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宋青枝和杨老太太他们收拾好东西,跟周老先生告别之后,回到杨家菜。
天不亮就开始忙活,别说老太太是个上年纪的老人家,就算是宋青枝和杨继慈这样的年青人,也已经顶不住了,累得人困马乏,回到家倒头就睡。
醒过来已经是傍晚华灯初上时分。
杨家菜今天没有客人上门,只有自家人围着桌子吃涮羊肉。
加了炭的铜锅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气,白烟从飘着几颗红枣和菊花的水面升腾而起,片得薄薄的羊肉入水,暗红瞬间变粉。
宋青枝手腕一提,涮好的羊肉就出锅了,在调好的麻酱碗里滚一圈,再送进嘴里,肉嫩味鲜,羊膻味微乎其微,一是够新鲜,二是羊的品种够好。
“我想喝点酒。”她吃了一片羊肉,然后抬头道,“去年酿的青梅酒是不是能喝了?”
杨继慈一听,点点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谢谢哥!”宋青枝笑嘻嘻地应了句。
见他起身去倒酒,老陈叔接了句:“给我拿瓶二锅头。”
就着酒,大家说说笑笑,陈姐今天没去周家,难免好奇,跟小丁和林月打听起周家的寿宴怎么样。
可惜厨房忙着呢,那又不是自己家,小丁和林月别说没时间了,就算有,也不敢到处乱跑,要是得罪了什么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吃完饭,老太太让杨继慈给大家发钱,去帮忙了的多拿,留守在家的老陈叔跟陈姐就拿少一点。
“不行不行,我啥都没做,不能拿这钱。”老陈叔推着杨继慈的手,不肯收他给的钞票。
连陈姐都说:“是啊,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这钱不能要,你该给阿月他们才对。”
杨继慈忙道:“怎么能叫什么事都没做,我们出去了,你们守着家,我们回来了,进门就有热水喝,有热饭热菜吃,这不叫干活?”
说着看一眼宋青枝,见她抱着酒杯有点出神,就问了句:“青枝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宋青枝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杨继慈说了什么,然后使劲点点头。
“我哥说得没错,你们这不叫没做事,是干了后勤,要是家里头一堆事,我们出去心里也不踏实啊。”
兄妹俩口径一致,加上老太太也劝了两句,老陈叔和陈姐也就收下了杨继慈手里的钞票。
宋青枝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整晚都有点心不在焉的,一直到晚上睡觉,还是翻来覆去。
翻了很久还是没什么睡意,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抓过手机看了眼,凌晨两点。
叹口气,又倒下去,然后给张莹莹打了个电话:“起夜吗姐妹?”
半夜被吵醒的张莹莹:“……”有事吗老板?!!
电话那边半天没声音,宋青枝忍不住笑了声,清清嗓子,道:“说正事,我们接下来把樱桃肉和三套鸭安排上吧。”
顿了顿,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或许……我们可以把宫廷菜单独做成一个系列?”
张莹莹原本还跟糨糊似的脑子在她这句话之后倏地清醒过来,她没想到宋青枝大半夜的,居然会突然想到这么个决定。
“青枝姐……你是认真的吗?现在是清醒的吗?”
宋青枝嗯了声,叹了口气,“其实我以前想过这件事,但一直都觉得挺麻烦的,但是今天有人问我会不会拍三套鸭,刚才我搜了一下,发现网上还真的没什么博主拍这个的,所以我就想着……”
“视频博主这个行业,每天都有无数的新人进入,虽然我们现在看着是头部博主,风风光光,但要是一直没有新的东西,慢慢就会人超过,总有一天会被人忘记的。”
“我既然做了这件事,就想做得更好一些,就算挣不了大钱,也起码要在过年的时候给你们发个大红包吧?”
张莹莹听到这里多少有些感动,“……青枝姐,现在已经很好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宋青枝哦了声,然后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提问:“很好啦?那你说说,现在你的存款能在容城哪个区买多少平米的房子了?”
张莹莹:“……”艹!
将心里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宋青枝觉得自己心里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松了口气的同时,很快就产生了睡意。
一早谌嘉树就到了办公室,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打开工作站之后,又打开另一个系统看护理记录,体温之类的基本信息护士每天都会录入,至于拿病历和贴化验单,那不是他的活。
小何来的时候,谌嘉树正在看昨天他写的首程,别的地方都写得蛮好,就是鉴别诊断看着有点不对劲。
“来啦?”他一抬头就看见小何,立刻招手叫他过来,“你跟我说说,阑尾切除术后在恢复过程中又出现发热和寒战,还有腹胀腹泻、恶心呕吐、里急后重这些症状,应该考虑什么病?”
小何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间鼠标指针刚好停在鉴别诊断那里,忙应了句:“痢疾和急性胃肠炎。”
谌嘉树点点头,“痢疾的症状是在上腹多见,还是下腹?”
“呃……下腹。”
“那你怎么不写这点?”
“……我漏了。”
谌嘉树嗯了声,点了两下鼠标,道:“待会儿你自己补回来,再多加一个跟急性胰腺炎的鉴别诊断。”
早上应该是最忙碌的,除了查房,还要开医嘱,办出院,谌嘉树忙得团团转,抽空还要问:“19床下去做胃镜没有?”
刚刚忙完这些日常,护士又匆匆跑过来,告诉他有个胃癌的病人呕血了。
急急忙忙地去抢救,等病人情况稳定,又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回到办公室继续写病历,写完在床患者的病历,已经过了十二点,点的外卖堵在路上,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四十分。
刚吃完饭没多久,值班的同事又开始收病人,新收来得有点多,同事来问谁能帮忙,谌嘉树想了想自己的病人总数,于是又接过了这个病人。
这个病人不难搞,主要问题是腹泻和便秘交替出现,但是住院的最主要直接的问题,是□□坠胀疼痛,“3天了!”
他捂着肚子,满脸苦恼和焦虑,“医生,你说我这样,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在了解过他的病史之后,谌嘉树其实不觉得他这是什么大问题,但现在什么检查都没做,他也不敢打包票一口就咬定没事,万一呢?
于是他只说了句:“等检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你现在先让我看看你屁股。”
既然是□□的问题,那他总要看看,回去才好写病历的吧?
病人也顾不上扭捏,裤腰带一松,就按照他的之时趴好了。
肛周红肿,皮温高,谌嘉树默默的在心里记下,然后默默地伸出手指,捅了一下……
□□指检摸到6点钟方向好像有个凸起,他眉头一皱,心说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个位置痛不痛?”
“嗷,痛!有点痛!”
谌嘉树心里打了个突,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点点头说了声好,又交待他好好休息,让小何拿沟通单去给他签,然后自己转身就脱了手套出了病房。
洗干净手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请肛肠科来会诊。
结果肛肠科的同事来看过之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就一个肛窦炎,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谌嘉树一愣,“……他6点钟方向有突起,触痛明显。”
肛肠科的同事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意味深长,“我觉得那里问题不大,你先给他灌肠处理一下,如果还有,再叫我来看好了。”
说完低头写起会诊意见来,然后交给谌嘉树。
谌嘉树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建议,沉默了一下,然后交给小何,“开医嘱出去让护士做吧。”
顿了顿,又补了句:“掏的时候,记得去看看情况。”
小何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吃惊,怎么消化内科还要人工手掏粪的吗?
真是条有味道的医嘱:)
谌嘉树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华灯初上,晚高峰还没过去,车流堵在路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车龙。
车子里的车载电台停在交通台,播完路况之后,放起了歌:“……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1]
旋律熟悉悠扬,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两下。
等了许久,车队也没有动的迹象,他开始觉得有点烦躁,于是开始摆弄手机,从手机里调出来常听的音频。
“蹲蹲,走开——”
压制成音频的往期视频里,传来宋青枝有些微微恼怒的声音,然后就是鸭子嘎嘎嘎的叫声,他听着这声音,忽然就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在慢慢远去。
八点多,他回到居住的锦绣家园小区,放好车之后出去吃饭。
胡家小菜里没几个人,刘姐见了他,迎上来问:“谌医生今晚想吃什么?”
“还有什么?”他问了句,懒得去看菜单。
“今天的春笋不错,春笋肉丝怎么样?”
“行,再加个鱼香茄子。”
刘姐去下单了,他端着茶杯开始看手机,刚要看看青枝时间今天更新的是什么内容,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拖鞋踢踏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宋青枝。
他心里不仅一喜,“宋小姐,又见面了。”
宋青枝看见他,也笑着点点头,“是啊,又见面了,听刘姐说你现在成了他家常客?”
“这里方便又实惠。”他弯了弯眼睛,问道,“你来是?”
“厨房没蒜了,我来借一点。”宋青枝应了声,径直往里走,“姐,胡大哥,快给我找点蒜,等着用呢。”
刘姐一边给她装蒜,一边问:“怎么会突然缺蒜,下午备菜没发现么?”
“别提了,本来刚好够的,结果刚才,有个客人临时带了一大箱生蚝过来,说要做蒜蓉烤生蚝,这不得临时弄金银蒜么。”
她说完,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接过刘姐递过来的袋子,转身就要走。
和谌嘉树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了停,“谌医生,我觉得你昨天的提议很好。”
说完就一阵风似地出了店门,等谌嘉树回过神来,已经人影都没了。
昨天的提议?
他抿着唇笑了笑,有些期待了,不过今天更新了什么?
吃完饭回去,进门之后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看视频,哦,是锡纸烤鱼啊,红彤热辣,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重口味。
要不周末去吃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