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会儿,时萤学习压力太大,方景遒有时会偷偷带她打游戏放松,但有分寸,不会沉迷。
昨晚是时萤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连胜快乐,快十二点才和那位Fly0220道别下线。
翌日上班,时萤忙完手头不多的工作,感受到逐渐袭来的困倦,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冲杯咖啡。
前不久整个部门铆足劲加班,现在清闲下来,组长也对短暂摸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刚进茶水间,就听到王哥中气十足的声音:“听说了吗,曾律昨天开完庭在法院门口晕倒了。”
几个同事凑在那,听完都有些惊讶:“不是吧?”
“千真万确,我朋友在附医上班,说曾律急性阑尾炎,送医了还不肯放下手里的电脑,医生过去掰他手指,他突然睁着眼醒来,精神恍惚地抱着电脑和医生讲法条,最后做手术住院了。而且听说身体透支得厉害,医生建议他休息一段时间。”
“不愧是德盛的律师,果然……敬业。”
饮水机旁,冯琳琳原本还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机,听见这番讨论来了兴趣,抬头问:“曾律住院,那容玖的案子怎么办,德盛那边谁接手啊?”
年初公司计划并购容玖游戏,合同都已谈好,容玖创始人间却突然爆出问题,导致收购迟迟无法推进。
诉讼组人手有限,收购案都是委托给德盛律师事务所,法务部顶多派个人协助推进。
现在负责并购案的曾律住院,德盛估计会再派其他律师接手。
“你们猜谁会接手?”
“估计是徐律。”
“那我赌陆par。”
“就算陆par现在还只能做非诉,可他肯定不缺案源,还会分这种羹?”
“你说呢,人家琳琳赌的是案子?”
时萤进公司不算太久,跟德盛的人没有交际,自然不好插话。
等到滚烫咖啡散出焦苦香味,她又放了颗方糖,转身离开。
没想到冯琳琳却主动跟了上来。
时萤挺意外,毕竟进公司以来,两人工作之余的私下交流不多。
冯琳琳也没多客套,相当直接地开口:“时萤,你工柜里那包谁送的啊?一直放着没见背,要不折价卖我?”
时萤怔然几秒,明白过来,冯琳琳说的是那只Gucci的托特包。
上个月她发了季度奖金和画稿劳务,一下子多了大几万块钱。恰逢方茼过生日,便想给母亲挑件好的生日礼物,缓和母女关系。
包是程依陪她选的,只可惜最后在饭桌上因工作问题与方茼产生争执,时萤还没来得及拿出礼物,就不欢而散。
“抱歉啊,那是买来送人的礼物,我没想卖掉。”时萤委婉拒绝。
冯琳琳脸挂下来,嗤了一声:“都是同事,我也不是白拿你的,没必要用这种话应付我吧?”
她话说完,紧接着转身离开。
时萤:“?”
刚上厕所回来的程依看见时萤愣站在那,走上来问:“冯琳琳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时萤摇摇头:“不知道。”
其实她能感受到冯琳琳的态度,可同事间能处成朋友的本就不多。
冯琳琳说话尖锐,却没跨越底线,没必要主动恶化关系影响工作。
程依是个护短拉偏架的,对冯琳琳那点小心思更是门清儿。
以前冯琳琳被捧成公司一只花,时萤来之后却常被拿来比较。这本也不关时萤的事,对方却总挤兑时萤假清高。
程依知道时萤副业收入不错,这年头谁不想早日财富自由?冯琳琳投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优质男友股。
“她最近总缠着组长,想去德盛对接容玖的案子。”程依谈起最近的八卦,“上次王哥他们聊天,说德盛最近空降了位高级合伙人,居然还没三十。毕业就拿了global-pay,之前在国外做国际商事仲裁,跟团参与过旭飞的案子,牛逼吧。”
程依说的仲裁案曾被读研时的舍友做过论文案例,时萤也简单听过。
旭飞航空收购了国外一家专做航空发动机的制造公司,交易完成,该国政府却声称交接材料属于机密,认定收购不合法。
国内做国际商事仲裁的团队寥寥无几,旭飞只好选择外国律师团队代理诉讼,双方游击战术艰难打了好几波,最后才总算反败为胜。
时萤听完,低头喝了口咖啡:“这种级别的国际仲裁案,律师是战士,国家是后盾。不过对方那么年轻就能跟团上阵,确实很厉害,可这跟冯琳琳去德盛有什么关系?”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冯琳琳当时看了眼王哥手机上的照片,眼睛跟冒了光似的,之后就惦记上去德盛的事儿了。”程依摇摇头,“你别说,就她这奔金龟婿的热情我真佩服,就说之前那基金男,当着同事的面下她脸,换我早拍屁股走人了,她还能追上去,把这心思用工作上早升职了。”
时萤听完前因,随意点了点头,却没发表评价。
没多久到了午饭时间,时萤和程依提着刚取来的外卖去了休息区吃饭。
才拆开外卖包装,程依握着手机惊讶开口:“不是吧时萤萤,你都打完定级赛了?”
不知为何,时萤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这几天下班早,都会打两局,我记得你也在线啊?”
话落,挖苦声从背后传来:“别提了时萤,她打排位跟拜佛似的,每开一局还要做祷告,生怕队友不给力,好几天了只敢打人机。”
“要你管!”程依回头,看见是宗琛,立刻木起脸,“赶紧走,别碍妈妈眼啊。”
宗琛笑了笑,倒也没继续闲扯,转身和同事离开。
等人走远了,程依顺手翻了翻时萤战绩,皱眉道:“Fly0220,这ID好熟悉,怎么感觉在宗琛列表也见过。”
“是吗?”时萤讶然,拆着外卖的手停住。
程依一边看战绩一边摇头:“啧,你这是有大神带飞啊?从实招来,这人谁啊?”
“偶然排到的队友。”时萤低头吃了口沙拉,“应该不是公司的。”
公司的同事内测时都领了个头像框,对方的头像却是系统自带。
程依若有所思地点头:“就一个共同好友,肯定不是了。难道是宗琛学弟?他在学校那会儿总带着帮学弟蹲网吧五黑,说不定给他们发了内测码。”
不知为什么,时萤本能排斥起这个可能,颇不自然地附和:“或许吧。”
“你俩这ID还挺搭。”程依笑了。
时萤盯着并排的ID蹙眉:“英文加字母吗?还是你想说,碰巧对称?”
她所有ID都是同一个,还是以前方景遒带她玩游戏时注册的,说按照概率论,英文加字母重合概率低,还不会暴露性别。
程依轻轻晃起食指,连声否认后:“可不只是对称,你看啊,你ID是Fire1221,他是Fly0220。”
“所以?”时萤没懂。
“你俩这英文一合是什么?”
时萤下意识脱口:“Firefly……萤火虫?”
她总算get到程依牵强的联想。
“缘分,绝对是缘分。”程依欣慰拍拍时萤肩膀,仿佛已经预见到姐妹脱单的美好前景,“有长进啊姐妹,现实里的男人发展不了,来段甜甜的网恋也ok啊,而且——”
“游戏里可都是弟弟,朝气蓬勃,精力旺盛。”她故意放低声音,却在个别字眼加重了语气。
时萤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脸一红,喝水缓了口气回:“够了,停止散发你的想象力。”
“害什么羞啊,俗话说得好——”程依停顿凑近,一字一句切出重点,“采阳补阴,才是正道。”
光天白日,时萤想送对方一瓶消毒液洗洗脑子里的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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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厝商业街以前叫井厝巷,十年前还是余绵最大的城中村。
前些年井厝巷大规模拆迁,改建成夜市步行街,地价直线飙升。
这条街酒吧遍地,不过最出名的还是坐落街头的鹰空club。硕大牌子立在那,一眼望去格外显眼。
宗琛提早下班来了鹰空。
进了门,吧台边擦着酒杯的服务生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琛哥来啦。”
宗琛点头应声,环顾了眼空旷的一楼酒吧,问到:“我哥呢?”
“跟斐爷在二楼射箭室呢。”
宗琛点头,起身上了楼。
推开射击室的门,却只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堂哥宗震。
“呦,寿星,生日快乐。”
宗震打眼一瞥,看清来人后脸色不虞,砸了个果盘里的橘子过来:“快乐个屁,就你整的这破游戏,害老子连输一整天。”
宗琛扬着嘴角:“打不好还怪游戏了?哥,你怎么不说自己菜呢?”
被戳到痛点,宗震没有作声。
宗琛得寸进尺,走进从背后瞧了眼手机屏幕。
谁知这一看,直接笑出了声——
“卧槽,居然还起了个名叫「酸甜柠檬酱」,谁家大老爷们起这名字啊?”
宗震没好气地回:“对象的号,这破游戏动不动封号,她不玩我就拿来用了。”
他打游戏最烦别人骂他菜,队友但凡逼逼两句就惹得他飚骂,上个号就是这么封的。
别说,自从他换了这个号,没人再像以前那么过分喷他不说,还隔着屏幕感受了把没脸没皮的滋味。
甚至能在遇到脾气差的队友时主动发句“哥哥真厉害,我打的不好哥哥多担待”,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宗琛为堂哥的不要脸咋舌:“哥,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游戏人妖啊。”
甜美可爱的ID头像和五大三粗的真人在脑海中一对比,宗琛表示没眼看。
“滚蛋,你小子今天特地来找揍的?”
宗震扔下手机,起身作势挥拳。
宗琛连忙摆手求饶:“行了哥,我错了。”
他从包里掏出个盒子,“生日礼物我给你搁这儿,今晚和嫂子玩得开心点,我先回公司了。”
离开前,他才瞥了眼不远处那道隔音玻璃后,挽着弓箭的挺括背影。
男人的身姿冷静卓然,四色相间的箭靶上落满了箭支,宗琛在心里暗自叹了句:斐爷的箭,还是那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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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刚过,整条井厝街的酒吧霓虹交映,尽兴热闹起来。
吕欣带着一帮朋友来了鹰空给宗震过生,她是个小模特,这些圈子里的朋友也都是些爱玩的混不吝。
齐慕灵近期跟吕欣玩的最好,知道她成了鹰空老板的女朋友,也跟着来过几次。
宗震家过去在井厝巷这片城中村握着好几套楼收租,后来拆迁改建,直接成了暴发户。
圈子里的人都羡慕吕欣傍到个有钱又大方的男人,齐慕灵却对宗震这种有钱没脑的男人无感。
酒吧包厢里,男男女女混作一堆,躁动音乐淹没了神经。
齐慕灵目光转动,不期然瞥到暗影处的男人,长久地固定。
鹰空的几张熟面孔众星拱月般围坐在他身边,男人骨节清晰的指尖夹着根烟,接过旁人递来的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个弯点燃,咔嚓一声合起。
挽起的衬衫十分干净,与摇曳暗光肆意冲突。像是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却又带着一种冷淡慵怠的放松。
仅仅是坐在那,就无法忽视。
齐慕灵:“那是你对象朋友?”
吕欣瞧眼她指的方向:“应该是,刚从国外回来,鹰空那几个老人都认识,打刚才就斐爷斐爷的叫。”
齐慕灵心思一动,起身想要上前。可没等走到跟前,就被人钳住手臂。
宗震将她拦在那,不给面子地轻笑开口:“想搭话也把你浑身的脂粉味换换,忒熏人。”
他以为今晚不过是在鹰空包场吃顿饭,压根不清楚吕欣瞒着他准备的生日趴,却最清楚陆斐也习惯。
好不容易把人请过来聚聚,这闹腾场面没走就够给他面子了,可不想更扫兄弟兴致。
齐慕灵被宗震拦了一回,只能不甘心地坐回吕欣旁边。
可她头一回见着这么对胃口的男人,瞟了半场,始终不太死心。
中场,不知是谁突然闹起玩骰子。
女人总算找到机会,发起攻势。
她拿起一盅骰子,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喂,帅哥,跟我赌一场呗。”
旁边人配合起哄:“赌什么啊?”
像是置身事外般,男人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
对上视线的一刻,齐慕灵不知怎地有了些退却,却还是强撑着笑意开口——
“要是我赢了,接吻。”
混圈子这么久,这是她最自信的游戏。比拼心理,十赌九胜。
四周沉默,随后爆出欢呼。
男人盯着眼前一盅骰子,没动。
齐慕灵已经做好对方拒绝她的激将准备,谁承想,下一秒,清淡的一声摩擦,男人直接拎起了面前那盅骰子。
短暂而又漫长的两分钟。
齐慕灵最后看着对方骰盅里的红点,认命般开口:“我输了。”
陆斐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仿佛眼前的输赢与他无关。
哐当将一串东西扔到宗震面前,金属塑料碰撞在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突兀的响声。
“车钥匙还你。”
紧接着,他捞起挂在一旁的外套,不紧不慢地抛下一句:“走了。”
男人潇洒离去。
在场人却面面相觑。
宗震用了些力扔下手里的酒杯:“都他妈说了你没戏,非搁这扫兴。”
齐慕灵脸色不太好看,只能对着吕欣解释:“我没想到遇上了行家,手气也不好。”
“还觉得是你自己手气不好?十来岁就敢拿把刀跟债主对赌的人,你能赢?”宗震语气嘲讽。
周围人听罢,有人放软了语气解围:“震哥,说说呗,什么来路啊?”
宗震盯着面前酒杯,闭目回:“问来路没用,去路也跟你八竿子打不着。我兄弟是淤泥里爬出去的鹰,早飞出十年前的井厝巷了。”
吕欣觉得朋友接连被下面子,没好气地开口:“这么护着,你这兄弟比我还重要?”
她和宗震交往不久,他对她却还不错,也敢摆摆女朋友架子,谁知这回宗震会变了脸色。
“你还真别跟他比。”宗震意味不明地轻笑,“没他老子早被人玩进监狱了,还有你在这体面?”
吕欣到底是个识情知趣的主儿,听罢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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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时萤卸掉疲惫躺上沙发,随手打开游戏。
好友列表里,Fly0220的头像灰暗排在下方,对方今晚似乎没有上线。
时萤关闭列表,随机匹配了两把排位。
赢得那把虽然拿了MVP,却不知是不是和昨天的连胜体验产生了差距,没多久便兴致缺缺地退出了游戏。
片刻间,窗外响起轰隆雷声。
看阵势就要下雨,时萤想起阳台窗户没关,连忙小跑进阳台关窗。
转身回屋时,她视线瞥过柜台上那把普通的透明雨伞。
停了一刻,突然伸手拿起。
仔细看了眼伞柄处的凹凸,这才发现有一块已经磨损的图案。
且并不陌生,是附中的校徽。
余绵春夏多阵雨,前一刻艳阳高照,下一秒大雨滂沱是常有的事。
时萤中学时,每逢雨天困在教室的学生不知凡几,后来保安室常年备伞,没带伞的学生拿学生证登记可以随时借还。
因为是路边那种最普通的透明伞,为防学生弄混,学校定制的伞柄上都刻了附中校徽。
可即使是这样,伞还是越借越少。
再后来,那位‘光明顶’的后勤老师出了个狠招,每月都把借伞超期未还的学生名单贴在公告栏公示。
毕业前夕,时萤也因没能还伞不幸登榜,最后被叫去教务处赔钱,堪称她学生时代最难启齿的黑历史。
她严重怀疑这把伞的主人也曾被‘光明顶’揪出示众,耿耿于怀至今。
否则都开上迈巴赫了,怎么还用着一把十块钱的透明伞?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姻缘一线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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