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的早上五点钟，天刚拂晓露出鱼白。
华裳站在人类发现的那个入口处，将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手按向墙壁上的按钮。
等了五秒，就在华裳怀疑机关是不是出问题的时候，眼前的墙门轰然打开，外面的光线随着墙门的展开缓慢照进陵墓。
光线的照耀下，华裳清晰地看到细小的灰尘随微风拂动。
这是华裳第一次看到外面的光，是和烛光完全不同的光。
第一次见到光，即使是灵体的眼睛也有些受不了，华裳低头垂眸快速眨动眼睛适应，而后就感觉身前一暗，抬头看去是一个扎着高马尾身着黑色西装的女子。
华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女子抬手敬礼：“华裳女士您好，我是外交官蒋成玉，很高兴见到您。”
现在的礼节是抬手吗？有些奇怪。而后华裳按照秦朝礼节回了个礼，想了想又犹豫道：“很高兴认识你。”
蒋成玉笑了笑，从身后包里拿出一个墨镜递给华裳：“这个给您，戴在眼睛上会舒服很多。”说着指了指墨镜：“我帮你戴上可以吗？”
华裳茫然点了点头。
蒋成玉帮华裳把墨镜戴上，顺手把华裳的碎发整理到耳后，语气温和：“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抬头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华裳看了看蒋成玉身后的三十多人，“我以前有个人类朋友在附近村子当知青，你可以帮我问他一下吗？她叫王晓芳。”顿了顿：“除了这个没其他事情了。”
蒋成玉点头：“当然可以。”
蒋成玉说完对旁边的人做了一个手势，旁边的男子沉默点头转身离开。
蒋成玉看着华裳身后满是历史痕迹的马车，温柔开口询问：“你是带着行李出来的吗？我们帮你把东西放到车上可以吗？”
华裳当然没有意见，然后就见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人走出来，越过华裳眼神炽热地看着马车，头也不抬指挥道：“赶紧来人搬一下。”
“哎，你们小心一点。”
“手别那么重！！！”
华裳提醒，“这些都是金银和衣服，没什么贵重的，不用那么小心。”
蒋成玉笑道：“人类生命短暂，这都是见证了两千多年历史的物件，对人类而言有巨大意义，再小心也不为过的。”
华裳觉得人类有些奇怪，蒋成玉也没再过多解释，声音柔和询问：“我们在这里找了休息的地方，你找的人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有消息，我先带你去休息，给你讲一下现在的情况可以吗？”
“好。”想到王晓芳和自己说过表达感谢的词，华裳又补充道：“谢谢你。”
蒋成玉眉眼平和温柔：“不用客气。”
华裳跟着蒋成玉走过宽敞平坦的车道，看着道路两旁整齐碧绿的树木有些讶然。
这和大家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蒋成玉好像没发现华裳的惊讶，坐在华裳旁边一路上为华裳介绍见到的物品。
高大的路灯，干净平坦的街道，有序的出行环境，华裳宛若一个土狗，努力克制没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到了住处，蒋成玉又花了一刻钟时间介绍房间设施，而后递给华裳一个白色的东西。
“这是......”华裳看着手里白色的东西，迟疑开口问：“这是你们的板砖？是用来堵门吗？”
蒋成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鄙视的意思，大概是觉得华裳的联想有些可爱，“不是搬砖，这个叫手机，可以用来查资料和打电话。”
“打电话？”
“是的，这个可以隔着十万八千里给想念的人打电话。”
华裳惊诧地看着手里的白色物品，“我知道我知道，有人类说过电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这样的东西，华裳感觉有些新奇。
“这个可以给我爹他们送几个吗？”话音刚落，又连忙补充道：“我带了一些金银钱财，应当是能换几个的。”
蒋成玉：“可以送，但是陵墓内不一定有信号。”
“信号？”
“这些不太好解释，过段时间入学你就知道了。”
华裳沉默：“要......要上学？”
“是啊。”蒋成玉：“秦始皇说你平时最喜欢学习了，所以在前几天就给你已经给你安排好各科老师了，你就放心吧。”
华裳：……这怎么放心的下去。
艰难扯出一抹笑：“好，谢谢你们了。”
蒋成玉：“秦始皇很关心你。”
华裳疲惫笑了笑：这种关心不要也罢。
蒋成玉不知道华裳的心思，打开手机教华裳怎么用软件：“你没有学过汉语，可以先用手写打字，繁体字和简体字还是有共同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华裳仔细记下蒋成玉的介绍，将平日需要用到的几个功能记住，还没来得及试验就被打断了。
是那个去打听王晓芳消息的人回来了。
“王晓芳，出生于1952年，1968年到此地下乡建设，1977年通过高考回城，1982年回到这里。”男子说着看了眼华裳。
“然后呢？”
“询问过一些上年纪的村民，据说王晓芳当时成绩优异，毕业后被分到了省医院，但是她执意要回来，据王晓芳说，她有朋友在这里等她，不过……直到王晓芳去世，人们也没见过她说的朋友。”
华裳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茫然看着男子：“去世？”
“是的，王晓芳已于十年前过世。”
蒋成玉握了握华裳的手，看着男子询问：“王晓芳有留下直系亲属吗？”
男子：“有一个已经结婚的儿子，住在村口。”
蒋成玉侧头看着华裳问：“要去看看吗？”
华裳沉默点了点头。
由男子带路走到村口第一家，房子有些年头了，门板破旧，土垒的墙壁被狗狗撞了后不停掉土，看起来就不太安全。
蒋成玉带着华裳上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看着门外的三人谨慎问：“你们找谁？”
蒋成玉：“请问这是王晓芳家吗？”
妇人皱眉看着蒋成玉：“是，不过我婆婆过世有十来年了。”
蒋成玉：“故人所托找您婆婆，方便和您聊一会儿吗？”
妇人诧异看了三人几秒，而后犹豫点了点头：“那你们进来吧。”
院子不大，墙边种了一颗果树，角落里养着六只鸡和两只鹅，这两只鹅大概很凶，六只鸡被逼到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看起来很是可怜。
华裳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将手边的凳子递给妇人。
妇人说了声谢谢，坐在凳子上问：“你们想问什么？”
华裳抿了抿唇率先开口：“你婆婆生前过得好吗？”
妇人抱着肚子，叹了口气道：“不知道算不算好，婆婆是当年学医的大学生，如果不回这个村子里，她的前途应该很好。”
“不过她当初选择了回村子，然后每天跟着村里的医生为大家看病，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我公公，我公公算不上有什么大出息，但是对我婆婆好。”
“婆婆当年结婚要在村口建这个房子，公公掏空积蓄建了，平时都是公公洗衣做饭，婆婆洗碗。”
“日子过得也算是舒心。”
华裳眼神有些复杂，垂眸轻声道：“那就好。”
妇人看着华裳问：“我婆婆等的那个人死了吗？”
“没有。”
“那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婆婆？”说着叹口气，语气有些不满：“我婆婆人虽然看不起来不怎么聪明，性格也别扭，但是对那个人真是没话说，每周都会上山，非说那个人在山上等她，结婚时把房子建村口，也是说那人要是来找她，一眼就能看到……”
华裳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蒋成玉拉着华裳的手，看着妇人道：“那个人会来看您婆婆的，感谢您告诉我们那么多。”
妇人摆了摆手：“虽说我和我婆婆以前关系处的一般，但是瞧她死倔的样子我心里也气，哎，那个人可真是没良心。你们要是真认识她，就让她来看看我婆婆吧。”
“说起来我们守着这个房子也是因为我婆婆遗嘱，非说那个人可能会来找她，让我们在这里守着。”
华裳只觉得眼睛有些酸，嗓子干涩：“谢谢你们，不过那个人知道了，以后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妇人看着华裳，半晌扭过头抹了抹眼睛：“行嘞，那我们刚好能搬走了，在这破地方也是住够够的了……”
蒋成玉递了张纸给妇人：“谢谢您，我们就不打扰了。”
妇人摆了摆手：“我就不送你们了。”
蒋成玉牵着华裳出了门，几个人往埋葬王晓芳的地方走去。
路上格外安静，走了大概半小时左右一行人停留在一个石碑面前。
王晓芳之墓
看着上面的五个字，华裳快速眨动眼睛，手指紧紧扣着手心，心脏微微紧缩。
她是一个灵，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平日所表现的情绪和遇事的反应都是经过秦始皇和器物们教导出来的。
华裳以为灵本该如此的，可是如今，她好像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无法被抚平安放的情绪。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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