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纠结

等秦王离开了数刻, 严江这才勉强坐起来,猛喝了一杯酒,给自己压压惊。

秦王政的这消息太过致命,瞬间打破了严江坚不可催的外壳,心神大乱,等反应来被亲吻时,秦王早已人踪沓沓, 远离是非了。

果然是陛下那鸟样,没事各种嚣张, 惹了事跑的比谁都快。

严江看着几乎被捏碎的吹箭筒, 寻思要是秦王还在, 他非把肾捅了不可。

他轻抚着被吻过唇角,神色复杂,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上去找秦政算账,还是回去收拾那鸟儿。

看天色还早,想来那鸟儿未醒,怕是炖了它也无用。

但就这么算了,他又心有不甘。

尤其是想到那番对答, 他在洋洋得意地吹嘘会怎么对付家鸟,却全被正主听去, 就感觉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陛下了。

最过分的是最后居然,居然还……

这到底是何意?

有种亲你有种别跑啊!

他恨恨将酒樽砸在案上,带着怒气清理自己的思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 但自己都可以穿越,那么秦王晚上会与鸟儿建立联系也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这一路它都跟在自己身边,对他的一切行为一清二楚……难怪一路上对他的各种建议都愿意支持,想是都见识过这些物种的优势。

而且明知自己逃跑的路线,却也还是没有派人追来,倒是的确很放任他了。

更重要的是,秦王主动掀开了身份,这种真诚与信任确实让人无可指责,如果因此而怪他,反而显得自己超级不知好歹、恩将仇报了。

既然他敢掀马甲,肯定是算清了自己的反应,这种知己不知彼的感觉,就很讨厌。

因此,他到底想如何,还是要说清才行。

思及此,他起身去寻找正主。

……

十月依然有艳阳在天,开门时严江伸手遮了遮阳光,便看到秦王政静立高台长廊之上,负手而立,凝视远方,那完美的侧颜是一种刀削斧凿的英俊,他无需任何装饰,天生便是霸道无端,高高在上。

木门声响刺耳,听见响动后,秦王政回首凝眸,见他见来,唇角不可察地微微勾起极浅的弧度,那瞬间,似乎阳光更刺眼了些,让他有些炫目。

四目相对,秦王政依然稳若泰山,淡然道:“阿江可缓过神了?”

“已无碍,只是不知臣该谢王上关心,还是谢陛下关心呢?”严江神态平静,半点看不出刚刚的失措,言语间却本能地带上质问。

秦王微微一笑:“谢陛下便可。”

“那岂非逾越,王上金尊玉贵,折节下交,总是不妥当。”严江礼貌地暗示他这样把自己当鸟是非常不好的。

秦王政深深看他一眼,悠然道:“这话便让寡人难以置信,你何时竟也有了尊王之心?”

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再会装无辜,又能骗谁?

严江一时被怼住了,看秦王那霸道的目光,莫名就仿佛看到了陛下丢掉他的毛茸茸后站在手上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他手有些痒地摸到袖中圆筒,纠结几秒后,终只是恨恨道:“陛下你人的模样,可比鸟可恶多了。”

秦王政不以为耻,反而轻轻一笑,将这当成夸奖收下了:“从前谁说最爱我谁不听话的可恶模样,这才几年,忘记了么?”

严江简直想咆哮了,你一只鸟要不要把这些甜言蜜语记得这么清楚,你又不是我老婆!

“……”最后,他心虚着、掩饰地挥了下手,“往事莫提,倒是你、先前你……最后又是什么意思?”

他在“你”和“最后”之间低声说了两个字,随风而散。

秦王政微微垂眸,很是温和地道:“自是表达喜爱之意,阿江平日,不也是如此么?”

“唉,”真没看出来秦王是这么个能说,严江都气笑了:“大王,你当鸟时不能说话,真是可惜了。”

“实话实说而已,若不说清,寡人怕是有性命之难,”秦王缓缓走至他身前,转向凝视远方江河,淡然道,“再者,我亦无意掩饰。”

他是秦王。

严江一时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之感:“行吧,那晚上你要不就飞回王宫住……”

秦王猛然回头,深邃的眸光里带着霸道与的睥睨,仿佛在说你多说一句朕就挠花你脸。

严江本能摸了下脸,仿佛感觉到被抓的痛楚,想了想,才道:“罢了,一如往常便是。”

“无论信或不信,寡人不愿伤你。”秦王政这才满意地转过头,指尖在栏杆上轻轻点击,悠然道,“既已说清干系,就回宫居住?”

严江有些犹豫,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那你之打算,如何?”

“与寡人同行,可否?”秦王转头看他,那王者眉目疏朗,意在天下。

这是让他真心帮助了,严江有些难以抵抗:“这,得考虑一下。”

秦王闻言,从容握住他的手,神态专注认真:“阿江,从波斯一路行来,这世间,何人能知你懂你?又有何人,能懂寡人之志?”

“正因为懂……”严江越发感觉到秦王的难对付,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且安心,不会扣你,”秦王政以为他还在怕出不去,细心解释道,“寡人政务烦多,不能擅离,全因有你,才能游遍天下,论出游之愿,不比你小。”

严江心道这倒是实话,你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就喜欢上巡游,为了跑遍全中国还修了六千多公里的驰道,这种建筑记录得到21世纪中国才能打破,谁惹得起啊。

“不是担心这个……”严江敏锐的第六感总觉得哪里不对。

秦王缓缓靠近他,几乎要贴到他脸上,让他本能地仰头退了一步,被堵在栏杆转角之间,四目相对间,秦王在严江就要忍不住动手时,才悠然道:“可是寡人表露喜爱不够?”

他手指轻抚过唇角,明明是暧昧的动作,在他做来,竟就是那么霸道自然,看不出一丝旖旎。

“王上心意足够了!”严江心念电转,扣住的吹箭正要出手,便见秦王平静退开,凝视他的眸光清澈幽深,没有半点无礼之处,倒显得自己很小气似得。

罢了,惹不起,严江摇头道:“既如此,江便谢过王上。”

秦王政满意了,但神色略高傲:“要谢陛下。”

严江轻笑出声,伸手一揖:“谢陛下。”

秦王这才微微点头,那一瞬间,他凛冽的眉眼仿佛被春风拂过,有了常人的温度。

严江被闪到了,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唇角。

好吧,被秦王亲到,似乎,也……真不亏。

秦王伸出手来,五指微屈,宛如鹰爪:“可愿与寡人同游?”

严江想起陛下落在他掌心的熟练模样,伸手搭上去:“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

秦王诸事烦忙,能抽时间听一场音乐会已是不易,在外人面前,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关于“陛下”的事情,而是在聊了一下秦国境况并且提出一点意见后,秦王政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勤奋地召见大臣,批改文书,都没有一点再回顾鸟身之事的意思,严江围观许久,终是放下心来。

这秦王看起来真的是很不一样,自己被历史书影响地太多了,就如今看来,秦王还是个雄才大略,有点霸道有点小心眼的勤奋帝王,远没有到后来失去目标走对求仙火入魔的地步,所以……如果他是陛下的话,那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思及此,他便搬回了临江宫,正好给安抚一下在这里的阿黄,这些天委屈它了。

然后又点了香,把花花招唤过来,投喂抚摸洗刷,感受着毛茸茸的美好,花花还给他叼来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红狐狸——活的动物既可以用来给主人玩,又可以得到主人的表扬,还可以在被那鹰咬死加菜,很一举多得了。

严江表扬了花花,给它来了一整套洗梳按的大保健,舒服地花花直咕噜。

等到月上中天时,猫头嬴终于从皮兜里爬了起来。

严江正给小狐狸上药呢,并没有平时的热情,微微点头:“陛下,饭在那边,自己吃吧。”

猫头嬴瞪大了卡姿兰大眼睛,昨晚这个人还把它抱在怀里,一点点撕开投喂的。

下一秒,陛下落在花花身上,目光里充满不悦。

若是平时,严江早就把它抱起来安慰了,但现在,他只是抱胸而立,看着陛下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亲爱的陛下啊,你难道还要让我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陛下高傲地挺起胸,并不觉得有何不可。

“臣妾做不到啊。”严江捧着脸,叹息着再也感觉不到陛下的萌了。

萌宠变成人要和主人作朋友,我该怎么办——这种问题在知乎上一定是百分百的炫耀题,可是怎么在自己这里就变成了难题呢?

陛下冷漠地深思数息,然后睁着大眼睛,歪了歪头,落到他掌心上,轻轻啾了两声。

“你、你不是嘎嘎叫的么?这是作弊!”严江被萌倒了,但他很坚定地维持了自己的立场,将猫头鹰放到案前,蹲下与他对视,“陛下啊,既然你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是不是应该有点风度,秦王的事情就不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但以后那些可怜的小动物,我们就要好好对它们了,你明白么……”

陛下神情越加冷漠,所以,它还没有算他不守约定想要乱来的账,这人就已经打算广开后宫,冷落他了么?

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