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新婚罗府遇诡事

罗定春亲了亲她鬓边:“则煦。”

薛芝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往他怀里缩了缩:“嗯?”

“则煦。”罗定春搂紧了她,轻轻捏着她的手把玩:“我的表字。”

薛芝眨眨眼:“哦。”

她望了望窗户那边,说道:“我们是不是该起了,一会子还要去敬茶。”

“关于罗家,你知道多少?”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甜香,罗定春十分满足,将头埋进她颈窝里,姿态更显亲昵。

“只知道你。”薛芝觉得有些痒,她缩了缩脖子,如实说来。

罗定春笑了笑,抬起头,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那一会儿我与你细说。”

待吃过早饭,罗定春与她说了罗家的人事后,便牵着她去往前厅。

天寒地冻,薛芝梳着妇人髻,髻前梳着金彩八宝梳篦,左边插着一根流苏玉珠簪子,右边并排簪着两根红玉流云钗,额前围着缀玉攒珠勒子。她穿着一件绛色雪梅兔毛立领长袄,紫云洒金马面。端得一副珠光宝气、明艳动人的模样。

“你莫牵我。”她抽回手,接过丹书递来的手炉,嘟囔:“我冷着呢。”

罗定春笑着从后边儿虚揽着她:“那你捧着手炉,多暖暖手。”

他知道她的性儿,知道得清清楚楚。世人说她骄纵恣意,容不得半点委屈,性格霸道又泼辣,行事风风火火,不容抗拒。

但就是这样的她,才明媚动人,惹他倾心。

就如昨晚,她若是不舒服了,可不会忍着一星半点儿,直接又抓又咬,急了还会骂人。

若是舒坦了,便会楼着他,闭上眼,哼哼唧唧,娇软乖巧,像只猫儿。

因着是新婚,他也穿着一件朱红的广袖袍子,上边儿绣着游云松枝,这红袍衬得他愈发清贵无双,贵气逼人。

薛芝看向前路,面色无异,心里却游思妄想好一阵儿了,这想的,自然是罗家的事儿。

罗家拢共三房。

长房罗添,是当朝鸿胪寺卿,掌管本朝朝会、筵席、祭祀等要务,乃四品官员。他也是薛芝的公爹。

长房太太裘氏,据说是书香门第、清贵人家,她嫁给罗添后,育有一子罗定春,后又诞下一女,名唤罗定妍,如今不过六岁。

接着是二房......

“哎呀!”薛芝没注意脚下路,崴了脚。

罗定春忙搂过她,看向她脚下:“可有大碍?”

薛芝皱着一张脸,嗔道:“你都不说提醒提醒我。”

她动了动脚踝,站直了身子,瘪瘪嘴:“没事,咱们赶紧去吧。”

敬完茶,她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后边儿的路,罗定春便看得十分仔细,连过前厅门槛的时候,都要出声叮嘱。

“瞧瞧。”坐在上方的裘氏笑着同罗添道:“则煦这样疼爱新妇,想来二人情投意合,今后的日子,只好不差。”

她穿着一件苏芳色的袄子,看上去有些老气横秋。不过她生得一张圆脸,又是圆眼睛,逢人便笑,看上去倒是个好像与的。

公爹罗添肃着一张脸,眉心始终有褶皱,他看着夫妇二人进屋,面色平井无波,听了裘氏的话也无动于衷,毫无波澜。

薛芝同罗定春进了屋,敬了茶受了长辈的礼后,便被裘氏拉着坐下说话。

看着裘氏温和顺柔的眉眼,薛芝想起早晨罗定春与她说的话——

“我母亲早年嫁给我父亲后,受了刺激,故......情绪有些问题,她与你好言相对时,你便同她好说,若她作癫狂状、发疯状,你或是不理、或是离开,莫要同她说半个字。”

“她不必你伺候,晨昏定省也不必,平日里偶然碰上了说两句便是,或是过节时去请安问个好。”

“郡主可有小字?”裘氏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方才我见你们二人进门,可谓是十分般配,郎才女貌哩!”

薛芝配合地笑了笑:“母亲唤我‘端宁’便是。”

“端宁。”裘氏眉目更显慈祥柔和:“端庄宁静,是好名字。”

罗定春在一旁坐着,眉头微动。

“不过我听外边儿的人说,你性子却是有些霸道?”裘氏叹了口气,语气蓦地有些尖锐:“我家煦哥儿好性儿,不争不抢,性格温吞,你以后怕是会欺负他罢?那届时该如何是好?”

薛芝顿时作无语状。

“好端端的!”公爹罗添忽然厉色叱道:“端宁怎么会欺负则煦?”

薛芝又作惊吓状。

罗定春起身来,他垂下眼眸,伸出手:“端宁,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园子里逛逛,熟悉熟悉。”

裘氏笑呵呵地拍了拍薛芝的手:“去吧去吧,合该去逛逛。”

出了主厅后,薛芝抱着手炉,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罗定春在一旁注意着她的情绪,斟酌用词:“我母亲......她其实性格很好,很好相处,只是后来,发生了点意外,所以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说完,便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遮住深沉晦暗的眼眸。

薛芝问:“那她......”

“阿兄!”一位穿着桃粉袄子,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跑了出来,她蓄着额发,圆圆的杏眼明亮清澈,天真无邪。

想来,这位就是罗定春的胞妹,罗定妍。

罗定春伸手牵住她,眉眼带笑:“快叫嫂嫂。”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扬起小脑袋,对着薛芝奶声奶气唤道:“嫂嫂好。”

薛芝忍俊不禁,她拿出一把金灿灿的长命锁,弯腰替小姑娘戴上,接着又揉揉发包发髻:“妍姐儿好。”

奶妈上前,将罗定妍抱走了,小姑娘趴在奶妈肩头,看着离自己渐远的阿兄阿嫂,弯起眉眼,笑着冲二人挥了挥手。

薛芝也笑着朝她挥挥手。

夫妻二人并肩继续逛着园子,一干仆人都在后边儿不近不远地跟着。

“妍姐儿出生时,母亲......也是跟如今一样的情形吗?”薛芝尽量斟酌言语。

罗定春嗯了一声:“自打母亲变成这样后,父亲也有些变化了。”

薛芝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抱歉。”罗定春舌根发苦:“罗家这幅光景,委屈你了。”

薛芝:“这门亲事是双方父母定下的,想必定亲的时候,你也是不太满意的,所以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道歉。”

“再者。”

她扯了扯嘴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康家不也是一团糟吗。”

罗定春侧目看她,喉结动了动,眼底翳色翻涌。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搂过了她的肩。

下午,薛芝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懒懒散散地拨弄着茶壶盖儿。

罗定春本来这几日都要陪她的,但内阁似乎是出了点事,首辅重病,所以罗定春这个次辅就得出面去处理公务。

“姑娘。”小蛮见她无聊,便笑着提议道:“不然咱们来打络子罢?”

丹书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还叫姑娘?”

小蛮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改叫奶奶了,我想想,以后得叫姑娘大奶奶啦!”

薛芝忽然起身来,吓得二人一哆嗦。

“姑娘怎么了?”小蛮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可是给我吓得。”

“没什么。”薛芝伸了伸懒腰:“只是我想着,如今嫁了人,恐怕不会如以前做姑娘的时候那样自在潇洒。”

丹书朝门外使了使眼色,示意外边儿还有罗家的人候着,让薛芝说话注意一些。

薛芝哼了一声,她指了指小蛮:“陪我出去逛逛。”

小蛮兴奋道:“出府吗?”

“出院子。”

“......哦。”

罗家比起康家来,底蕴更深厚一些,园子里的亭台水榭、游廊画壁,都十分朴素雅致,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因着这朴素并不简单,也不便宜。

“罗家真有钱。”小蛮看了一圈儿,不由咋舌:“今儿早乍眼一看,觉得不过尔尔,如今再瞧,却到处都是门道。”

“喏,奶奶看。”她指着那水榭上的牌匾:“光那块儿匾,都不知道要值多少钱呢,啧,真是奢侈。”

薛芝神色懒懒:“你倒是挺识货。”

“姑娘说,奴婢多少年的月钱,才能买得起这块匾呀?”小蛮一脸期待。

薛芝多看了那匾两眼,道:“多少年?我看你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买不起这块匾。”

小蛮委屈地瘪着嘴:“姑娘欺负人,干嘛说得这样直接。”

薛芝耸了耸肩:“叫奶奶,再叫错,仔细我打嘴。”

她倏忽觉得后背一凉,猛然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啦?”小蛮也跟着回头看去,可她不知道为何,竟两眼一翻,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薛芝大惊:“小蛮!”

她刚想离开去叫人来,身子却动弹不得,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原地,只有眼珠子能动。

一股死气沉沉的冰凉从她身子右侧攀上,从她手背、手臂到肩头,最后到耳侧。

薛芝眼珠微动,眼里的惊恐逐渐散去,眸色清亮,眼珠直转,想来,她正在想脱身之计。

“薛芝~”冰冷的气息呼向她耳朵,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