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邮差送来了一只奶油色信封,是圆紫先生的事务所寄来的。当时我正要出门,所以直接塞进包包,在开往东京的快速电车上拆封。
里面装的是公演招待券,会场不在东京都内,就在我家附近,所以才会寄给我吧,就算我没空也能把票转送给别人。地点是和泉学妹缅怀回忆时曾经提到的邻市文化会馆。我犹在惊愕之际电车正好抵达那一站,人潮上上下下之后,再度发车。在并排耸立的图书馆里,应该也摆放了广告传单,而我却没注意到,这正是所谓的“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
在电车规律而轻微的晃动中,我细看那张传单,原来是本县秋季文化活动的一部分,好像在邻市举办端歌(、落语、义太夫的表演。看起来虽是没有主题的松散企画,但对于我这种只在课堂上学到“歌泽”的“歌”应该写成平假名(uta)较妥,实际上却听不出优美之处的学生而言,或许是个很好的入门机会。圆紫先生的表演在文化节当天的上午,不过我还打算去看看其他表演。
说到这里,过了一夜,不知为何小正的话总令我联想到津田学妹的意外。如果遭到那种凌辱,几个小时前还笑得很开朗的女孩,的确有可能在冲动之余跳下黑暗的校园。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思绪自然在眼前可见的拐角处转弯。
另一方面,我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并非事实。既然是横死,警方不可能没有针对这方面进行调査。如果背后真的隐藏了那种性犯罪,想必警方早已展开行动,朝井老师的态度也会截然不同。
但是,话说回来。津田学妹受到的伤害如果是精神层面,就算医生再怎么敲打失魂的躯壳,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发现吧。说得更具体一点,和泉学妹的模样令我想到所谓的三角关系,也许是因为我脑中还残留着她们俩奇妙的“决斗”画面。这样的揣测极其庸俗,但如果妳把身体和感情都献给某个男人(我讨厌这种说法),却发现那人其实也对妳的好友说过同样的甜言蜜语,那一刻不就等于赫然发现自己被玷污吗?
这与其说是幻想,简直几近妄想。一想到这里,之前透过电话听到的那个年轻班导的嗓音又在脑海中响起。我知道这样很失礼,同时,回想自己的高中生涯,纵使老师再年轻,在我们心目中依旧是个“大叔”。说得极端一点,如果是八十七岁与九十二岁,通常不太会意识到年龄上的差距。但是,十七岁与二十二岁的世界截然不同。姑且不论这一点,学生对老师动真情,应该很罕见吧。况且,我也不认为津田学妹是那种人。
(然而,思绪绕着一个地方不停地打转,正是妄想之所以称为妄想的原因。)
就算跑一趟也不能怎样,但我还是决定回母校看看。我当然不可能问朝井老师这个问题。可是,我想亲眼看看那位班导,只要见过,或许就能消除我的妄想。
放学后,我到旧书摊逛了一圈,在老街的餐厅吃了炒饭才回家。走到家门口时,天色比昨天这个时候还暗,夜色中浮出一个白白的东西,插在信箱里,是一个露出末端三分之一的信封。
“怪了。”我暗想。
圆紫先生的招待券是中午送来的,邮差送信应该是一天一次。况且,以这个模样插在信箱里,表示是晚报之后送来的。
我抽出来一看,是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正面以片假名写着我的名字,笔迹好像用尺刻画出来似地。我随口朝屋内喊了声“我回来了”,便冲上楼,找出剪刀拆信。在日光灯下,那张白得刺眼的信纸上,只列了一行宛如机器人写的、毫无感情的文字。
与其说我在读那行字,不如说是那行字在等我的反应。好一阵子,我就这么凝视着那张信纸,动也不动。
纸上,是这么写的:津田真理子是被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