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闻讯匆匆赶至。
王翦也匆匆赶来。
嬴政背着手,盯着嫪毐,厉声喝道:“嫪毐,放了她!”
嫪毐一撇嘴冷笑着说:“放了她?放了她我不是自寻死路?”
“放了她,可以赏你个全尸!”嬴政上前一步吼道。
“不许你再往前走!否则我立刻杀了她!”嫪毐尖叫,额头上已经出了冷汗,紧张得嘴角不停地抽搐,手也颤抖。
嬴政停住了脚步,冷冷盯着嫪毐,深邃的眼睛中露出焦虑的神色。
王翦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嫪毐,又怕不慎伤到寒芳。没有大王的命令,不敢贸然行事。
嫪毐暗暗吐了一口气,他在城中东躲西藏了一下午,根本无法逃脱,情急之下看到寒芳只好出此下策,没想到居然奏效。
嫪毐在寒芳耳边嘻嘻笑道:“没想到你媚惑男人还真有一套,你看大王多着急!早知道我也试试身手了!看看谁厉害。哈哈……”
寒芳双手用力掰着嫪毐的手臂,半天才透过气来。缓了几口气,怒道:“你放屁!”
“放屁?好臭好臭!”嫪毐市井无赖的习性又露了出来。
寒芳想起嫪毐这个混蛋,气就不打一处来,更何况被他挟持?恨不能摔死他!摔?想到这里,寒芳灵机一动,镇静地说:“嫪毐,杀了我,你也跑不了!你还是让我好好地活着吧,对不,王翦?”喊着王翦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然后给他递了个眼色。
王翦微微一愣,若有所思,接口说道:“对!没错!”
一句话说到了嫪毐的要害,嫪毐大叫:“你住口!”因为紧张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五官扭曲道,“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破坏我的好事!我不该相信你,上回在这里我就该杀了你!要不是你,他早已死在上林苑了!”手臂一紧,手腕一用力,匕首往前又探了一些!
寒芳恍然大悟,大声说道:“原来上林血案是你嫪毐所为?”
嬴政气得脸色煞白,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是又怎么样?”嫪毐怒吼,“还不是毁在你这个贱女人手里!”匕首划破寒芳的皮肤,鲜红的血从寒芳的脖子上渗了出来。
“嫪毐!”嬴政看到寒芳的脖子流了血,一向沉稳的他大失分寸,急得大喊,“你想怎么样?”
寒芳也不敢再说话,怕再刺激到嫪毐,弄巧成拙。
王翦一使眼色,虎贲军手持弓箭慢慢缩小了包围圈。
嫪毐勒着寒芳的脖子,用匕首抵在她的咽喉上,大声狂叫:“退后!都退后!都不许动,动一动我就杀了她!”
嬴政的额头青筋暴露,恶狠狠盯着嫪毐,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要挟过,恨不能将其扒皮抽筋,却无可奈何地大声呵斥:“都退下,不许动!”
嫪毐一看嬴政果然受制,心里踏实些许,凑在寒芳耳边冷哼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看来你在嬴政心里很重要!”又扬声道,“嬴政,这个女人救过你的命,我用一命换一命,你放我走,我出了城,没有追兵我就放了她,否则,死我也要黄泉路上找一个垫背!”
嬴政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好!寡人答应你!但是你要是敢伤了她,寡人将你碎尸万段!”愤愤地一挥手,虎贲军让出一条路。
嫪毐看到举着箭的王翦和虎贲军,尖声说道:“叫他们把弓箭放下,否则我就与她同归于尽!”
嬴政咬牙切齿地一摆手。
王翦看看大王,迟疑着把箭放下,不禁惋惜地朝寒芳望去,发现她正在冲自己挤眉弄眼带努嘴,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嬴政也多少看出些端倪,迷惑地看看二人。
嫪毐看到王翦的神情和目光,又低头看了看寒芳,咆哮道:“你这个贱女人,你干什么?”
敢骂我贱女人?寒芳怒火中烧,反骂道:“你才贱!你这个无赖、王八蛋!”说着用力扳着嫪毐的胳膊,尽力让匕首离自己的脖子远些。
“你住口!你住口!再说我就杀了你!”嫪毐狂躁地大叫。他没想到寒芳这样强硬,可是又不愿一刀杀了她。
本姑娘吃什么都不吃威胁!寒芳天生倔强的本性又冒了出来,吼道:“有种你就杀呀!王翦,射死他!大不了一起死!做鬼了到地下也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王翦脑子里飞转了几圈,迟疑着又把弓箭举了起来,对准嫪毐。
嫪毐歇斯底里地喊叫:“你闭嘴!贱货!闭嘴!”他警惕地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虎贲军,对寒芳稍稍放松了威胁,惊恐万分地喊道,“退开,都退开!”
王翦见机高声喊道:“嫪毐,你以为挟持一个女人就能跑得了?你跑不了!看箭!”嘴上这样说,却没有放箭。
嫪毐听到王翦喊话,猛地一愣,手微微放松。
时机到!寒芳本能地作出反应,沉腰上步,一手扳着嫪毐的胳膊,一手反抓使力,“啊”的一声大喝,把嫪毐从背上摔了过去。这一摔用尽了她浑身的力,多天以来的压抑、郁闷都随着这一摔发泄出来。
周围所有的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只有王翦暗吐一口气,幸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也深深佩服寒芳的沉着和勇气,不禁擦了把冷汗,投去赞许的目光。
嫪毐被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短剑脱手,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寒芳跳起来,狠狠踹了嫪毐几脚,边踢边骂:“谁是贱货?你骂我?你才是贱货!”
嫪毐刚要反抗,虎贲军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把剑架在嫪毐脖子上。
嬴政吃惊之余,忙走上前察看寒芳脖子上的伤势。
寒芳用手抹了一下脖子上渗出的血珠,骂道:“挟持本姑娘,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知道姑奶奶我的厉害!”
嬴政又气又乐,连连摇头。
嫪毐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束手就擒,愣愣地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寒芳说:“你个骚货,当初我就该杀了你。”
“你还敢骂我?”寒芳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准备又是一顿暴揍,却被嬴政伸手拉住了。
心道反正也是一死,不如图个嘴上痛快,撇着嘴道:“你就是骚货,你不知廉耻,后背都……”
寒芳只听了一半,就知道嫪毐要说什么,于是飞起一脚踢在嫪毐脸上。
嫪毐的脸被踢得乌青,仰面跌倒。
寒芳踢了一脚还不过瘾,甩开嬴政扑到嫪毐近前,也没有什么章法,右勾拳、右勾拳劈头盖脸地胡乱打去。
想起浩然,伤心!把伤心变成拳头;想起自由,失落!把失落变成拳头;想起父母,难过!把难过变成拳头;想起未来,彷徨!把彷徨变成拳头;想起战争,恐惧!把恐惧变成拳头……所有的压抑、委屈、愤恨全部变成了拳头雨点般落在嫪毐身上、脸上。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泼辣凶悍的女子,都看傻了眼,吓得虎贲军撤回长剑,怕伤到她。
嬴政也看得目瞪口呆,连话都忘了说。
嫪毐估计已被揍蒙,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躺在地上,胡乱地挥手抵挡。
王翦扔下弓箭,走上来帮忙,拽着了嫪毐的手臂,紧紧按住。立刻又有两个虎贲军按住了嫪毐的两只脚。
寒芳左右开弓扇嫪毐的耳光,把多天来所有的压抑和怒气歇斯底里地发泄到了嫪毐身上。
嫪毐被按着手脚动弹不得,只有嘴还可以动弹:“你个……”他还要说!
寒芳又是几巴掌扇下去,打得嫪毐嘴歪眼斜,口鼻流血。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揉着火辣辣的手背瞪着眼前这个败类。
“你……”嫪毐已经口齿不清,还在嘴硬,“贱……”
还敢胡说?寒芳甩着生疼的手,左右瞅了瞅,见没有什么可用的武器,抬起脚脱下一只鞋,一条腿跪到嫪毐身上,继续没头没脸地用鞋子抽打嫪毐的脸:“叫你说!叫你胡说……”
嫪毐早已被打得晕了头,头昏脑涨地呜噜道:“你个……”又让寒芳密如雨点的鞋巴掌打得咽了回去。
嫪毐除了本能地摆着头躲闪着,已经什么都不会了。一个美男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挂彩,活像一个猪头。
众人先是惊得目瞪口呆,接着不禁大开眼界。周围已经有虎贲军忍不住偷偷乐了,只是咬牙忍着不敢出声。
寒芳已经失去控制,用力过猛,鞋打飞了。她拔起路边的野草连泥带土地塞到嫪毐嘴里:“妈的!姑奶奶我忍你很久了,早就忍无可忍了!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不停地拽着,塞着。
嫪毐被塞得满嘴都是,还无处躲闪。
嬴政早已看傻了眼,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厉害,而是凶悍!看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脸通红,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几近疯狂的寒芳。
寒芳被嬴政拉住,还在喋喋不休地骂,抬脚凌空去踢嫪毐:“妈的!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姑奶奶我一脚把你踢成太监!别拉我!”
这么露骨的话也能说出来?终于有虎贲军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一笑使大家有的蹲下身子,有的捂了肚子,有的掩着面,无不前仰后合,笑不可抑。
嫪毐想说话已经说不清楚,只是呜呜噜噜地嚎叫。
嬴政满脸笑意强拉着寒芳没有松手:“好了,够了。”刚才这出难得一见的好戏,驱散了他多天萦绕在心头的乌云。
寒芳被嬴政拉着走了几步,感觉两只脚一高一低十分别扭,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下来向嫪毐狠狠扔了过去,吼骂道:“败类,去死!”然后光着脚迈着大步气呼呼地离去。
嬴政摇着头哭笑不得,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王翦笑着命人把鼻青脸肿、嘴歪眼斜的嫪毐五花大绑,押进天牢。
回到大殿,嬴政看着寒芳的模样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芳,没想到嫪毐就这样被你抓住了,记你……记你头功!”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什么笑?”寒芳翻着白眼看着他。再一想,嫪毐这个混蛋加败类,这顿揍挨得不轻,忍不住也扑哧一下笑了。“噢!”这一笑令寒芳忍不住低呼出来,抿住了嘴,用手按住了脸。
“给我看看,疼不疼?”嬴政止住笑,凑到近前小心翼翼看着,“呀,嘴角青了一大块!呀!手背全青了!”他心疼地看着,一边命人传御医,一边怪道,“要打嫪毐,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寒芳发泄了一通,心里舒畅了很多,揉着肿胀的手,撅着嘴说:“自己打才痛快!这叫自力更生!”
嬴政叹了口气:“唉!说不过你。这把短剑给你,这是你的战利品。”见她似乎不明白,接着说:“因为你擒获了嫪毐,他的兵器就归你所有了。我看过了这是把名剑呢!削铁如泥。”
“哦?”寒芳好奇地接过来,拿在手里反复看着,嘻嘻一笑说,“这短剑上还有我的血呢。”
嬴政责备道:“你还笑得出来,刚才多危险?”
寒芳吐吐舌头:“那我怎么办?哭着喊‘蚊子!救我!’有用吗?其实当时我也是被那个混蛋气昏了头,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胆量。”
嬴政宠溺地笑笑。
寒芳拿着寒光闪闪的短剑在手里把玩着,回想刚才的一顿痛打感觉十分过瘾,忍不住想:若干年后的历史小说或评书里面会不会有《刁蛮女怒擒无赖男》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