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太阳升起,一个日期的轮回过去,天空很快又再度阴沉黯淡下来。
十二月十九号的下午,东京铁塔的250米,最上层的展望厅,所有的黑云都积压向了这里。
这里是普通人所能抵达的东京铁塔最高层,再往上走的话,很可能就是什么权贵阶级或内部员工了。
在专车的接送下,科执光按时抵达了这里,在山呼海啸般的快门声中步入东京铁塔的正门,顺着电梯而上,慢慢接近今日的决赛地点。
相较150米的展厅,250米的展厅面积缩小好了一大圈,如果说150米的大厅是罗马斗兽场级别的角斗舞台,那么这个250米更像是wwe的格斗舞台,战士们只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展开拳拳到肉的殊死搏斗。
一张昂贵的棋盘置于房间的中央,虽然棋手还未就坐,但它已经提前散发出了神圣的仪式感。
科执光绕着这间展望厅走动了起来,视野成环状,将东京收入眼底。
夜间的霓虹,又亮了起来,带着粉色的泡泡与金色的泡泡,东方的东京湾上一片光彩夺目。
忽然,一片雪花悄然落下,贴在了科执光面前的玻璃上。
雪,又开始下起来了,安安静静得落下,只剩下空寂的风声。
“又、又下雪了!”
“狗日的,怎么每次这个破比赛要开始,雪就要下了?就这么准时?”
“报告裁判,有人在这里恶意操比赛啊不是,天气!”
“这个比操纵比赛更神棍啊!”
无数手持话筒的记者都在镜头前抱怨,楼底下一片叽喳之声。
正狂喷之间,直升机卷起的飓风在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降落在了东京铁塔的停机坪上。
俩位参赛选手,正式宣告入场。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没想到你会那么早来。”夜神国京踏入了这间对局室,走向了棋盘前。
虽然他的首局战败,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和压力,当他入座棋盘的一刻,整座铁塔仿佛都往下沉了沉。
“既然来了,就快点开始,刚好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要多说的。”科执光随即也挪开椅子入座,一个轻松的嘿咻靠在了后座上。
这场棋界之巅第二场对决,似乎要以这种平淡的方式展开。
这几天的基调一直都是这样,背景音乐仿佛被人掐断了,万物形同白噪,通常情况下,当一部电影里好长时间都没出现背景音乐了,观众们可就得当心了,保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然,影片中的角色更该小心,根据历史经验,当背景音乐再度响起的时候,往往伴随着一个重要角色的鲜血飞向天空,这时苍凉悲壮的交响乐才从四面八方飞出。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科执光直视着对方说。
“是击败我之后所得到的奖励吗?”夜神国京不紧不慢地发问,像是也有过类似的爆出道具经验。
“是的,你这么波澜不惊地将这件事点出来了,很显然,你的背后也有一个量子力学呸,神明存在。”科执光的神色收拢了些。
在此之前,关于夜神国京是否也被神明眷顾这一点,一直是存疑的,但就在刚才这一刻,疑点瞬间解决。
“没错,所以你究竟想问什么?”夜神国京的眉目渐渐沉拧而起。
“没什么,只是单方面的确认一下,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只要我将你击败,你的一切秘密都会曝光在我这里,我只需要专注棋上的事就行了,毕竟对于你和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棋更简单的事了吧?”
此话出口的同时,空气中的敌意也在盎然上升,高温灼向外界,贴在展望厅外的雪片高速汽化开来。
永生之谜,运势之谜,以及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将在对方倒下的一刻揭开答案!
充满敌意的对视持续片刻之后,夜神国京耸着肩膀笑,高傲又自嘲的笑意。
科执光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死板的家伙居然还会有其它的表情。
“科执光,你是不是产生了某些思维盲区?”夜神国京说。
“思维盲区?”科执光的神经微微一跳。
“对,就是思维盲区,一种非常想当然的思维盲区,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我也曾经深陷这种盲区之中。”夜神国京的声音依旧还残留着些笑意。
科执光冷静地思考了起来,迅速浏览回顾自己的记忆,以及刚才一系列对话及举动。
确实,确实存在某种不协调。
但不过他一时半会难以将其说清,它就像是一个杂音般的音符卡在了一首正常的曲子里,就算听得再仔细,也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乐器奏出来的。
稍作停顿之后,他继续说:“你什么时候产生了如果我击败你,你不会爆出道具的错觉?”
这
听到这番话的一刻,科执光的思维滞了滞,眼瞳一抖。
思维盲区完美的思维盲区,就如同那一手千百年来都没有人发现的点三三一样,他自己也会爆出道具这件事确实是他的思维盲区。
不得不承认,潜意识中,他还是有一点主角意识的,所谓的主角生来就应该具备某种特权。
不过抛开这种小优越客观思考的话,他也只是这个世界观中的一员而已,也必然受到同一个规则的束缚。
他自己,也的确携带着某个道具。
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呢?
好奇,又奇,很多复杂的心理因素都涌了上来。
不过更多的是冷汗直冒,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不应该被爆出来,不然的话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还记得你上次来我的办公厅吗,我说你好像能看到奇怪的东西。”夜神国京开口而道。
没错,这个细节的确存在
当时科执光正处在神之一手系列的日常任务状态下,能看见每个人身上的积分,后来他才知道这一串分数值的评定标准为棋道值,羁绊值,与共鸣值,总之是三个很玄学的数值。
当时,夜神国京身上所显示出来的积分是
“666,因为你在我的眼中也是会显示这样的数值没错,我也曾在神明的指引下得到过类似的能力。”夜神国京将手指抬起,指向了科执光,像是在指着一面镜子。
“还记得当时定段证书颁发吗,我特意亲自去颁发,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确认一下你身上的数值,当看到666的数字之后,我忽然明白了,我和你永远不会是同一路人,我和你注定会有一场决战。”
科执光迅速从短暂的惊愣之中恢复过来:“那么,你也同样能看到,我身上所显示出的可爆出道具栏吧。”
“没错,正是这样。”夜神国京点头的一刻,窗外的天空正式步入黑夜,黑色的云层之中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科执光倒抽凉气。
这可真是,想不到这个设定居然能够有朝一日成为伏笔。
“你的这种能力来源于妖龙之眼,那是你击败清沼汹泽所获得的能力,能够看到他人的棋力强弱,不过在神明的协助下,它多出了一个功能,那就是能看到击败对方的奖励是这样的吧?”夜神国京抚摸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某种瞳术的前兆不过更有可能只是耍帅的前兆。
“没错,棋力的强度按颜色划分,棋馆的棋油子们都是白板,身上携带什么道具都一目了然,实力稍微强一点就看不到了顺便说一句,你是黑色,还是黑中带火的,是我所见过的最强,也是最邪门的人。”科执光镇定地开口。
这么说的话,一切就都懂了。
虽然以现在的实力差,夜神国京当然看不到科执光身上所能携带的道具,只能看到一串问号,不过当时当时段位颁发典礼上,俩人第一次会面时,以当时的实力差,夜神国京绝对看得一清二楚。
“赛前闲话到此为止。”夜神国京陡然间将手探入棋盒,一把棋子藏握在了手中。
猜先,开始!
“正如你所说,没有什么比棋更简单的事了,只要击败对手,一切秘密都能水落石出,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些什么。”夜神国京将脊背挺直了,铁俑般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面容上。
黑云加速了翻滚,云层中的巨物越来越靠近,它正撞破一层又一层虚幻的屏障,入侵至这个现实!
“你说的对,那么开始吧!”科执光也如同明白了什么一样,将手飞抽向了棋盒。
猜先的拍子在顷刻之间进行,答案也早就被双方所知晓
夜神国京执黑,科执光执白。
那背景的音乐声终于开始奏响了。
宛若万鼓齐鸣,铁蹄的践踏步步而至,最终在一道凄厉的嘶鸣中化为了冲锋号令!
第一枚棋子落下
黑龙的咆哮声在百米的高空之中横贯而来!
远方的云层洞开,尼德霍格在夜神国京的棋子落下的一刻,准点切入至了战场,它所掠起的劲风摧垮了展望厅的玻璃,整个世界开始解体,又开始重塑。
棋运之木与现实世界的缝合瞬间完成,叠峦交错的树根和枝丫将东京铁塔托举向了顶端,傲视着下方的一切。
他看到了,树界的下方,好几处火光正在闪耀,显然爆发战斗的不只有他们这一场巅峰对决。
就在不久前,其余的一系列附属战役也开始了。
棋院的中央,所有人都把手叠加在了一起,做出一副要全军出击的架势。
“喂!你们倒是来个人喊喊口号啊,就这么干摆姿势,难道就不尴尬吗?”
“不是,就算要喊的话,该喊啥好啊,总不能就真的喊夜神国京必须被毁灭吧?”
“这”
和往常一样,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涨。
星嫁拍了一下晴岛鹿:“嘿,在想什么呢,看你心不在焉的。”
人群之中,晴岛鹿一直在走神,被星嫁拍了这么一下才回过神来。
“接下来要去和老爹对战,总觉得嗯,没什么。”晴岛鹿摇了摇头,将思绪抽回来。
她攥着拳头小声地呼吸,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接着她又祭出了祖传的日式自我鼓气方法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喊出我们的口号夜神国京必须被毁灭!”晴岛鹿拉扯起了嗓子,日常饿龙咆哮。
这是当天棋院集训联盟结成的时候,科执光随口扯的口号,意外地朗朗上口。
在不着调的口号宣泄之下,一行人成群结队地走出了棋院的大门,等待着他们的是送达赛场的专车,以及亮成一片星海的快门声。
令一边的古人棋手们也动了起来。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对着一张空荡荡的棋盘冥想打坐,闭着眼睛回想这段时间的学习和训练,尽管看上去像是一群人在精神世界里对局。
“我们该动身了。”秀策率先睁开了眼睛。
“这一轮的比赛多达二十多个,非常夸张,还全都是决赛,不过有些比赛是三番棋,有些比赛则是单番胜负,也就是说我们结束使命的日期,未必一致大家就请多多保重了,很有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道策也站起来发话。
一车鲜烈的红酒和香槟被推了进来,用于最后的饯别。
按理来说,干脑力活之前喝酒实属扯淡,但这批酒是夜神国京所准备的,应该没问题。
酒香很快弥漫了开来,玻璃外的夜雪也下了起来,很多人都站在窗前,痴醉地看着街景,对这个梦幻的时代充满了难舍之情。
“我开始有些理解国京大人为什么想要永生了。”秀策惆怅地说。
“为什么呢?”道策问道。
“因为科学的原因吧,这个时代不像古代,在古代,即便过个几百年,世间的景色也不会有太大变化,但现在的话,好像每天都在变化。”
这么一说,道策也明白了,理解似地笑笑:“再过个一百年,眼前的楼大概又能高个好几倍吧,那时我们能在更高的地方看景色。”
“是啊,更高的地方。”秀策抬头看了看夜空,想象着从宇宙看地球的景色。
“我的喝完了,我就先走了。”一心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也只有她敢把夜神国京的桌子当凳子坐。
“这么急着就要走嘛?”秀策问道,虽然看对方不爽,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算是产生了些许羁绊与友谊。
尽管是个变态。
一心的身影在电梯门口恍然似地停了停。
“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她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即一脚迈入电梯。
电梯下降,到达底层,这边的车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东京的舞台,逐渐盛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