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旧友亡扑朔更迷离

裘氏的气息还在颊边,薛芝死死按捺住心底的波澜,扯了扯嘴角,问:“什么秘密?母亲请说。”

厉鬼是谁?是这桌上的谁?是二房的戚氏,还是三房的刘氏?亦或是......身边的裘氏?

“嫂嫂!”罗定妍不知从哪里钻了过来,挤进了薛芝和裘氏中间,她靠着薛芝,抬起脑袋来,眨了眨水润的眸子,奶声奶气道:“我可以挨着嫂嫂坐吗?”

薛芝笑了笑,正巧仆人搬来凳子,她弯腰将罗定妍抱起来放在凳子上:“妍姐儿想吃什么?”

“我要吃那个!”罗定妍指着桌上的四喜丸子,笑眯眯道:“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薛芝便给她夹了一个四喜丸子。

袖中符咒的热度在慢慢消散,薛芝摸了摸罗定妍的发顶,不动声色扫了一圈,恢复平静的裘氏、兴味索然的戚氏、神色淡淡的刘氏,以及神色稀松平常的一干小辈,薛芝什么都没有看出。

这顿饭除了薛芝和罗定妍,恐怕谁都没有吃好。

看着罗定妍被奶娘抱走,薛芝接过小蛮递来的手炉,又抬头看了看天,说道:“罗定春还没有回来?”

小蛮道:“还没有。”

她提着灯笼,走在前边儿:“奶奶可要派人去打探打探?”

“有什么好打探的。”薛芝打了个哈欠:“有小厮跟着他伺候他,我操哪门子的心。”

小蛮一时无言,她很想说点儿什么,但又怕人不高兴,索性闭上了嘴,没有开口了。

“快要过年了。”薛芝看着漫漫夜色,眉眼覆盖上一层愁怨,语气中也含着丝丝幽怨。

小蛮什么都没有察觉出,她十分高兴道:“是啊!快要过年了,这几日,京师可热闹了呢。”

忽然从前边儿冲来一人,小蛮吓得灯笼都没有提稳,薛芝眼疾手快地将她拉至一旁。

“这谁啊!”小蛮语气埋怨,她看着背对着二人的人,提高灯笼,上前去拍那人的肩:“喂,你是哪个院儿里的?怎么走路横冲直撞的!”

那人转过头来,惊得小蛮丢掉了手里的灯笼。

她愣了一瞬,连忙拾起灯笼,磕磕巴巴道:“大......大夫人......”

薛芝看着面无表情的裘氏,眉心微蹙:“母亲?更深露重,母亲怎么一个人在园子里?怎么没人跟着?”

裘氏上前两步,她牵过薛芝的手,死死盯着薛芝的眼睛:“救我......救我......”

她眼里落下滚烫的泪来,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眼里也泛着异常的笑意。

薛芝试图将手抽回来:“母亲......”

小蛮总算是瞧出不对劲儿了,她上前劝道:“大夫人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先松手,奴婢去请......”

裘氏猛地转头,紧紧盯着小蛮,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小蛮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她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什么,裘氏就倏忽出手,将她重重推倒在地。

“小蛮!”薛芝用力挣扎,总算是挣脱了裘氏的桎梏,她退后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裘氏:“母亲...?”

裘氏诡异的脸庞一变,她朝薛芝伸出手,一脸惊恐:“救我!救我!”

薛芝再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裘氏,试探问:“母亲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摸了摸袖中的符咒,并没有发烫的迹象。

“坏东西!坏东西!”裘氏的神色又变得恶毒,她曲起五根手指,竟是朝薛芝的脸上抓来!

薛芝一惊,下一刻,罗定春出现,他伸手擒住裘氏的胳膊,又一个手刀劈在裘氏的后颈,见她昏迷,他才将人交给小蛮。

又开始飘雪了,薛芝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看着它融在指尖,情绪莫名低落,脑海里全是白日里薛父薛母的模样。

罗定春伸出手,轻轻牵着她的手,侧目看她:“你受惊了。”

薛芝摇头:“我无事,只是母亲这个样子,看得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她想了想问道:“可找过大夫来看过?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她是受了刺激,所以情绪不稳定,以为自己是两个人,故而,她有时和蔼,有时又疯癫。”

罗定春裹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些年,请了无数大夫,也无济于事。甚至大名鼎鼎的神医、乃至宫内的太医都请过了,然,依旧没有好转。”

“这......”薛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本就不擅长安慰。

罗定春转头看她,见她睫上沾着雪,便伸手替她捻去,接着又将她搂入怀中:“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回院儿的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今日出府去了。”

“我知道。”

薛芝微微靠在他的肩头,看着逐渐变大的雪:“你不会生气吧?我以后说不定还会经常出府,届时,流言蜚语定是不会少的。”

“你想出便出,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只要你不在意,我也不会在意。”

“当真?”薛芝眼底溢出笑意:“那我若是在意,你当如何?”

“你若在意,我便替你除去那些障碍,包括流言蜚语。”

薛芝轻轻地笑了起来,十分愉悦。没有想到,罗定春这个呆子,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笑着笑着,她转念又想到了一事:“后日回门,你可得抽出空来,若不陪我,小心我掀了罗家的房盖。”

罗定春搂着她的肩头,嘴角微翘:“夫人之命,煦不敢不从。”

二人说说笑笑回了院子。

夜深了,薛芝方沐浴完,身边的烛火闪烁,她眉心一跳,迅速看向放在一旁的符咒。

符咒上的字并非闪烁,看来没有发烫,也没有厉鬼。

紧闭的窗户咯吱一响,薛芝立马转头看去——

一位穿着血迹斑斑的鹅黄袄子的女鬼飘在半空,她被人斩去了双臂,煞白的脸正对着薛芝,眼白浸满了雪,黑黑的瞳孔诡异非常。

薛芝一愣,旋即她慢慢起身来,看着女鬼,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阿满......”

女鬼流下两行血泪,她张了张嘴,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声,周遭鬼气暴涨,屋子里的烛火闪闪烁烁。

“弯弯?”外边儿传来罗定春的声音:“你洗好了吗?”

薛芝道:“快了。”

她才说完,那女鬼便没了踪迹,烛火稳稳的燃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临睡前,薛芝依偎在罗定春的怀中,她状似无意问道:“岑家庶出的那位娘子故去有几年了?”

罗定春搂着她,垂眸看她:“一年多了。”

薛芝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岑满,是岑家的庶出,她曾经的好友。薛芝有些难以置信,岑满怎么会死呢?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出,从未生过什么事,怎么会死?

而且从方才的情形来看,阿满是被人砍去了双臂。到底是多大的仇恨,她才会惨死?

“说起岑娘子。”罗定春牵过她的手,自然无比开口:“她因盗窃皇宫至重宝物,故被砍去了双臂,流血过多而亡。”

薛芝下意识道:“她怎么会行窃?不可能。”

她反应过来后,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她那样内向腼腆的一个人,平日里跟生人说话都不敢,怎么会去行窃?虽她是庶出,可也是高门的姑娘,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彼时人证物证具在。”罗定春语气温和,薛芝躁动的情绪鬼使神差的被抚平了。

“她逃脱不得。”

薛芝打了个哈欠,眼尾溢出点点泪花:“罢了,死了的人,议论她做什么,我不过随口一问。”

她往罗定春怀中贴了贴:“我明日兴许会出府。”

“好。”

“我睡了。”

“好。”

外边儿的雪下大了,雪花飞舞,寒风呼啸,吹得檐下的红灯笼乱晃,窗上贴着的窗花福字也微微翘边,院子里的枯树枝被吹得呼啦作响。

薛芝依偎在罗定春怀中,身后是他平稳清浅的呼吸声,窗外是阵阵凛冽寒风,薛芝睁着眼,眼底一片清明。

翌日。

“昨晚没睡好?”罗定春给薛芝夹了一块水晶饺,他打量着她面色,问:“可是还没有适应?要不要屋里再添点什么?”

薛芝支着下巴,摇摇头:“不用,昨晚风雪大,我有些没睡好,不是什么大事。”

她吃了两口粥,问他:“你今日要去忙什么?”

“不忙。”罗定春笑:“今日陪你。”

他想想,又说:“若你要出府,带着我罢,若我不方便出面,就在一旁等你,绝不扰了你。”

薛芝笑了起来,她吃了一口饺子,喝了两口汤,才放下筷来,打趣他:“外边儿都说次辅正色立朝,若他们见着你这样子,想必会惊掉了下巴。”

她说到此处,正色问:“母亲如何了?”

“昨晚便稳定下来了,没什么大碍。”

薛芝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吃过早饭,公爹罗添便将罗定春叫去书房了,薛芝抱着手炉站在廊檐下,小蛮站在她身后,问:“姑娘,咱们今儿要出门吗?”

“今个儿凌晨。”小蛮贴近薛芝,小声道:“清亦来了,说让您今天下午去城东。”

薛芝眸子微动,她看着飘在面前的岑满,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