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LXX
八月最后一天, 全体学生到校报到,黎晓来到新班级——高二(6)班。
整个教室,除了门口的班牌被换成新的, 其他一成不变。
值日生正在洒扫,尘土飞扬。有人把假期带回家的常青绿植重新摆回窗台上, 班委张罗着找人去教材科搬新书。
教室内兵荒马乱,暑假作业本翻得哗啦啦响,一堆人正在奋笔疾书。
黎晓把书包搁到座位上,看见薛南枝正埋头抄着物理作业。她悠哉悠哉地坐下来, 薛南枝瞥她一眼, 问道:“你作业都写完了?待会儿就要收了。”
“除了不会做的,都写完了。”黎晓说。
拜季扶倾所赐, 整个暑假,她哪儿都没去, 天天被他监督写作业。
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她的作业就写完了——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顺利完成自己的暑假作业。
“可以啊, 黎晓。”薛南枝称赞一句, 继续抄作业。
“是我自己写的。”黎晓强调。
薛南枝意味深长道:“我又没说不是你自己写的。”
黎晓:“……”
她这是画蛇添足。
果然,作业抄多了, 自己写作业都没什么人愿意相信了。
这时, 班委搬来一摞又一摞的新课本, 让大家自己上讲台去领书。
“黎晓, 你帮我领一下。”薛南枝说。
“你选的什么课啊?”黎晓问。
“物理、化学还有生物。”薛南枝多问了一句, “你呢?”
“跟你刚好相反,政治、历史还有地理。”
“真遗憾,以后恐怕不能跟你一块儿上选修课了。”
黎晓到讲台上领了新课本,递给薛南枝, 然后翻了翻自己的新课本,没什么意思。
周围同学都有事干,黎晓无聊,拿出手机,忽然发现校园里有不加锁的wifi网络,名为“CDFZ”,C大附中的简写。
她点击连接,居然成功连上了,而且能正常上网。
“学校里什么时候有wifi了?”黎晓既纳闷又欣喜。
C大附中不禁止学生带手机,但并不提供网络。之前班长想用班费在班里装wifi,倪青一万个不同意。
“哎,还是人家邱柏杨会做人。”薛南枝一边抄着作业,一边感慨,“他通过学生会,搞了一个提案,说是要在校园里安装覆盖全校的wifi网络,对全体师生开放,不限流量。”
黎晓惊讶:“学生会的能量那么大吗?校园网说搞就能搞?”
“一开始学校那边也没同意,说是预算不足。”薛南枝说,“结果邱柏杨他爸给学校赞助了一笔钱,然后就给批了。”
“他爸爸那么有钱吗?”
“MM集团听说过没?他爸爸好像是集团高层,出手阔绰得很。”
“……”
好吧,C大附中果然卧虎藏龙,是她唐突了。
薛南枝长叹一声:“照这么下去,今年的学生会选举,邱柏杨是势在必得啊。”
黎晓一听,不服气了:“不就是搞个校园网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这是收买人心!”
薛南枝瞥了黎晓一眼,说:“你自己还用人家搞的校园网呢。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这不合适吧?”
黎晓立刻把校园网断开,表示要和邱柏杨划清界限。
她有钱买流量,才不稀罕这点儿小恩小惠。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薛南枝说,“你不用邱柏杨的校园网,也不代表季扶倾就一定能当选啊。”
黎晓:“……”
等等,薛南枝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心思?
薛南枝轻咳一声,又道:“你也知道这是收买人心,可他就是收买到人心了,你能怎么办?号召大家抵制校园网吗?”
黎晓环顾四周,有人刷视频,有人查资料,能有几个人会拒绝免费流量的诱惑呢?
邱柏杨只要在竞选演讲里提一下这件事,想必很多同学都会支持他。
黎晓真为季扶倾着急,你说他在学生会干点儿什么不行,非得去当得罪人的纪检委员。
过刚易折,他对人对事铁面无私,不像邱柏杨这般左右逢源,更不会做这种收买人心的事。
她欣赏他这一点,但不代表其他同学能理解。民意是最感性、最盲目的。
黎晓为季扶倾的选举忧心忡忡,给他发消息。
【黎晓:你知道学校现在有校园网了吗?】
【季扶倾:嗯,我刚刚下了两个视频,跟家里网速差不多,挺好用的。】
黎晓更着急了。
【黎晓:你不知道校园网是谁的提案吗?】
【季扶倾:知道。】
【黎晓:知道你还用?】
【季扶倾:不用白不用。】
黎晓无语,就算薅羊毛,也不能薅到竞争对手头上吧?
季扶倾似乎知道她的顾虑。
【季扶倾:学生会竞选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季扶倾:在其位,谋其责。尽人事,听天命。竞选公平公正,大家各凭本事。谁为学生办好事,谁才有资格当学生会会长,懂吗?】
【黎晓:哦。】
黎晓一直以为,季扶倾十分想当学生会会长。
他怎么能这么淡定?一点儿都不害怕竞选失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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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新气象,校园里多出一张张陌生又稚气的脸庞。
黎天亮托人给黎晓找了一位表演系的专业老师,价格不菲。黎晓每个周末会找老师培训半天。
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黎晓一大早就去校门口找季扶倾。
一个暑假过去,他比之前又长高了一些。他站在费子阳身旁,明显感觉两人个头又拉开差距。
黎晓小跑着过去,发丝飞扬。她甜甜地打招呼:“季委,季委。早上好!”
视一旁的费子阳如无物。
费子阳见了黎晓,如临大敌。
真是邪门,她怎么越长越漂亮了?
不仅如此,个子也高了。她的小裙子肉眼可见比上个学期更显短了。
费子阳正想将黎晓这只狐狸精赶走,忽然听见有人大叫一声:“黎晓学姐!”
黎晓当场愣住。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她也知道是陆蔚禹这个小绿茶。
陆蔚禹快步走上前来,无知无畏地往她和季扶倾中间一站,然后说:“学姐,好巧啊。开学第一天就碰见你,咱俩真有缘。”
黎晓讪讪一笑,说:“……是挺巧。”
“学姐你在哪班啊?我在高一(1)班,高一和高二的教学楼好像靠得挺近。”
“是吗?”
“学姐,你这学期还在交响乐团吗?有空我慢慢教你弹钢琴,保证教会你。”
黎晓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季扶倾,犹豫着:“啊,这个……”
救命,学弟能不能别再提学钢琴的事了?
她长得很像会弹钢琴的样子吗?
“站在这儿干什么?”季扶倾面无表情地道,“妨碍执勤。”
这话分明是对陆蔚禹说的,费子阳却狐假虎威地对黎晓说:“听见没?不要妨碍季委执勤!”
“我看见学姐在这儿我才过来的,校门口是不能站人吗?”陆蔚禹说,“学长,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这个。”
他又扭头对黎晓说:“学姐,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学长要执勤,好像不喜欢你站在这里。”
黎晓:“……”
小绿茶,你现在很危险,知道吗?
陆蔚禹正欲拉着黎晓离开,忽然被季扶倾拦住去路:“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黎晓定睛一瞧,陆蔚禹衣领间有一条黑色挂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这个吗?”陆蔚禹将脖子底下的东西掏出来,原来是一个翡翠玉佛。
季扶倾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校园内禁止佩戴首饰。摘了。”
“不能摘。”陆蔚禹一把握住玉佛,生怕被夺走。
黎晓觉得他一定是没有经历过季扶倾的毒打,才敢如此放肆。
陆蔚禹:“我很小的时候,我妈从一个大师那里给我求来的。大师说,佛在人在,佛亡人亡。我洗澡睡觉都得戴着。”
黎晓:“……”
一个玉佛,讲究居然那么多。
“不摘?很好。”
季扶倾翻开《值日日志》,写道:“高一(1)班陆蔚禹,佩戴首饰,扣……”
他甚至都不用问陆蔚禹的班级和姓名。
“哎哎哎——”陆蔚禹急了,“学长,有话好商量,别扣分啊。”
“赶紧摘了就没事了。”费子阳说。
陆蔚禹仍是犹豫,他拿出手机:“这样吧,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妈。我怕摘了会有祸事降临。”
费子阳瞧着这位不懂事的小学弟,教育他:“你不摘,马上就有祸事降临。”
陆蔚禹正要给他妈妈打电话,费子阳眼尖,一眼便看见他的屏保——这不是黎晓吗?
费子阳说:“季委,看见没?又一个。”
言下之意,黎晓又在外头招蜂惹蝶了。
季扶倾比费子阳更早发现,黎晓的照片,他再熟悉不过——私底下不知看过多少遍。
他睨了黎晓一眼,眼神有一分警告的意味。
开学第一天发生这种事,黎晓整个人风中凌乱。
她以为陆蔚禹说拿她照片当屏保只是恭维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陆蔚禹面色羞赧,他对季扶倾说:“学长,我只是觉得学姐的照片赏心悦目,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跟学姐只是……”
他看了一眼黎晓,脸更红了,继续说:“普通朋友。”
好一朵绿茶。
黎晓心想,要是有个女的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恐怕早被她给打死了。
陆蔚禹拨通电话,问:“喂,妈妈。我脖子上的那个玉佛……”
黎晓伸长小耳朵,想听听这玉佛到底什么门道。
季扶倾“啪”地合上《值日日志》,声色俱厉道:“你还不走?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