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芳吃完饭又喝了热茶出了一身汗,更觉畅快。
嬴义见她脸上有了血色,微笑道:“再睡会儿吧,天色尚早。”
寒芳拥着锦被摇摇头说:“我睡不着。”
嬴义满脸笑意,温存地说:“您不用怕,我还会守在这里。”
寒芳抱着被子懒懒地躺下,笑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
“好!”嬴义应着转身拿了个锦垫,端正地跪坐到床边,轻轻问,“您想说什么?”
寒芳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睛,想了想笑道:“你给我讲一个笑话。”
“笑话?”嬴义苦着脸,一脸为难。
寒芳扑哧一笑道:“好了不难为你了!”
嬴义浅浅一笑,放下心来,望着她微笑不语。
“我不见了你急吗?”寒芳坏坏地笑问。
嬴义的脸微微一沉。
昨晚,嬴义刚在榻上躺下,就听到屋外有动静急忙起身。他看到寒芳回到屋内,自己才又躺下。他想着一些心事刚睡着,就听到虎贲军叩门,惊慌地禀报:“大人,韩姑娘不见了!”
嬴义忙披上衣服在屋前屋后找了个遍也未见到寒芳汗。听虎贲军讲了经过,嬴义知道她走了,急得出了一身。嬴义并不是担心大王会治他的罪,他只是担心这么晚她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留下四个虎贲军守候,嬴义带上人四处寻找。
嬴义匆匆找到巴府府门,发现府门的侧门虚掩着,于是带着人飞奔着出了府门。嬴义心急如焚走在大街上,借着月光远远看见地上倒着一个人。走进一看,果然是她!摸摸她的额头滚烫,急忙抱起她一边安排人找大夫,一边飞奔着回到房内。
望着昏迷中的她,嬴义心如刀绞,直到大夫说没有大碍才稍稍放心。她睡了一天才醒来。这一天他觉得比一年还要漫长,他知道她为何而走。可是他除了自责,还能做什么?
“喂!我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寒芳见嬴义一直没有说话笑着追问。
“末将知罪,请您降罪。”嬴义低声说。
“啊!天啊!你气死我了……”寒芳眼睛一闭倒在枕头上。
嬴义大惊,呼道:“韩姑娘!韩姑娘!”见没有反应,扭头说道,“快传大夫!”
“不用!”寒芳挤着一只眼睁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俏皮地说,“我又活过来了!——被你气活过来了!”
嬴义被唬得心惊肉跳,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期期艾艾地说:“末将……末将请您明示。”
又给我打官腔?寒芳懊恼地用枕头埋住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呜……”
女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嬴义急道:“末将哪里又做错说错了?您别哭,别……”嬴义急得语无伦次。
寒芳脑袋拱在枕头下说:“不理你,就不理你!讨厌死你了,你走!你走……”嘴里嚷着却偷窥着嬴义的反应。
嬴义支支吾吾地说:“您别……这样,末将哪里做错了,末将改……”以往面对生死格斗也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你改不了!”枕头下发出闷闷的声音。
“末将一定能改。”嬴义坚持道。
“你真的能改?”寒芳从枕头下探出头。
嬴义严肃认真地点头回答:“能!”
寒芳追问:“我说什么你都听?完全照着我说的做?”
嬴义想起昨天晚上看到她晕倒在地上的一刹那,感觉心里像被扎了一刀似的。替她把被子盖好,叹了口气点点头:“是!”
寒芳嘻嘻一笑,道:“你要是违约怎么办?”
“不会!以后您说怎样就怎样。”嬴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此时的样子太可爱了。
“真的?我说怎么样就怎样?”寒芳眨眨眼睛继续追问。
“嗯!”嬴义低着头小声回答,心里发虚,不知道她又该怎么样戏弄自己。
寒芳又问:“你要是不听话怎么办?”
嬴义道:“您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寒芳调皮地道:“那我就让你学小狗,学毛驴叫!”
“啊?”嬴义瞪大了眼睛,“怎能这样?”
寒芳暗自偷笑,说:“我就这样!你别不服气,小心眼是女人的天性,不讲理是女人的权利。谁让你是男人?男人,男人顾名思义就是要被女人刁难的。”
这是什么谬论?嬴义听着她的这些谬论,又好气又好笑。
嬴义抬起头,满脸疑惑地望着她,看见她一脸小女人使坏得逞的癞皮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瞟了她一眼,忍不住轻笑起来,露出了他迷人的酒窝……
窗纱渐渐发白。
嬴义体贴地说:“天快亮了,您再睡会儿吧。”
“别说您,说你!”寒芳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纠正。
“好!”嬴义答应着,改口说,“您……你再睡会儿吧。”顿了一下又道,“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寒芳闭着眼睛说:“说来听听。”
嬴义满脸赔笑,小心翼翼地说:“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这样称呼您……你。有旁人在,我依旧遵守礼数。——行吗?”
寒芳知道嬴义能做到这样已属不易,于是闭着眼睛懒懒地回答:“好吧!”
“谢谢您……你。”嬴义一时之间还改不了口,不由挠了挠头。
寒芳睁开眼眼睛,望着嬴义歉意地说:“对不起!”
“您……你说什么?”嬴义不解。
寒芳看着嬴义熬红的双眼心里涌起内疚,“我说——对不起,折腾了你这么久。”
“只要您没事,只要你不生气了就好。”嬴义浅浅的笑容挂上嘴角。
“嗯!我不生气,”寒芳迷迷糊糊中喃喃道:“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了,以后你不能再见了我就退避三舍,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感到好孤独好寂寞……在这里我除了浩然什么也没有了,浩然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不能那样对我,不能……”头一歪,已经睡着。
看似坚强乐观的她,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嬴义突然觉得一阵心疼,轻声回答:“嗯。我再也不会……”
寒芳睡着时还兀自拉着嬴义的衣襟不放。
嬴义微微一笑,也不挣脱,挨在床边坐着闭目养神。
天光大亮。
寒芳美美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还像个孩子一样扯着嬴义的衣襟,轻轻地松开了手。
就是这小小的动静,嬴义就睁开眼睛,轻声问道:“你醒了?让仆人服侍你梳洗。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嗯。”寒芳点点头。
虎贲军在院中已经站立了一天一夜。一个个站得腿脚麻木、四肢僵硬,可是也不敢妄动。大家都知道,寒芳昏迷了一天一夜,就这一条护卫不周的罪,大王一旦追究起来,足以让这院中所有的人身首异处。
嬴义扫视昨天还没有来得及处置的十六个虎贲军,厉声道:“拉出去!斩!”
“斩”字出口,下头跪着的十六个人一个个面如死灰,不住地颤抖,却没人敢求饶。
寒芳正在梳头,听见外面的动静,几步跨出房门,大声喊道:“慢!——不怪他们,是我预谋好的,他们哪里会想得到?”
嬴义单膝跪下,抱拳道:“没有保护好您,理应按军法处置,罪该当死。就连末将在内,也有罪……”
寒芳连忙打断,抢着道:“我说不死就不死,这里我说了算!”又怕嬴义在众人面前失去威信,笑眯眯地弯下腰,柔声道,“嬴大人,给个面子,行个方便,饶了他们吧?下不为例!”
嬴义听她如此说话,已明白其心意。他因背对着众人面对着寒芳,于是仰起脸笑望着她,片刻然后笑容一敛,肃穆地答道:“末将遵命!”
嬴义站起来,转回身朗声道:“我们本都有罪,韩姑娘既往不咎,予以特赦,我们在这里谢过韩姑娘。”说着率领众人行军礼跪倒。
众人齐声高呼:“谢韩姑娘。”
十六个虎贲军更是感激涕零,喜极而泣,连连叩头。
寒芳觉得这出戏,未经排演就演得如此默契,心里十分高兴。
嬴义抬头望向寒芳,二人不谋而合地对视一笑,不知不觉间已经再次拉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