顾琳琅的,就一个侍女素槿,得多选挑些宫女过来侍奉。想罢宫女后,穆骁又忽地意识到,年轻宫女不懂妇人生产,得挑些有生子经验的嬷嬷过来,细心侍奉顾琳琅。且除了人,还有一应日常用物,都得挑好的送来才是。

于是,在穆骁的一想一出下,香雪居这一日,大门一直大敞着,各式人,来来去去不停。

长乐公病逝后,担心夫人伤心伤身的裴明霜,曾多次上门探望。可回回来,门上人都说,夫人伤心守寡,不愿见任何外人,她也只能忧心忡忡地离开。这一日,心中担忧的裴明霜,在午后,又试着过来看看,刚进罗浮巷,就远远望见香雪居,一改之前大门紧闭,门庭若市,人来人往。

裴明霜见状,忙鞭马上前,可在离香雪居还有十丈之遥时,几名孔武有力的男子,将她拦住。他们不许她入内,坚持说,长乐公夫人今日不见客,请她回去。

长乐公未病逝前,裴明霜来过香雪居多次,知道长乐公夫妇生活清朴,居内通共就没几个仆从,没有眼前这等身手不凡的武人护侍着。

她心中生疑,感觉事情奇怪,担心夫人会有危险,准备强行入内一探究竟时,恰见一中年妇人,在跨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将手中捧着的檀盒,摔了出去。

裴明霜望着盒盖上的云龙纹样,猛地想起,今晨,是圣上登基以来的头次罢朝。

居内,大晋朝的皇帝,正十分有耐心地将药吹凉。他尝了一点,感觉温度适中,立塞到顾琳琅手中,要她趁热喝了,却见顾琳琅紧咬着唇、一脸不愿,当即冷脸道:“这安胎药,和颜慕的膳食挂勾,你少喝一碗,颜慕就少吃一顿饭!”

听到这冷冷威胁,顾琳琅才万般无奈地,将药碗捧送到唇边,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喝着,好像饮下的不是药而是毒,喝得她难过地都要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我哭了,我装的。

想试着加更感谢,但精力实在一般,对着屏幕写到一定时间就感觉身体被掏空,没能加成功,只好继续不好意思地捂脸感谢了,谢谢谢谢~感谢在2021-04-2417:22:48~2021-04-2517: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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