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不深,刚刚没过腿肚,冰冰凉凉。因为山谷经常没有人来,鱼并不怕人,反而在寒芳脚边游来游去。有一些小小鱼去咬寒芳的脚丫,痒得她咯咯直笑。清脆欢快的笑声传出好远。
虎贲军收拾完行囊,整好马匹,都好奇地驻足观望。
寒芳向站在岸边的嬴义快乐地招呼:“嬴义!你也来呀!我们要是能捉些鱼就更好了!今天中午炖鱼汤,烤鱼肉!”
嬴义命令一些虎贲军下河捉鱼、埋锅造饭,然后自己也下到河里来。
寒芳看着鱼儿在身边游来游去,可是弯腰去捉,却一条也捉不住,还溅得浑身都是水。
嬴义手提长剑却一刺一个准,剑无虚发。
小鱼在剑尖上扭动着身体垂死挣扎。
寒芳不服气,嚷道:“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嬴义被她欢乐的情绪感染,笑着双手递过长剑。
寒芳双手拿着剑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条鱼,猛地向下一扎。明明看着觉得很准,可是剑一下去,却见鱼儿一摆尾巴就游走了。连着几剑都是如此,寒芳急得连连跺脚,溅得身上衣服几乎快湿透了。
嬴义忍不住笑了,独自寻思:如此活泼好动的女子头一遭见!
寒芳不甘心,屏住呼吸,提着剑,瞅准了一条鱼,用力刺去。水下的石头上长了些苔藓,她用力过猛脚下一滑,失去重心,“唉呀”一声倒在水里。
嬴义慌忙走上前去扶她。
寒芳懊恼地坐在水里,意外却看见落在水底的长剑,剑尖上扎着一条鱼。兴奋地一下又从水里蹦了出来,大呼:“我刺到了!”却正好和来扶她的嬴义撞在一起。
嬴义捂着下巴,痛苦不堪。
寒芳只觉眼前金光灿烂,抱着头痛苦地弯下腰揉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
寒芳刚抬起头就吓傻了。在离她不到一米的石头上盘着一条手腕一样粗细的蛇,昂首吐信,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吓得呼吸停顿,眼睛盯着蛇一动也不敢动,不由自主瞟了一眼沉在水里的长剑。
嬴义揉了揉下巴,顺着寒芳的目光一看,大吃一惊。他下意识地去拔腰上的长剑,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长剑刚才给了寒芳刺鱼。
还没来得及想。蛇已经“嗖”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向寒芳攻击过来。嬴义眼疾手快,一探手抓住了空中的蛇。
蛇盘转身子,在嬴义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嬴义感觉手上一疼又一麻,双手用力把蛇拽为两段扔在地上。
被扯断的蛇身在地上扭曲翻转,血淋淋令人作呕。
嬴义只觉头重脚轻,四肢无力,捂着手后退两步坐在水里,紧咬牙关,面色苍白。
寒芳见蛇已经扯断,嬴义却跌坐在水里,急忙奔过来抓起嬴义的手一看,嬴义的手背上有两个清晰的牙印。是毒蛇!
寒芳顾不得多想,立刻用衣带系在了嬴义的手腕处。拔出嬴义腰后的短剑,同时冲虎贲军大喊:“有没有酒?拿酒来!”话音落刀落,把伤口划开,用力挤出毒血。
寒芳怕毒血没有挤干净,想都没想,就用嘴用力吸了下去。惊得嬴义和旁边的虎贲军脸色大变,如果她也中毒了怎么办?可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寒芳扑的一口把毒血吐在地上,将酒倒在伤口上冲洗伤口,并用酒漱了漱口。
寒芳清晰地记得在黄山旅游时听养蛇人讲:酒可以中和蛇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希望旅游时候意外看到的小知识能在关键时候起到作用。
寒芳命令嬴义不许动,让虎贲军把他抬到岸上躺下。嬴义咬着牙皱着眉头,紧闭双目,额头青筋暴露,表情十分痛苦。
寒芳蹲在旁边焦急地看着,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寒芳见嬴义没有中毒更深的迹象,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可能是处理及时?也可能是蛇不太毒?或许运气好?原因寒芳已经不愿意再想,反正只要没事就阿弥陀佛!她像虚脱了一样,盘腿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
嬴义慢慢缓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见寒芳平安无事,禁不住笑了,笑得很欣慰。
寒芳望着这欣慰的笑容,愕然了。这分明是和秦煜沉入井底前一模一样的笑容,甚至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嬴义断断续续地说:“您……您没事就……就好……”
他差点没命还念念不忘我?寒芳感觉揪心地痛,强忍住眼泪笑着说:“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了。你要是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
嬴义回想起刚才的事,有气无力地说:“您……您不该给末将吸毒,万一……”
寒芳刚才太着急,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嬴义死!说道:“你能救我,我为何不能救你?”
嬴义提着一口气,焦急地说:“末将卑微,死不足惜,而您……”
寒芳鼻子发酸,怪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你的命也是命,一样宝贵!”拉起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凝重地说,“我不要你死……”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因为她的脑海里出现了秦煜、青还有浩然。
身边的虎贲军见寒芳竟然对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卫如此关心,深深地感动。
嬴义还想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痛苦地皱了起眉头。
寒芳心里一紧,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虎贲军端过水来,给嬴义喝下。
嬴义气力不济地说:“谢谢您!末将没事!”转过头对身边的一个虎贲军艰难地说,“通知大家,这里有毒蛇,要小心!”
虎贲军领命前去。
嬴义躺在地上呼吸沉重,铁打一样的汉子满头冷汗。
寒芳看得心疼,用衣袖给他擦擦汗,自责地说道:“是不是很难受?——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贪玩,就不会……都怪我……”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嬴义惊慌失措地说:“不,是末将保护不周,让您受惊……您……”本来就不善表达的他,一紧张更说不出话来。
寒芳摇摇头,抢着说:“不,你别说了!是我不好!”
新鲜的鱼汤炖好,虎贲军呈了上来。
寒芳接过来,轻轻吹了吹,递到嬴义面前。
嬴义喘息着,急忙双手去接。
寒芳轻轻怪道:“别动!我喂你!”
嬴义惊得一怔,不知所措地说:“那怎么行?怎么能让您……”
寒芳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是命令!”
嬴义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有任何反驳。
寒芳笑了,她找到了一个最快让嬴义闭嘴的办法,那就是说——这是命令。
看着嬴义把最后一口鱼汤喝下,寒芳笑着说:“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刺到的那条鱼?”顿了一下,又说,“你又救了我的命,谢谢你!”
嬴义挣扎着动了一下,惶恐不安地说:“您不要这样说,能保护您,是我的荣耀。——我的命是您的。”他的表情凝重而神圣,接着说,“从大王令保护您的那一刻起,末将就誓死也要保护您的安全。我是您的侍卫,今后我生为您生,死为您死。”
“不!”寒芳笑了,泪水涌上眼眶,她轻轻拉嬴义的手,认真地说,“我们是朋友。从现在开始,我的命也是你的。”
寒芳看到嬴义表情由紧张变惊讶,由惊讶变惶恐,继而调皮地一笑说:“因为是你救了我。所以我的命是你的,而你的命又是我的,因此你的命也是你的。我的命也是我的。”说完自己忍不住捂着嘴轻轻笑起来。
嬴义压根儿就没有听懂这绕口令似的话说的是什么。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跟了个好主人,开心地笑了。
嬴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寒芳按住了他,问道:“你要干什么?你现在不能动,要好好休息!”
嬴义喘息着说:“可是还要赶路,我还要安排大家……”说着挣扎了几下,却是徒劳。
寒芳看见嬴义能动、能说话渐渐放下心来,“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用管,有我呢!我去安排!”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这是命令!”
当晚,寒芳吩咐所有的人就留在山坡上安营扎寨,然后告诉大家都要小心。并说:“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任何人有事,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这让所有的人内心再次激起波澜。以往没有哪个人对他们这些卑贱的侍卫说过这样的话。
寒芳教大家用藤萝编织吊床。夜晚,大家升起火堆,寒芳不拘小节和大家围坐在一起,教大家唱歌、给大家讲故事,还给大家示范标准的微笑,然后随意拉个人出来做示范。
寒芳和大家有说有笑。她清脆真诚的笑声和虎贲军爽朗质朴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山谷的寂静。
她和大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嬴义斜靠在一棵树上,望向尽情说笑的寒芳,目光深沉,嘴角充满笑意。
山里的蘑菇很多,有猴头菌,有珊瑚菌,有白灵菇、牛肝菌还有小白菇……
寒芳教大家识别无毒的蘑菇,然后又挖了些新鲜的嫩竹笋。一行十几个人满载而归。
虎贲军升好灶火,煮了一大锅蘑菇汤。
寒芳想如果要是有些肉炖进去就更鲜美了!想起肉,寒芳馋得只想流口水,可是又不好意思说。
嬴义一边旁观看出些端倪,摆摆手叫来一个虎贲军耳语了几句。
虎贲军笑着点点头离去。
不多时,几名虎贲军打了几只山鸡回来,笑着呈给寒芳。
寒芳颇感意外,她回头望向嬴义。
嬴义浅浅一笑,低下头。
寒芳开心地大声说:“把山鸡炖到锅里,大家一起吃!”
不一会儿,鸡汤的鲜味飘满了整个营地……
野营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寒芳和大家早已经没了距离。
她会和大家一起洗菜,溅得满身是水;她会趴在地上生火,经常搞得灰头土脸,满脸柴灰;她会敲着铜锅皿来个击锅传竹笋的游戏,传到谁,谁表演节目。被传到的人有人舞剑、有人耍戟、有人打拳,还有人学口技。实在不会表演的就把见到的稀罕事儿说一说。
虎贲军更加喜欢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寒芳了。他们毫无拘束地和她说笑,并把自己的快乐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
山林里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欢笑声。
每次,嬴义躺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嘴边依旧是浅浅的笑意。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天。
这天中午,寒芳吃过饭和大家比赛完打弹弓。她现在几乎快练到指哪打哪的地步。这让虎贲军佩服得不得了。
打了一阵,寒芳觉得有些困倦,交代大家好好玩独自去休息。
她躺在吊床上,看着阳光在翠绿的山林中交织出一道道白色的光带,听着树上小鸟在歌唱,晃着晃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