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归乡葬

老奴不是空手来的,还端了一碗杏仁和大麦调配煮的软烂的粥。

郑昭在对方的注视下两三口就把这碗粥给喝了,也许因为是热的,她喝下去之后胃还真好受一些,喝完粥,郑昭就赶紧把人给打发了。

李婵几个人也带回了冯季想知道的消息,她雇佣的那三位帮工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受了重伤。

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其中一位劫匪的环头刀砍向了对方的后背,根本来不及救援,等她们杀了那个贼寇,那位身中一刀的帮工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而另外一男一女在她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趴在了官道上,气息全无。

“那位重伤的帮工我们抬了回来,让府中的奴仆清洗了一下这位伤者的刀口,敷了一些药粉,但是看刀口……恐怕支撑不过今个晚上。”

带头的女郎就是李婵,在灯火之下,冯季才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这位李女郎应该是位军士,身上带着明显的军人特征,一张微黑的脸,双眼却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冯季清楚这样的双目必定是能夜间视物的。

此时这位刚毅的李女郎正在恭敬地向郑昭汇报今天的情况,“至于这位冯女郎的货物……”

“因为那几车货物笨重,现在天色已黑,驴车又不好驱使,那些贼寇慌忙丢下武器四处逃窜,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带走那些货物,所以那几头毛驴和货物还在原地。”

冯季说不清此时自己内心的情绪是怎么样的,有庆幸,庆幸自己逃过一命,财物也没有什么损失,可要说喜悦也不尽然。

她雇佣的这三个帮工都是非常窘困之人,家中恐怕饭都吃不上了,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她给出的三百钱就肯铤而走险,愿意陪同她押送货物去百千里之外的地方。

此时她只能在心底下了决心,待回到上党要好好地补偿一下这三位佣工的家人。

郑昭看了一眼坐在下面面上狼狈又颓唐的上党商人,觉得对方也是心大,这种年月竟然敢就带着三个人就搞长途贩运,也不知道是说对方胆子大,还是不怕死。

她在心底吐槽,却也是觉得对方不容易,让李婵差使几个人帮对方把那几车货物拉到营地这边来,免得夜晚那几头驴子被野狼给叼去了。

同时拒绝了冯季想要给予她一些财物的行为,让对方明天可以跟在她们队伍后面赶到下一个县城或者驿站,这样也安全一些。

要不然她一个人还带着一个重伤的人想要把那些东西运到下个县城可不容易,指不定在半路上又被其他四散的贼寇给打劫了。

等到李婵派去的人把那几车货物拉了回来,郑昭还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瓷器。

她这个时候觉得冯季这人胆子不仅大,运气也非常不错,这一路走来,竟然在兖州才遇到贼寇,要是放在现代,这人凭借着这一身运气和胆气指定在商场上有所作为。

经过交谈,她才知道冯季不过一个升斗小民,也没什么士族支持,竟然靠走街串巷也积累了这么多的钱,这足以说明这个人头脑不错。

而且很难得的是这个人竟然还认字,哪怕认识的不多,可也让郑昭觉得敬佩,毕竟这可是乡吏、县吏都可能不认识字的时代。

在离开之前她留下了阿月,让对方带着这位冯女郎找一处能够休息的地方,冯季车上还有几张大油布,足以搭起一个够两人睡的帐篷,那位重伤的帮工郑昭也去看了一眼,还让圭拿出了一小瓶刀伤药给这位伤者敷上了。

这瓶药价值不菲,拿出来的时候圭还有些不愿意。

主要是这药来之不易,其中好几份草药都不好收集,府上也就两瓶,还是先女君在的时候从一游医手中所得。

圭虽不愿意,可不会忤逆郑昭的意思,这是她在这边待了十天发现的事,这位名为圭的小隶妾几乎是陪同原身一起长大,从幼时学会的事就是服侍原身,其次便是听从原身的命令。

处理完这边的事,郑昭回到了帐篷中继续处理之前未规整完的工作。

案上还摆着一沓,都是已经写过的,府上的大部分奴仆都不识字,或者就算认识几个字,大部分也是错误的,于是这项工作还得郑昭来做。

虽然郑昭认识繁体字,可还是怕出现疏漏,毕竟字体过了千年,总是会出现缺胳膊断腿的情况,于是郑昭只能夜以继日的翻阅以前的书籍,连蒙带猜理解其含义,她总不能到了古代反而成为一个文盲吧。

因为现在帐篷内没人,郑昭干脆就盘坐在案前查看前几天录入的名录,这便是郑昭自从出了廪丘城便一直在忙活的事。

如果有人在这里看见,便会发现这每一张纸都是一份户籍,写着户主名字,家庭人口、年龄、籍贯,还有其相貌描写。

没办法,古代没有照相机,郑昭绘画技术又不咋样,只能跟古代造户籍使用一样的办法,用文字描写下来每个人的相貌特征,并且还让那些流民在这些纸张上摁了指印。

圭不比其他的奴仆,她一直跟在郑昭身边,因此是认识几个字会一些算数的,郑昭的财物有多少圭心里是有数的,这些天花了多少钱圭心里也是有数的。

于是在郑昭整理了好几份所谓的户籍之后,圭坐不住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女公子毫无节制的买奴,可是却一点都不讲究买来的奴隶的质量,连对方的牙是否规整看都不看,只要这些人愿意自卖,女公子就会收下。

圭想不清楚女公子为何这样做,如果要买奴仆,等到了下一个县城,市廛中又不健壮的男仆和女仆,可比这些骨瘦如柴的流民好多了。

十天过去,队伍后面跟着的流民数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人,都快有两个村子的人数了,加上这几天消耗的粟米,圭算一下都心疼。

“女公子,我们带的粮食快要被吃完了。”

因为是赶远路再加上这个世道不太太平,才从家里出发的时候,郑昭的阿父也就是府中的细君便把存下的粮食都带上了,顺便还把州城那边的田地也都卖了一大半,只留下几十亩良田收租。

而且这些年郑苛用心经营,家中也有个几十万钱,可以说是非常富裕。

原先准备的那些粮食可是足够百来个军中将士吃上半年,可是现在才过去十来天,已经消耗了小一半了,眼见着郑昭还没有停手的样子,圭当然坐不住了。

其实如果只算郑昭买来的那些奴仆,显然不会这般耗费粮食。

主要是郑昭每次在做饭的时候总会让府中的奴仆熬上两份的粥,一份稍微浓一点,一份则会稀很多。

当然浓一点的那份其中也没有加多少粟米,一大匕下去也舀多少米。

郑昭只是为了保证这些奴仆不被饿死,又不是为了让她们吃饱,她还没有善良到圣母这种地步。

浓的那一份给已经自卖给她的那些奴仆们,而其余那些一直缀在后面的流民则会得到非常稀的一碗米浆水,要不是水变了一点颜色,外人绝不会认为这是一碗粟米粥。

这一碗粥已经稀得跟水一样了,可是跟在队伍后面的那些流民就因为郑昭每天给的这两碗粥水而不至于趴下,苟延残喘地跟在大队伍后面没落下。

算上这一群流民,整个队伍加起来可能有上千人。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郑昭的阿父是不赞同郑昭如此行事的,觉得太过张扬,且流民生性愚笨加上这些未经过教化的人一向凶残,他觉得这样施粥容易惹出乱子。

只不过因为家中还算富裕,加上郑昭年岁也大了,现在世道混乱,他也希望孩子将来能够自立起来。

于是经过郑昭一番胡说八道他竟然也同意了,只是先说好了府中自己人吃的粮食是不准动的,并且买卖奴仆只能动用她的私产,要不然这件事没商量。

郑昭回来算了一下自己的私产,察觉到自己竟然还挺有钱的,是个有钱的富二代。

于是创业的想法一经产生就无法磨灭,二话不多说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钱物,就开始招兵买马……啊,不是,应该说就开始劫富济贫,劫自己的富救这些流民的贫。

郑昭是有一点想法的,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和观察,她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像她认知中的西晋末年。

相同点在于和西晋一样,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在最开始为了加强对各少数民族的控制,还有就是为了补充内地这边劳动力的不足,通过一些强制性的手段招引各少数民族入居内地。

这个时候匈奴、羯、氐、羌以及鲜卑这五族的人数多到什么地步呢,关中地区有一半的人口都来自于这五族。

除了内地农民起义军的叛乱,羌人也几度叛乱,并且屠杀了不少汉人。

各族内迁以后,与汉人杂处混居,随着皇帝越发昏庸,倾注在各族人民身上的赋税徭役也越发的重,并且汉族的官僚有一点不太好的就是特别喜欢买卖少数民族的人为奴婢、佃客。

这种种压迫之下,使得这各族百姓对本朝的统治者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恐怕日日夜夜都在诅咒,也是因为这层层压迫,反抗不断地发生。

特别是到了这几年,饶郑昭才来不过数日,也听说了不少胡人那边的事。

从身边人说起胡人时轻蔑而嫌弃的语气,郑昭也听得出,哪怕五胡迁入内地百年,汉族和这些少数民族之间也并未真正的融合起来,并且随着流血事件的发生,各族人民之间的仇恨和隔阂反而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