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正是内子。”宋子

恒迎上对方略显意?外的眼神,从容的笑道,“内子放心不下在下,一路跟了上京,还望广泽兄见谅。”

名为广泽的男子忍不住又扫了苏婉一眼,苏婉身形玲珑,腰肢纤细,如今肚子微微有些凸起?,一眼却?能看得分明,不由?惊讶道:“弟妹如今……”

宋子恒习惯性护住苏婉的腰,点头笑道:“内子已身怀有孕,让广泽兄见笑了。”说是请人别见笑,宋子恒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都不含蓄,那副神色,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娘子怀孕了一样。

对面的男子闪过一丝了然?,抱拳笑道:“子恒弟的心情?愚兄理解,都是过来人,只是弟妹怀着身孕仍陪同子恒弟一道过来,委实辛苦,也叫人敬佩。去岁在鹿鸣会上与子恒弟一见如故,我还道子恒弟这般少年英才,已是少见,没成想子恒弟还有如此贤妻,当?真叫人羡慕。”

“广泽兄过奖了。”宋子恒如今尚年轻,还留不得美髯,若如曾夫子一般留着一把儒雅的美髯,此时真恨不得伸手一捋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两人寒暄完,宋子恒这才给苏婉介绍道,“还未同娘子介绍,这位是咱们?豫章府头名,陆解元陆广泽兄。”

苏婉福了身:“失敬了。”

“子恒弟谬赞,贤弟少年英才,此次会试想必已是胸有成竹。”陆广泽与宋子恒客气了一番,才问,“只是客栈并?未见到贤弟,不知贤弟住在哪里?”

宋子恒便把租的院子报了出来,笑道:“去岁在鹿鸣会上得广泽兄慷慨指点,此后一直念念不忘,恨不能再与广泽兄高谈阔论一番,今日得以?相?聚,广泽兄若不嫌弃寒舍,子恒必在家扫榻相?迎。”

“那便一言为定,愚兄明日便同咱们?豫章府出来的众举人一道叨扰贵府。”

苏婉还真没想到,宋子恒平日在家没事就抱着书不离手,也不爱出去玩,俨然?一副古代宅男相?,人缘却?还真不错,与陆广泽巧遇的第?二日,对方便带了十几个书生?浩浩荡荡的来了。苏婉以?前在电视里经常看到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几乎都是俊秀文弱的年轻人,到了古代才知道科考真的叫活到老考到老,像宋子恒这般年轻就中举的当?真是凤毛麟角,昨日那陆广泽看着已过了而立之?年,人家说起?来仍旧是一副年少有为的感慨,此次豫章府的众举人中,三十以?下的也就三人,宋子恒当?日在县里的那些年轻同窗,此次一个中举都没有。

而这届举人里,最年轻的徐永方因着挂车尾的成绩想再读三年,也好存足了盘缠再上京里来,另外一个虽年轻,长?得却?一言难尽,不提也罢,如此一来,宋子恒在众人当?真便格外引人注目了。

其实宋子恒的交际苏婉没什么担心的,宋子恒能成为一代名臣,虽有一颗赤诚之?心,人际交往想来也是在行的,她只是怀疑,宋子恒跟着一群大叔在一起?,真的有共同语言吗?

无论苏婉怎么怀疑,宋子恒至少表面上跟这些举人们?还是相?谈甚欢的,这一聚,一直从上午聊到傍晚,苏婉摸了二两银子,让小绿和大牛再去买些菜回来,家里的肯定不够,再剩下一些钱也就够买几坛酒了,来京里第?一日,去买了菜添置了东西回来的小绿就在那头忧心忡忡,京里柴米油盐都比自家小县城贵上个一两倍,自家就算揣了几百两银子来,若姑爷这次真不中,要撑到到三年后再考,怕也是不够花的,别的不提,减食缩衣的日子自家小姐第?一个过不来。但凡离县里近些,若是在省府,钱财不够使了,托人给老爷太太带个信也使得,可如今他们?在京城,离老家快马加鞭都要好几个日夜,就是他们?带了信回去,老爷可敢叫寻常人捎银子过来?

若到时真使的不够银子了,就怕回去都盘缠都凑不出来,小绿便一直这么忧心着,见苏婉一下就摸出二两银子给置办酒肉席面,招待这些不请自来的举人老爷们?,顿时惊讶的不知怎么阻止才好,稍不留神银子便被塞进了手中,小绿不由?的捏紧了袖口,打定主意?上路时太太和老爷各塞给自己的一百两银子先不拿出来,若让小姐知道还有自己身上还有银子,花起?钱来怕是更?不经心了。

苏婉把小绿的心疼看在眼里,并?不打算点破,她带来的银子,自然?撑不到他们?在京里待三年,等孩子出生?了,要花钱的地儿更?多,不过她估摸着自家带的银子快花完时,苏老爹他们?怕也快过来了。

是以?苏婉只是莞尔一笑,要么怎么说徐永方轻易不敢上京城,京里物价贵是谁都能想得到的,不多备些钱,就怕艰难赶到了京城,还没等到会考开始就没钱了。

由?此说来,徐永方还是比较脚踏实地的。

苏婉让小绿备了好酒好菜,中途又茶水点心不断供应,一屋子人宾主尽欢,一直到傍晚,眼见着天色快黑了,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宋子恒这里蹭一顿晚饭,便不顾宋子恒夫妻热情?挽留,趁着天黑之?前离开了,一个个临走前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从此以?后,宋子恒的日常活动?便丰富多彩起?来。自古文人多话唠,恨不得日日与人从早辩论到晚上,睡一觉起?来再继续!不过因着宋子恒租的院子小,苏婉又在,他们?也要避嫌,所以?此后都是他们?相?邀宋子恒去客栈。

这种交际,苏婉自然?不会拦着,宋子恒还略有迟疑,因为怕自家娘子在家不安全,苏婉却?只叫小绿备了礼,“相?公空手去可不行,若聊得尽兴,晚些回来也无事。”说着又塞了十两银子给他。

宋子恒要把钱还给苏婉:“我哪能拿娘子的银子。”

“夫妻二人又分什么你我,我的银子就不是相?公的了?”苏婉不由?分说的把钱袋子塞进宋子恒怀里,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笑道,“相?公去与友人聚会,总不能两袖清风,带些银子应急也是必要,且这银子也不全是我一人的,咱们?出发时,爹娘把盘缠都交由?我保管,总不至于叫我搂着钱袋子不松手?该花的地方自然?当?花。”

听到苏婉这番话,宋子恒眼神不由?的闪了闪,摸了摸袖兜,还是吞吐的回道:“其实出发时爹娘另留了一百两银子给我傍身……”

苏婉挑眉:“哦?”

宋子恒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说了,爹娘给他银子倒不是不相?信他娘子,只是他娘子花起?钱来手里没数的,自家人都清楚,他爹娘便担心他娘子一不留神,在回去之?前便把银子都花完了,盘缠都没有,京城离老家又这般远,到时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给这一百两也是用作不时之?需,他自个儿也深以?为然?,小心的揣着爹娘特?意?换来的银票,愣是没让娘子发现,哪知这会儿一个不留意?,竟然?被他自己给抖出来了。

宋子恒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不够争气了。

苏婉依旧笑盈盈的:“那相?公留着这一百两是用来作甚?”

宋子恒一个机灵,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请娘子代为保管。”

“这倒不用,相?公一个大男人,手头总不能没钱,既是爹娘给你傍身的,相?公便留着罢。”

宋子恒却?依旧从袖兜里把那一百两银票抽出来,郑重的交到苏婉手上:“这是咱们?最后回乡的盘缠,娘子须得好生?保存才是。”

苏婉没有伸手去接,却?也没有拒绝,只问道:“这银子我自是不会轻易动?用,只是如此一来,相?公身边可没银子了。”

宋子恒拉过苏婉的手,把银票放到她手心,同时握了握她的手,洒脱的笑道:“娘子不是已经给我准备了十两银子?这便够了。”

苏婉这才笑了,“那我便替相?公收起?来,小绿想是已经备下礼物了,相?公快去罢,迟了却?是不好。”

宋子恒犹有些不放心不放心:“我若出去了,娘子在家可怎么办?”

“相?公就出去一趟,我还能活不下去不成?如此的话,相?公倒是小瞧我了,相?公只管去自个儿想做的事,我虽帮不上忙,却?也不会给相?公拖后腿便是。”苏婉说着要推宋子恒出门。

宋子恒却?一把拉住苏婉,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用力抱了一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相?公若真感念我的好,就叫我安心一些,平日吃饭喝酒倒也无所谓,可千万别去那烟花之?地,我知你们?读书人最爱那一款风流快活,平日都呼朋唤友一道去那地儿相?聚,可相?公若也跟着一道,便只是逢场作戏,我也必是不肯的。”

宋子恒脸色一正:“娘子说什么话,能与娘子携手白?头,我已然?心满意?足,其余女子多看一眼也是多余,又谈何逢场作戏?”

苏婉把头靠在宋子恒肩上:“我就是担心,也不知道为何,这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宁。”

宋子恒扶住她的肩,连忙问:“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怎的?”

苏婉笑了笑:“倒没有不适之?感,就是有些胡思乱想,相?公无需这般着急。”

“娘子这般,我如何能不着急?”宋子恒扶着苏婉到床边坐下,起?身道,“我叫大牛去客栈送个信,今日便不过去了,在家多陪陪娘子。”

“大夫都说孕妇忧思实属正常,相?公委实无需这般大惊小怪,既已应邀,又岂能临时反悔?相?公只要早去早回,我便放心了。”苏婉拉住宋子恒道。

夫妻又说了几句话,宋子恒这才安心出去了,去之?前便没带上大牛,家中就娘子和小绿两个女子,把大牛留下来,既是保护她们?,且若娘子遇到意?外,有大牛在也能及时通知自己,宋子恒这般便一个人出去了,苏婉就由?大牛和小绿陪着斗地主。此后,宋子恒每回都是午时末未时初出门,然?后酉时不到便会回来,陪苏婉用过晚饭,又拉着她去走一个时辰的路,回来洗漱后便可睡下了,日日如此,甚是规律。

只是有一日宋子恒外出迟迟未归,眼见着天都黑了,饭都做好了还不见人回来,苏婉这才坐不住了,看着刚做好的饭菜道:“小绿饭菜端回锅里去热着,大牛你去客栈瞧一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牛应声出去了,小绿却?道:“天都这么晚了,小姐不如先用些饭垫垫肚子?等姑爷回来还不知要等到几时,总不能让小姐肚子里的小少爷一块跟着挨饿。”

小绿一说完,苏婉肚子便跟着响了一下,她摸了摸肚子,道:“灶上不是还温着汤?等会儿去给我盛一碗来,你先把院门栓上,不是姑爷和大牛回来,谁都叫都不许开门。”

“是。”小绿也应声出去,却?是过去片刻钟了也没回来,苏婉听到院外头隐隐有说话声,这才出了屋子,问:“小绿,何人在说话?”

小绿摇头,“不知道门外的是谁,但好像认识姑爷,说什么他家少爷今晚打算与姑爷一醉方休,让他过来说一声……”

被门关在外头的人耳朵还挺尖,听到小绿的话,连忙高声道:“是宋公子宋子恒的夫人吗?小的是安远侯家四少爷跟前的小厮,奉我家少爷之?命特?来与夫人告罪,宋公子与我家少爷相?见如故,相?约今晚一醉方休,只是宋公子怕夫人在家担心,特?遣小的来向夫人告罪,还请夫人开门。”

“原来是安远侯家四少爷。”苏婉挑眉,对小绿道,“你且把门打开罢,我记得上回相?公是说过他与安远侯四少爷交好。”

小绿这才依言开了门,一个穿着体面的小厮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东西,双手奉上:“唐突登门,这是我家少爷吩咐备下的薄礼,还望夫人笑纳。”

苏婉微微颔首,小绿便上前把东西收下了,苏婉道:“夜间寒凉,相?公出门时的衣衫太薄,还烦请这位小哥稍候片刻,待我去室内取件长?衫请小哥一同带去。”

小厮弯腰道:“夫人尽管去便是,小的就在此候着。”

苏婉回屋给宋子恒拿了件衣服,又让小绿备了分回礼,一起?拎出去,亲自交由?小厮手上:“区区薄礼,请莫见笑。”

小厮想是受了叮嘱,并?不敢无礼,低眉敛目的道:“夫人客气,不知可还有其他吩咐?”

“再无事了,小哥只管叫相?公安心,不必担心家中便是。”

小厮应了一声,这才退下,小绿迅速栓上门,方才还强自冷静的脸色,此时已经双颊泛红,激动?的道:“小姐,姑爷真的认识安远侯家的少爷?今晚还会在安远侯家住下?那可是侯爷家……”小绿激动?的腿都快软了,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还是知县,就在县里,当?时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生?怕被官差发现抓了去,如今她家姑爷去的竟然?是侯爷家,天啊……

苏婉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你家姑爷岂是池中之?物?”

小绿一个劲的点头,仔细看却?能发现她正一副如梦游般的傻笑,分明没听见苏婉在说什么,想想也是,多少普通人一辈子最大的荣耀就是亲眼见过贵人,苏老爹上回在江州城见了知州一眼,回县里都不知与人说了多少遍,更?别提京里的贵人了,不说别的,侯爷之?府,岂是一般人能去的?不怪小绿这般激动?,便是大牛脸色发白?的回来禀报说问过客栈几位举人老爷,称姑爷只在客栈待一个时辰不到,便与另外的友人离开了。

小绿一听连忙道:“大牛哥你是不知,方才安远侯家的小厮来报,咱们?姑爷被他家少爷请去做客了,今晚不回来呢!”

“安远侯?”大牛先是一愣,还没从之?前的惊乱中回神,生?怕自家姑爷在外出可事,这会儿却?被告知是去贵人家做客了,大悲大喜之?下,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连连道,“好,太好了!不愧是咱家姑爷,竟能得贵人府上的少爷青眼相?待。”

相?比之?下苏婉却?淡定多了,笑道:“去把饭菜端上桌罢,这么晚了,咱们?也该用饭。”

小绿与大牛对视一眼,而后各自定了定神,两人强作镇定的去了灶房,他们?心里的想的是小姐都这般泰然?自若,他们?也不能太过激动?,表现得跟乡下人进城似的,没得丢了小姐和姑爷的脸面。

今天这么一折腾,吃完饭已经不早了,苏婉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跑出去散步,洗漱了之?后便回了自己屋里,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两个人,今夜苏婉一人躺在床上,抱着汤婆子被窝里倒是暖乎乎的,却?好一会儿都睡不着,又觉得天太黑,这才想起?来平时都是宋子恒点了灯坐在床头看书,她就窝在被子里睡觉的。

苏婉索性坐起?身,抹黑找到了火折子,点起?油灯,屋内顿时亮了,小绿刚收拾完,正准备回自己屋里,却?瞧见主房亮起?了灯,忙走到床边问:“小姐,怎么了?”

“无事,天太黑我睡不着。”

“那我等小姐睡沉了再进来熄灯可好?”

苏婉道:“那你子时左右过来罢。”

“是。”

因着要半夜起?来去给苏婉熄灯,小绿便没有睡沉,是以?半夜时分,院外一有动?静她便惊醒过来了,一开始还以?为是风吹声,仔细听似乎有人在说话,小绿连忙起?来,披上外衣匆匆去隔壁喊大牛:“大牛哥,我瞧着门外有人在说话。”

片刻之?间,大牛的房门也打开了,问:“谁在说话?”

“嘘。”小绿道,“小声点,别吵醒小姐了,她近来不容易入睡。”

大牛点头,却?是听见有人在敲门,忙对小绿道:“你在院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小绿走到苏婉屋门口,想着若有什么事也好保护自家小姐,却?听见大牛在外头喊自己:“小绿你过来帮我扶一把姑爷。”

小绿连忙跑过去,大牛正扶着自家姑爷,而对面是先前见过的安远侯家小厮并?一个陌生?的丫鬟,小厮连连笑道:“抱歉这么晚叨扰了,宋公子想是喝醉了,不肯在侯府入睡,想是放心不下去尊夫人,少爷委实无奈,只能叫小的临时将宋公子送回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小绿闻言瞧了姑爷一眼,还是那般丰神俊朗,看外表不似喝醉了,看她看过来,仍口齿清晰的问道:“娘子呢?”

“小姐入睡了,姑爷不若在厢房歇一晚?”

“不,我要找娘子。”

小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喝醉了,平日姑爷怎的也不会说出这般话。

宋子恒说完便要推开大牛,自己要往院里走,只是脚步蹒跚,大牛连忙跟上去扶,小绿歉意?对安远侯家小厮笑了笑:“抱歉,我家姑爷酒量不加,给贵府添麻烦了。”

“不敢……”小厮脱口而出,方才一直没说话的丫鬟却?笑着打断小厮的话,道,“宋公子是少爷的贵客,怎是麻烦?这位妹妹太客气了。”

小厮这才回神,不由?的吞了吞口水,那丫鬟又道:“我家少爷原也想留了宋公子住一晚,奈何宋公子放心不下家中,只能这般又将宋公子送回来,若叨扰了贵夫人,真真是对不住……”

听得这番话,小绿没回答,因为苏婉屋里的房门已经打开,她披了斗篷站在屋门口,犹带着睡意?的声音问道:“小绿,怎么了?”

“小姐,姑爷回来了。”

安远侯府的丫鬟先前听见轻柔娇美的声音,心头已经叹了一声,再抬头看过去,月色下穿着大红斗篷的女子静静站立,隔得远看不清五官,浑身上下的气度却?真叫人惊叹,如何相?信这是乡野之?地出来的?

安远侯府上丫鬟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她被调到少爷身边之?前,是夫人跟前的二丫鬟,也是跟了夫人见过世面的,宋公子夫人并?不比那些名门闺秀差甚个,宋公子气度高华,风光霁月,让自个儿几个交好的姐妹都心动?不已,让这等人才为之?倾心的,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丫鬟心知自个儿回去能与少爷回话了,这便收回眼底的打量,远远的朝苏婉一福身:“叨扰夫人了。”

宋子恒瞧见苏婉出来,也不用人扶着,唤了声“娘子”,便直直朝她走过去,待走近了,苏婉双手扶住他,安远侯府的小厮和丫鬟已经告辞离开了,苏婉扶了宋子恒进屋,宋子恒一直拉着她的手喊“娘子”,苏婉回握了他一下,笑道:“相?公脱了外衣,便先去床上躺着,我让小绿给你烧盆热水进来擦擦身子。”

“娘子替我脱。”

“好,相?公也得让我出去知会小绿一声。”

宋子恒这才放开了手,苏婉出去片刻后便回来了,宋子恒就靠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衣服果然?没脱,屋里飘着酒味,苏婉索性将屋门打开,这才亲自给宋子恒脱了外衣,让他上床躺着,没一会儿小绿便端了热水和帕子进来,道:“已是深夜了,小姐收拾完便睡下罢,屋里我明儿待小姐姑爷起?来后再进来收拾。”

苏婉指了指床边的衣服道:“你把这外衣带出去,放在屋里酒味太重散不去,再替我把门带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照顾喝醉酒的宋子恒了,苏婉算是驾轻就熟,只是喝醉酒的宋子恒有些缠人,一直拉着她的手腕子不放,苏婉只能不停的把他的手拉开:“放开,你一直握着,我如何给你擦洗身子?”

喝醉酒的人当?然?没这么听话,苏婉也没脾气,在他不停的搅和下,还是耐心的替他擦完身子,正准备去吹灯,刚刚拉开的手又缠上来,嘴里还在不停唤着“娘子”,苏婉终于知道人家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得不把他送回来,他这喝醉酒就爱叫自己的习惯,是个人也“不忍心”让他不回家过夜吧?

苏婉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吹了灯刚爬上床,宋子恒又缠了上来,四肢并?用,将她整个人锁在怀里,苏婉忽然?笑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相?公今儿怕是在友人面前丢脸了,睡着了就不停喊娘子的,那安远侯四少爷怕是再没见过别人这样,也不知经过此次,日后可有人还敢找相?公不醉不归?”

其实苏婉很想说的是,宋子恒一世英名,不知道会不会毁在今夜。

但是想到那个安远侯,她又忍不住眯起?了双眼,听起?来很熟悉,只是不知道跟宋子恒有什么关系?

苏婉在琢磨安远侯,岂不知人家府上也在讨论她。安远侯是世袭侯爵,四少爷又是安远侯世子的嫡出幼子,身世贵重,且深受安远侯夫人喜爱,小厮与丫鬟得了他的吩咐,并?不敢在路上耽搁太久,连忙回了府,穿过叠峦重重的假山,进了崇明院,深夜间院内仍然?灯火通明,小厮和丫鬟进里屋请了安,没得吩咐并?不敢擅自起?身,就趴在地上回话。

丫鬟口齿清晰的回道:“奴婢将宋公子送回去后,与宋公子家的丫鬟解释时不慎将宋公子夫人吵醒了,宋夫人开了门出来,宋公子想是醉的狠了,见了夫人便立即过去了,奴婢便立时回来复命。”

平静无波的男声问道:“你瞧见了子恒兄的夫人?”

“是,远远瞧了一眼,虽然?瞧不清其貌,宋夫人与宋公子站一块却?恍如一对璧人,宋公子对夫人一往情?深,一见便知,夫妻琴瑟和鸣,叫人羡慕。”

小厮也回道:“奴才先前见过宋夫人,姿容秀美,温婉贤良。”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出去罢。”

“是。”丫鬟和小厮一道退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有趣。”另一道颇有磁性的男声带着无限笑意?道,“英雄不问出处,我原以?为这般不起?眼的乡野之?地,能出一个宋子恒这般的人才,已是不易,没成想叫他一喝多便心心念念的宋夫人,竟也不差呢。”

先前说话的男子点头:“子恒兄不为钱财所动?,也不为美人所惑,对妻子一往情?深,可见有一颗赤子之?心,可堪大用。”

磁性的男声顿了顿,低低嗯了一声,声音又轻又飘忽:“待会试过后再看……”

宿醉一场后,宋子恒便没再出门了,安心在家温书,因为再过两日便要参加会试了。

会试一共有三场,一场考三日,从九日一直考到十七日。宋子恒有了经验,这次准备的更?加充分,心里虽说不上胸有成竹,却?也是有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九日一早拒绝了苏婉的要陪同的提议,道:“考场人来人往,娘子肚子大了,出去不便,还是就在家候着罢。”

苏婉虽然?想去,但是见着宋子恒担忧的神色,也只能点头:“我与良辰在家等相?公顺利归来。”

宋子恒眼神放柔,摸了摸苏婉的肚子:“再有几月良辰便能出来了……”

苏婉却?推了推他:“时辰不早了,相?公早些过去罢,让大牛送你,我在家也能安心。”

终于把宋子恒送进考场了,苏婉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激动?什么不必多说,紧张倒不是担心宋子恒考不中,她怕的却?是宋子恒金榜题名之?后,不知历史这次又将朝哪个方向发展?

苏婉一直不敢去想,有时却?又希望这一日早些来,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总归是个了断,总比一直担心头上悬着的刀什么时候砸下来好。宋子恒离开后,苏婉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牛回来了,苏婉腾地站起?身,小绿也跟在后面问大牛:“怎的这么快回来了,去考场来回不是说要一个时辰吗?”

大牛笑道:“原是这般,不过刚走到巷口,就见安远侯家的马车过来,四少爷亲自送了姑爷去考场后,又让人打马送了小人回来,这才花了半个时辰不到。”

苏婉又坐回原位,招呼大牛过来:“你先喝口水,再跟我说说今日去考场是什么样儿。”

大牛喝了口水,缓了口气,方才兴奋的道:“再热闹不过了,咱们?省府的考试是没得比,来赶考的举人加上送行的亲友聚在一块等待进场,放眼望去多如牛毛……”

小绿等苏婉问完,连忙问:“那安远侯家少爷如何,比咱们?姑爷更?俊秀吗?他们?家的马车是不是很气派?”

“安远侯四少爷我只在车外远远瞧了一眼,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不对,是俊秀,不过安远侯四少爷跟咱们?姑爷不好比,四少爷贵气逼人,咱们?姑爷温润如玉,都是人中龙凤。”

小绿又急着追问:“安远侯四少爷竟有这般贵气?”

“那还用说?不对,我还没说四少爷如何贵气呢,穿着锦袍,上头的绣工别提多好了,用咱家太太的话来说就是栩栩如生?,价值千金的那种!更?奢华的是那马车,里头的可是铺着锦缎的,上头还摆了个凳子,上面的杯子竟是白?玉的,白?玉杯白?玉壶!”

小绿眼睛里已经在冒星星了:“这般富贵……”

“安远侯是世袭侯爵,整个京城的贵人里头也是数的过来的,家世富贵不说,安远侯夫人的嫡出女儿,四少爷的亲姑妈,便是当?今养育了三皇子的曾顺妃……”

小绿惊叹:“也就是说安远侯四少爷是三皇子的表兄弟?”

大牛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不过听闻三皇子不是曾顺妃的亲生?,然?从小被曾顺妃抚养长?大,曾顺妃自个儿也没有亲儿子,是以?母子感情?也不错,三皇子这才将安远侯家当?亲外家走动?。”

听得安远侯跟皇家都有这般联系,小绿的眼神更?亮了,安远侯四少爷是三皇子的表兄弟,却?对自家姑爷这般青眼相?待,自家姑爷若能以?此结识三皇子,日后岂不是一步登天?这般想着,小绿便问了出来:“那咱们?姑爷会不会因为安远侯四少爷的关系,从而也见一见三皇子……”

大牛的表情?不必多提,苏婉却?是眼神一闪,脑子里犹如惊雷闪过,安远侯!三皇子!

她之?前竟然?没想起?来!三皇子不就是之?后继位的楚仁宗吗?

用“虎躯一震”来形容苏婉此刻的心情?,其实非常恰当?的,她说之?前为何觉得那安远侯听着耳熟,不仅是耳熟,根本就是如雷贯好吗——她演的那部戏都出现了安远侯这个角色,因为没跟她演对手戏,她便没有关注,可是国舅爷的名头她还是记得的!

想到这里,苏婉忽然?皱起?了眉,安远侯之?所以?会成为国舅,便是因为三皇子萧瑱继位后,尊母妃为皇太后,其外家自然?一跃而成皇亲国戚,可如今萧瑱竟然?只是曾顺妃的养子,连外人都知晓,可见曾顺妃养萧瑱的时候皇家玉蝶并?没有改过来,如此一来,非亲生?母妃,萧瑱登基后也只能封其为太妃,尊为皇太后却?是于礼不合,楚仁宗一生?功绩令人传唱,如何会做这般不符礼节之?事?难道当?真是将曾顺妃视若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