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尖叫的方向看。有人已经跳入河中。她在想:谁更快,她留在水底、吸水、溺死,还是他正游近过来?当快要溺死,肺里进了水,从而身子衰弱,她岂不成了她的救助者唾手可得的猎物了吗?他将挟了她朝岸边游,把她在陆地上放平,压出她肺中的水,进行嘴对嘴人工呼吸,报告消防队、警察局,她将会脱险,然而永远成为笑柄。
“停下,停下,”那人叫道。
一切都起了变化,她不但不往水底沉,反而抬起头,深呼吸,集中全身力量。他已经在她对面。是个年轻人,一个想要出名的少年,想要照片登在报纸上,他只是反复说:“停下,停下!”他已经向她伸过手来,她不但不躲开,反而把它握住、抓紧,朝水底拖。他又叫了一下“停下”,仿佛这是他唯一会发音的词。但是他再也不会发了;她抓住他的手臂往水底拉,然后全身扑在少年的背上,把他的头闷在水里。他自卫,他乱颤,他已经呛水,他试图打那个女人,但是女人全身一直压着他,他抬不起头来呼吸,经过漫长、非常漫长的几秒钟,他停止了挣扎。她这样摁住他又过了一会儿,甚至可以说她累了,在发抖,压在他身上休息,然后肯定压在底下的男人不再动了,她放开他,朝着来的河岸游去,不想在心里对刚才发生的事留一点阴影。
但是怎么啦?她忘了自己的决心吗?如果试图救她于不死的人不再活着,她为什么不把自己溺死呢?为什么最后自由了她又不想去死了呢?
生命出其不意重新获得,倒像是一记撞击,击碎了她的决心;她不再有力量保持她要寻死的毅力;她发抖了;突然失去了一切意志、一切魄力,机械地朝着她抛弃汽车的地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