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翌日乔伊斯起床时,亚历克斯、霍伦与泽都出门了,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平日里至少应有一名骑士留在客栈中等待他。

“已经中午了吗?”乔伊斯依旧有点困倦。

昨夜实在太刺激了,亚历克斯仿佛被启动了兽欲,直到两点时还尝试着进入他,他们疯狂地做爱,做完之后洗过澡,亚历克斯的身体散发着男性的香气,乔伊斯则顺从地躺在他的腿间,舔舐他依旧硬着的那物,继续他们白天未做完的事。

他专心地舔舐,亚历克斯则专心地享受着,有好几次,乔伊斯以为他要睡着了,亚历克斯却起身抱着他,再次进入。

他们缠绵直到凌晨时分,而乔伊斯醒来时也接近中午。

锡林正在长桌的一侧等待他。

“他们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锡林朝乔伊斯说。

“我知道了。”乔伊斯猜测大家今天的行动都很关键,答道:“我本来也打算留在客栈里。”

锡林说:“你希望出门的话,我可以陪你。”

“不,不出门。”乔伊斯说:“但请你陪在我身边,我需要做一点手工,那是什么?”

锡林说:“骑士长交代商会调查的,一个人的遗物。”

乔伊斯打开桌上的一个小信封,里面出现了一枚手镯,吊坠上刻着一个名字:玫妮·杜里斯。

“遗物?”乔伊斯说。

“她是一名塔克商人的妻子。”锡林没有问这个人是谁,说:“一年前已经死了。”

乔伊斯问:“怎么死的?”

锡林:“亡灵,她随同她的丈夫到罗德斯堡做生意,刚好天灾爆发,他们与其他二十余名商人被堵在城内,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今日午后,泽进入了上层区的公爵府。

这是他曾经的家,他不能再熟悉了,煤灰之夜后故地重游,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当初的佣人也保留了同一批,只有库尔尼与忠心于菲里德大公的一批人离开了公爵府。

对于其他人而言,受公爵驱役与被议长颐指,并无太大区别。

他看见了小时候为他浆洗的女佣,她已经四十余岁了,正在后院晾晒雪白的床单。马夫在刷马,他的儿子也长大了,正为食槽添加干草,但他的马不再在那里。

泽戴上兜帽,堂而皇之地从花园一侧走进府邸区域,那里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当年他正是通过这条路,下山去玩乐。

小路尽头是一个花园,花园的另一侧,是通往地下墓室的楼梯,里面埋葬着菲里德家族的祖先,以及泽的母亲。

泽进入阴暗的墓室,没有寻找母亲的埋骨之处,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来到暗道前。

这条暗道是垂直的,上面有一个升降板,拉动绳索,能从大公府的地下升起,途经地下室,再经过一楼的厨房备餐区,直升上二楼、三楼。

他在厨房附近离开暗道,进入备餐区域。大公府邸内的气氛与往昔毫无区别,男佣们穿梭来去,无论他们侍奉的主人是菲里德家族,抑或议长塞隆,都必须保持肃静。

“茶还没准备好吗?”一个声音响起:“快点,阁下们等很久了。”

泽认出了那身影——他曾经的家庭教师的儿子阿索。阿索当初与他年纪相仿,偶尔会充当伴读的角色,泽也会与他一同在庄园的草坪上打打板球。

煤灰之夜里,阿索的母亲,泽的家庭教师搜集了菲里德大公的不少秘密档案,交给临时议会,议员代表根据这些档案,声情并茂地在犀角城民众面前宣读了大公的罪状,最终绞死了他。

泽隐藏在一扇门后,观察片刻,以阿索的服饰推断,他应当是一名贴身男佣,也许因为他母亲立下的功劳,令他得以跻身犀角城的上流社会。

阿索下来催促茶,片刻后从厨房的前门离开,路过楼梯间外时,泽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兄弟。”泽小声说。

他解下了兜帽,阿索猛然回头,他们已经有好些年未见过面了,嗓音也因青春期的变声而发生了改变,然而这称呼配合着语气,依旧熟悉无比。

就在阿索正要大喊时,泽只是以一根毒针令他喉头痉挛,全身发抖,失去了力气。

“不用担心。”泽敏捷地接住了掉下来的茶盘与茶具,没有半点洒落,说:“我不打算杀你,阿索。”

阿索睁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最深层的恐惧。

泽只是拍了拍他的侧脸,说:“我现在是个守护骑士,不会胡乱杀人。”

说着,泽注视阿索的面容,他长得清秀帅气,活像他的教师母亲,大公府内有一段时间流言四起,谣传阿索的母亲与菲里德大公有染,甚至有人说阿索是菲里德大公与女教师的私生子,这让泽尤其不能容忍。

“你应该感谢我的神官。”泽把阿索脱了个精光,认真地说:“如果不是圣光感召,你今天一定会在你母亲面前受尽折磨而死。”

阿索无力反抗,脸色苍白。

接着,泽穿上了阿索的男佣服,掏出一副以魔晶粉末混合着奇特材质的塑形面具,泽又说:“我在一个魔法师那里得到了它,是不是挺神奇?”

泽就像小时候,朝阿索炫耀他的新玩具一般,把面具蒙在了阿索的脸上,片刻后再摘下,自己戴上,变成了阿索的模样。

“现在我变成你了。”泽说:“如果我用你的身份,杀掉了你最爱的妈妈,会怎么样?”

阿索的眼神变得愈发恐惧。

“说说而已。”泽又道:“我是守护骑士,有基本的道德,好了,再会,很高兴与你再见面,阿索。”

泽拍了拍阿索的脸,端着茶盘,离开楼梯间。

二楼的会客室内传出狄伦与塞隆交谈的声音。

“……这次潮音阁下能来到西里斯,共和国上下俱感到十分荣幸……”

会客室内有一张茶桌,议长塞隆、狄伦各坐一张扶手椅,对面则是议员茉莉与另一名美艳无比的女子,那女性有着真正的倾国倾城之貌,如果乔伊斯看见,一定会为之惊呼。因为她有着与乔伊斯相似的金色卷发,水蓝宝石般的清澈眼眸,妆容却十分华丽与浓艳,火红色的唇线显得尤其性感。

她的声音低沉,暗哑,犹如男性嗓音,与她的美艳极其不相称,却带有一股慑人心魄的诱惑力。

“能来西里斯,我也很荣幸。”蕾娜说道:“已经很久没有唱过歌了,在亡灵肆虐的如今,歌声的力量与圣光相似,都能安抚人心。”

泽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躬身,从托盘上取下茶杯茶壶,放在桌上。

“这是曾经沙克王赠予菲里德大公的黄金古茗。”塞隆笑道:“如今丹斯丁顿已经成为废墟,这种古茗想必不再生产了。”

泽为他们倾斜茶壶,金色茶汤倒入杯中的一刻,整个会客室内回荡着动人心神的香气。

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目光集中在泽的动作上,泽的手很稳,斟出四杯茶后,便一语不发,站在了塞隆身后。

蕾娜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口滚烫的热气,抬眼,眼里带着笑意,与泽对视。

“我听说菲里德大公世子,已经有很多年未曾回西里斯领了。”

“是的。”狄伦答道:“传闻他在十二岁之后,就失去了音讯,外界倾向于认为他死了。”

蕾娜又说:“但前段时间,沙克王国传出消息,有人说,他成为了乔伊斯大主教的一名守护骑士?”

“传闻不可相信。”塞隆笑道:“沙克王室一直对西里斯念念不忘,毕竟这里曾经是他们的一个大后方。”

“如今已经是前线了。”茉莉说:“只希望北方的战事,不要蔓延过叹息山脉。”

他们的话题于是又转移到了与亡灵的这场战争上,蕾娜带着担忧,朝茉莉说:“但乔伊斯大主教,确实带着他的骑士们辗转于整个大陆,竭尽全力对抗亡灵。”

“是的。”茉莉轻声道:“他们很了不起,尤其在当下的局面。”

“很抱歉。”茉莉喝过茶,说道:“我得告辞了,今天还有安排。”

茉莉在注目之下起身,告辞离开会客室。

“如果有机会。”蕾娜又说:“我相当希望能见上大公世子一面,甚至一睹乔伊斯大主教的风采。”

“那注定只能让您失望了。”狄伦摊手,答道:“议会真的没有像某些谣言一般,将世子关押在犀角城内。”

蕾娜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也得回去准备演唱会了。”蕾娜以她暗哑的声音说道:“但愿能为西里斯人带来新的希望。”

“也祝您的演唱会完满成功。”塞隆与狄伦两名议长起身相送。

蕾娜穿着闪耀的拖地长裙,袅袅离去。

塞隆与狄伦各自拿着倒满古茗的茶杯,喝完了茶,泽开始躬身收拾茶具。

“我的线人告诉我。”塞隆答道:“就在一周前,乔伊斯大主教带着他的骑士们,通过朵拉斯共和国,进入了本地。”

狄伦答道:“解决香格里拉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西里斯,这很合理。至少议员们不用再担心被黑潮影响。”

塞隆沉声道:“但他们迄今还没有露面,你认为这位王子在考虑什么?”

狄伦说:“如果我是他,我会在此地派驻一名新的神官,甚至是主教。也许他只是取道经过?在他认为安排妥当之后,便将越过前往塔克王国。”

塞隆沉吟不语,狄伦说:“大主教在他认为需要的时间点,必然会现身。考虑过多,此事没有太大意义。”

塞隆说:“你忘了他的另一重身份。”

狄伦:“不管乔伊斯·沙克斯曾经是谁,一旦皈依圣光,成为神官,就必须放下他曾经的身份,担心他以沙克王室身份在此地复辟,大可不必。”

泽收拾了茶盘,跟随在狄伦身后离开会客室。

狄伦步伐稳健,戴上礼帽,持一把手杖,帽沿下现出花白的头发,泽在走廊上随便找了个男佣,将茶盘交给对方,跟随在狄伦身后,说道:“副议长阁下,请您稍等。”

狄伦看了泽一眼,知道他是塞隆身边的亲信,想必是塞隆吩咐,让他送自己,便在大公府外停下,让泽跟上了自己。

“有什么说的?”狄伦随口道。

他们从大公府后门处离开,沿着下山的路行走,狄伦没有吩咐马车,今日天气正好,泽有把握他一定会同意与自己散步,因为狄伦曾经以礼貌,平等对待他人闻名于西里斯,当初还是大公首席秘书的他,是唯一一个敢于顶撞菲里德大公的人。

“您知道易卜然的下落吗?”泽张口就问道。

“什么?”狄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泽,说:“堕落骑士易卜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泽注视他的双眼,说:“有确切消息证明,易卜然正隐藏在议会的幕后。”

“那不可能。”狄伦想也不想答道:“塞隆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对,谁让你来问这些?”

狄伦打量泽,现出了明显的迷惑。

“真麻烦啊。”泽现出一筹莫展的表情:“还真的被亚历克斯猜中了。”

狄伦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稍稍退后。

泽解下了面具,现出原本的面目,看着狄伦的双眼里,充满了戾气。

“当初你出卖我父亲时,也许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死在我的手下吧。”泽同情地说:“秘书长狄伦,现在有遗言吗?”

“世……世子?”狄伦的眼里现出震惊,却没有恐惧,他没有像每个死于或是即将死于泽手下的人般,环顾四周,试图呼救,而是盯着泽看。

泽倚在庄园的栅栏上,懒洋洋地说道:“你与塞隆喝下的黄金古茗中,已经被我投了毒,现在你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回家去,与你的妻子与女儿告别吧。”

狄伦目光复杂,继而长叹一声,点头道:“这样很好,是你应该做的。”

泽扬眉,说:“或者你也可以忏悔,也许我会饶你一命。”

“不。”狄伦说:“我没有什么值得忏悔的。”

狄伦就像泽的老朋友一般,走到路边,坐在一块大石上,缓缓道:“菲里德,还记得我教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吗?”

泽看着狄伦,只不说话。

“尊重所有的人。”狄伦说:“无论他们生活在何处,泥潭或是宫殿里,对你真心或曲意。我们并非生而高贵,也从未有人生而低贱。”

他望向泽的双眼:“煤灰之夜是我一手策划,工人的革命亦是我所发起,在那个夜晚,有太多无辜的人死于这场暴乱中,但我不后悔,因为如果不杀死你的父亲,西里斯将会被拖进深渊……”

泽的双眼通红,上前揪着狄伦的衣领,把这名老者拖了起来,低声道:“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你如今回来了。”狄伦说:“并学到了一身功夫?是不是?我想你一定会亲手夺回它。你既能易容为阿索,当然也能易容为我,在我死后,想必没有人能再抵挡你的仇恨。”

“是的。”泽露出邪恶的笑容,朝狄伦挤了挤眼睛,促狭地笑道:“我会把所有人全杀光,包括你的妻子,女儿,想让她们怎么死?不要以为死就结束了,死亡只是一个开始,我在一名亡灵法师那里学到了不少,稍后我将留下你们一家三口的灵魂,让你们在摄魂瓶内日日夜夜地受苦……”

狄伦定定地看着泽,片刻后回答道:“菲里德,当最后一名敌人倒在你的面前时,我所请求的,只有一件事。”

泽沉默地看着狄伦。

“不要违背你的良知。”狄伦痛苦地说:“在这世上,永远有真理存在。”

“你注定要失望了。”泽冷冷道,接着推开了狄伦,狄伦摔在了大石后,不住喘息。

泽转身离去,不再理会狄伦。

他一跃而过,轻巧地翻过了庄园围栏,犹如敏捷的猎豹,翻身上了大公府二层,再跃上三层。

塞隆正在他的书房中,为一叠档案签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总觉得一切有些不正常,腹部隐隐作痛,伴随着阵阵作呕感。

侧旁声音传来。

“不是狄伦,我看多半就是你了。”

塞隆顿时打翻了墨水瓶,泽正斜坐在窗台上,同情地看着塞隆。

“塞隆男爵。”泽说:“好久不见。”

“世子?”塞隆震惊道:“我们一直在寻找您的下落!”与此同时,他的一手缓慢地摸向书桌畔的警铃。

但一把小刀打着旋飞来,把他的手钉在了书桌上,鲜血飞溅,塞隆登时大喊一声,泽说:“再大喊大叫,下一把飞刀的目标就是你的喉咙了。”

塞隆疯狂发抖,张着嘴,下一刻,他的神色再变,脸上涌起了一股黑气,黑气渐盛,某种死亡的气息犹如受到驱逐,正从他的口中不停地涌出。

“这是……呕……”塞隆大口地开始呕吐,呕出黑色蛆一般的诡异物质。

“这是乔伊斯大主教调配的独家神药。”泽说:“黄金古茗混合圣光药剂,亚历克斯押对了,喝下魔神之血的人是你,而不是狄伦。”

泽跃下窗台,走向书房门,拧上锁,再转身,朝塞隆缓慢走来,低声亲切地说:“你害我输了一个晚上给亚历克斯,我现在心情很糟,现在告诉我,易卜然在哪里?”

塞隆呕出大量的黑色蛆状物质,近乎全身虚脱般躺在了椅上。

泽说:“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说。”塞隆颤抖着道:“我说!堕落骑士在叹息山尽头的最底下,犀角城暗城矿道……他很少露面……他有时也会易容……”

就在此刻,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警卫道:“塞隆大人?您没事吧?”

泽抬头望向门外,塞隆竭力平稳惊恐的声音,答道:“我没事……我很好。”

门锁依旧旋转,泽马上抽出匕首,稍早前他已锁死了书房门。

但他听到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响,那是开锁器的声音,门锁哢哒一声开启。

警卫躺了满地,布鲁茨推开书房门。

“你把一切都搞砸了。”布鲁茨悠闲地戴上手套:“你不仅没有按照任务要求除掉狄伦,还碰了不该碰的人。”

泽说:“任务要有自由发挥的空间,限制得太死的表演不能称之为艺术。”

布鲁茨冷冷道:“那么我想你不介意,自己也成为这场表演艺术的一部分。”

泽把钉在塞隆手背上的小刀拔了出来,伴随着议长的一声狂嚎背景音,答道:“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