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懵懂懂中,石猴意识模糊,仿佛自己躺在了温煦的水面上,飘飘荡荡似是坐摇篮一般。偶尔水波抚过,像是被母亲的手抚摸着。这感觉从未有过,只是平和温馨,似乎这是世上最安全的所在。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忽地,风渐渐大了起来,水波荡漾,偶尔翻起浪花,石猴微微皱眉,这风儿如此讨厌,真是坏人兴致。他只念头一闪,水面立刻便平静下来。
咦?这是——
这水怎么会如此听话,石猴收回念头,果然,浪花再起。他屡次三番尝试,这水竟然听了他的摆弄,只一个念头过去,这水竟能在空中盘桓不落,形状万千。
石猴努力追溯前事,忽然想起那无支祁,自己被他击昏在地,而后便进入了现在这种状态,难道……
兴水神猿,遇水则兴,难道这神通还能传给他人不成?
石猴猜得不错,正是无支祁将自己的御水之术传给了他。无支祁被禁锢万年,心如死灰,他知自己想要脱困实乃千难万难,而石猴大难不死,显然是具有大机缘。将御水之术传给石猴,于无支祁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这几万年来他从没机会使用。而且此类神通,旁人学也学不会,唯有将天地造化运用得至真至纯者,方可御使。
石猴乃是造化中孕育而出,自然没有半点儿阻隔,即学即用,毫无芥蒂。
大圣禅寺后山,万丈深的地底处。
无支祁身形已缩小至四尺余,躺在地上萎靡不振,如同死了一般,只是偶尔颤抖一下身躯,只有无支祁自己知道,大圣国师王菩萨对自己插手石猴一事极为不满,又要开始对自己的惩罚了。
中央那座石潭中,那被石猴认为是黑色原油的东西层层翻滚,似乎内中有暗流涌动。接着,石潭内波浪滔天,似是内中有无数巨兽搅动,而后,这黑油油的东西上竟然凭空起了火焰,青紫色的火舌如蛇吻般伸缩不定,整个空间内温度急剧上升,热浪滚滚,石潭边上的石块渐渐变得通红。
无支祁乃是遇水而兴的神猿,平生最惧火焰。此时他身上的毛发已经开始变焦,散发出刺鼻的味道,他努力着向后蜷缩,但身后便是坚硬的石壁,又能躲到哪里去?
自上而下观望,一片汪洋火海,火魔肆虐,向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猴吞去……
大圣禅寺前殿,小张笔直跪立在殿中,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狐疑。惧的是,师父自那日之后一言不发,不知要如何惩治自己;疑的是,那带走石猴的,竟然是玄天上帝!玄天上帝,即真武大帝,下御北方诸神,道行极深,难知深浅,更因铁面无情在天界威名赫赫。
小张收敛心思,此事既然牵扯到了真武大帝,就不是大圣国师王菩萨可以掺和的了,更何况自己。
可恨,当日若无迟疑,直接取了石猴性命,何苦今日忐忑不安。可他转念一想,突然冷汗涔涔,此事已牵扯到真武大帝,自己若是杀了石猴,那么此刻……想到这里,小张不敢再想,只对自己师父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大圣禅寺后殿,大圣国师王菩萨双目微闭,袖中的左手手指捻动不停,口中念念有词。良久,他神情疲惫,缓缓睁开双目,心中思忖道:昔日如来佛祖曾云,天下灵猴有四,其中之一便是这灵明石猴,只是玄天上帝要他何用?耗费我十年造化,也未得一二,看来这灵明石猴,的确非比寻常。
红尘之地多喧嚣,九万里上任扶摇。
浩渺天宫,无边无际,金碧辉煌三十三天宫,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真乃: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冠冕堂皇七十二座宝殿,殿殿金钉攒玉户,户户彩凤舞朱门。
便在这北天门前,一座宝殿巍峨耸立,气象庄严。“紫霄宫”三个鎏金大字飞扬跋扈,龟蛇二将分立殿门左右,形如怒目金刚,令人望而生惧。
丹房之内,石猴被放置于一玉床之上,丝丝寒气自玉床散发而出,这乃是清神醒脑、增补造化的北海寒玉床。
真武大帝便在一旁静坐,等候这石猴醒来。
这时,只听外面一位天官道:“禀玄天上帝,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送来请帖,邀您过去叙话。”
真武大帝道:“我稍后便到。”心道,紫微大帝消息也恁灵通,我才刚刚回宫,他便知晓此事了。
真武当即下令,点起三十六天将,手召祥云,向紫微宫飞去。
真武与紫微大帝乃是数万年的交情,也不用顾忌什么,直接入得宫门,便见一头青色的小狮子在殿内玩耍,毛茸茸如绣球一般,煞是可爱。
真武大帝哈哈一笑道:“道兄好兴致,竟弄起狮宠来玩耍了。”
紫微大帝早迎了出来:“真武道兄哪里话,且入内详谈。”
真武叫三十六天将门外侍候,与紫微大帝进入内殿,两厢坐定,真武试探道:“紫微道兄邀我前来,可是为了这灵狮?”
紫微笑涔涔道:“其中缘故,道兄早知,这灵狮却也比不上那神猿。”
真武道:“确实如此,奈何那神猿初生,灵智未开又受重创,至今还未苏醒。我看这灵狮确非俗物,若调教得好,管教弄他个地覆天翻。”
紫微笑道:“道兄言重了,地覆天翻却不要,只动动朝堂便好。”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