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载我一程吗?
不能。
所以,怎么会有这么毫无绅士风度的男人?
她就真的让他如此讨厌?
“郁谨南。”
周霁禾语气带着娇嗔,又掺杂了些不自知的媚惑,软着嗓子对他直呼其名。
郁谨南的双眼下意识眯了眯,徒增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眸光是反常的灼灼,像是猎手锁住猎物时的紧迫。
见他没说话,周霁禾直言:“要不然你就直接告诉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冷着脸又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既然是我学生的舅舅,我们以后早晚都会再见,也不能总这样吧。”
或许是雨夜朦胧,让周霁禾没由来地多了些感性。
明明不久前还在趾高气昂地说不想再跟他有其他交流,结果眼下就开口想让他帮忙载自己一程。
还真是有够双标的。
周霁禾被自己无语到了。
“你没有哪里惹到我。”
郁谨南的目光越发深沉,缓声补充了后半句,“我只是单纯不想和你有交集而已。”
“……”
周霁禾险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她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连一丝薄面都没留给她。
沉默了半晌,她猛地弯起眉眼,笑着说:“既然这样的话,那不打扰郁先生了,告辞。”
鬼知道她此刻到底在笑什么,反正不能在他面前失了底气就是。
郁谨南收回目光,面上没有丝毫波澜,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门,矮身钻了进去。
紧接着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就这样没有一丁点儿留恋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周霁禾看呆了。
真走了?
真、走、了。
周霁禾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良久,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某个叫车软件,准备预约一辆网约车回家。
大概率是天气恶劣的原因,此刻又将近凌晨,网上能接单的司机少之又少。
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终于有司机接了单,上面却显示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赶到这里。
无奈之下,周霁禾只好顶着细雨快步走进附近的凉亭,打算坐在这儿小等片刻。
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就传来了司机取消订单的提示音,理由是接送路程过远。
很好,她干脆在这里过夜算了。
自顾自赌气了片刻,周霁禾重新解锁手机,正好在这时看到了孟以书发来的微信消息。
【孟以书】:禾禾,上车了吗?
【周霁禾】:还没,附近打不到车。
又过了几分钟。
正准备换个叫车软件重新试试,余光却瞟到一辆白色的私家车正由远及近朝她这边驶来。
车子最终停在了距离凉亭几米远的位置。
一个憨厚友善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迈了下来,走到她面前,“你好,请问是周小姐吗?”
“是我,你是?”
“我是孟小姐在网上约的司机,她让我过来接你。”
想到刚刚孟以书发来的微信,周霁禾倒也没顾虑太多,说了句“有劳”之后,直接坐进了后驾驶座。
车子缓缓驶向马路中央。
百无聊赖地望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霓虹夜景,突然让她想起了郁谨南,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其实她刚刚不应该那么问他的。
至于到底哪里惹到他了,她本人心里比他还要清楚。
回忆如昨。
大概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
那时的周霁禾确实如潘岩口中所说的那般难搞。
刁蛮任性,脾气也大,只要不合她的心思就会当场冷下脸来,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台阶下,也不会照顾任何人的感受。
偏偏她那张脸生得讨喜,再加上凭着在学校迎新晚会上跳的一支古典舞当场惊艳了四座,很快就在校园内出了名,追捧的人不在少数。
一次机缘巧合下,周霁禾无意间从同学嘴里得知了郁谨南家里的窘境。
他的父亲早亡,母亲在旧巷子附近开了家规模小得可怜的水洗店,靠给人洗衣、补衣为生。
就好像是看了一部悲情的电视剧,周霁禾的心里生出了不忍和同情。
从那之后,她渐渐注意到了坐在班级最后排的郁谨南。
他永远戴着那副土得掉渣的黑框眼镜,又高又瘦,走路也总是低着头。
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学习成绩常年占据班里的倒数第一,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
渐渐地,同学们开始冷落他,老师们自然更不喜欢不受管教的差生。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依旧自我地特立独行,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基本都在睡觉,偶尔还会迟到早退。
可能是出于怜悯的心理,周霁禾还是想帮一帮他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直到那个骤雨突降的课间。
刚好她当天带了一盒昂贵的黑巧,她的本意是想送给他以表安慰和鼓励。
可她一向被人捧惯了,哪里会主动跟别人去说那些类似体己的客套话。
于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的面前,随手将那盒黑巧丢到了他的课桌上。
盛气凌人地对他说:“听说你吃不起,喏,算我送你的。”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那副凌驾于他人头上、践踏别人自尊的大小姐模样。
却没人知道。
那句话让她后悔了一整个青春。
翌日,周霁禾前脚刚踏进店里,下一秒便被段阮拉到了一旁。
段阮满脸神秘,“诺诺,我招到了一个巨帅的小鲜肉,明天过来上班。”
周霁禾揉了揉眉心,配合似的问出声:“有多帅?”
“哎呀,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人家才二十岁,暑假过来兼职的。”段阮适时停止描述,“给你留个悬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喜欢的类型?”周霁禾颇有耐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喜欢弟弟,再说了,我现在也没心思谈恋爱,专心搞钱要紧。”
“这就是问题所在好不好!你说说你一个大美女,这么多年居然一次恋爱也没谈过,说出去算怎么回事儿?”
“……”
周霁禾沉默了几秒,决定不再接话。
对于段阮这种红娘举动,每年总会定时定点地出现那么几次,一开始她还会明确说明自己不想谈恋爱,后来干脆敷衍了事,留段阮一个人自娱自乐。
“周霁禾,你又敷衍我!”
段阮鼓起腮帮,恨铁不成钢地看她。
“阮阮。”周霁禾突然叫她。
“啊?”
“很多年前的经历告诉我,男人并不可靠。”
丢下这句话后,周霁禾没再说什么,直接去了二楼。
见时间差不多,很快便开启了一天的课程。
临近最后一节课上课前,周霁禾的腹部突然有些胀痛,胃里不断翻滚,恶心得难受。
以为是昨天喝了两口果酒的后遗症,一时也没太在意,忍着不适直接召集学生们过来上课。
这节课要学习的舞蹈动作着实不算简易,有好几个小朋友在热完身以后面面相觑,一脸懵然的模样。
周霁禾攒足了耐心反复教习,三个小时过后,大家也只学会了些皮毛。
直到距离下课前的十分钟左右,周霁禾暗叹口气,柔着嗓音说:“老师给大家跳一遍完整的,到时候会录成视频发给你们的家长,下课以后一定要记得勤奋温习。”
小朋友们咧开嘴角,用稚嫩的嗓音齐刷刷说了声“好”。
周霁禾俯身按下音响按钮,放出那首熟悉的古典音乐。
十几秒后,软垫上多了一抹轻盈妩媚的身姿。
步步生莲,影态绝伦,身形窈窕浑软,腰肢纤细盈盈一握,犹如在做掌上舞。
她的身体柔若无骨,似乎天生就是为跳舞所生。
原本这段舞蹈只是给在屋内的学生们演示用的,却意外落入到刚赶来不久的郁谨南眼里。
他的双眸下意识眯起,揣在风衣口袋里的大手不自觉凉了几分。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场迎新晚会。
少女穿着一袭白纱舞裙,独自在偌大的舞台上翩翩起舞,那张脸明艳自信,带着旁若无人的昂扬。
两道身影逐渐重叠。
最终定格。
“这个舞蹈老师跳得真好,难怪澄澄这两个月进步这么大。”
站在郁谨南身旁的姚语诺先是“啧”了一声,紧接着感慨似的开了口。
郁谨南回过神,敛起视线,“我记得下午的时候和你说过我来接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姚语诺吐了吐舌头,“我没看到消息啦。”
就算看到消息也会假装没看到,只是想找到一个多和你相处的机会而已。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我的画室距离这里不远,接澄澄也是顺路,真的不麻烦。”
姚语诺补充了句,“谨南哥,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
郁谨南“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晚九点准时下课,学生们逐步离开了舞蹈室。
此刻的周霁禾额间细汗遍布,原本只是偶尔疼一下的腹部突然变得钝痛不止。
她搀扶着围栏往沙发旁边走,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
还没走几步,感觉实在疼得难忍,只好蜷缩着身体,用蹲下的方式来缓解疼痛感。
坐在不远处刚脱下舞蹈鞋的傅可澄察觉到了周霁禾的异样,直接光着脚小跑过去。
“周老师,你是生病了吗?”
周霁禾摇摇头,“我没事。”
“老师不乖!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
傅可澄明显不信周霁禾的话,自顾自盯了她几秒,转身就往门口跑,最终扑进了自家舅舅的怀里。
小姑娘抬起头,焦急地对郁谨南说:“舅舅,你快去看看周老师,她好像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郁·口是心非·坐等打脸·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