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队很快会赶来处理现场,救护人员也快到了,再多支撑会。我们先去看看月下馆主的情况。”
直到这时,才听见An嘴里发出声颤抖的声音。
“嗯……”
陈依盯着被林子遮挡只剩下半边的天空,听着他们的话,感觉着那两个黑西装离开的步子。
很久很久。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能用双肘支撑着身体,抬起头脸,看着眼瞳已经有了黑色眼珠,瞳孔恢复如常的An。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阵的颤抖,不知道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同样在看着他,看不出喜怒的、平静的注视。
“师父说是你举荐我加入总门,你是我的举荐人。我一直都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因为想知道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不是在XX山上?”
“嗯……”An的声音还是那么艰难,她的痛苦仍旧在持续。
陈依很想微笑的说声谢谢,但他发觉支撑身体的双肘已经没有了力气,就那么跌躺回地上,仰面朝天。
天色仍旧光亮。
成片成片的白云遮挡了满天。
他觉得真像雪,白茫茫的,那些光也是白茫茫的。
白茫茫的茫然,茫然的像迷雾,只是看见前头有光,但光在哪里,光到底有多强,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没有把握。
他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因为,原来那些果然不是梦。
……
“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主脑的治疗液不能连续用太久,177的伤势很沉重,头部遭遇过多重击形成瘀血,每隔三个月必需来泡一次治疗液,三到五年才能完全恢复。这期间他会受些折磨,头部会不时阵痛,程度可能不容易忍受。”
月下馆主无奈轻叹。
“身体情况怎么样?”
“再泡几次治疗液就能痊愈。算是走运了,他运用皇帝新衣形成的防护能力跟An一样比其它人强些,如果换成别人遭遇几次那种程度的混合型冲击伤害不死也会内脏爆裂。不过半年内不宜再进行过度激烈的战斗。”
身穿白挂的男人瞟眼不透明的液体舱。
“如果主脑允许,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想打开液体仓看看里头的177到底长什么模样。”
月下馆主晒然失笑,有几分担忧,几分安慰,几分骄傲。
“月门近年来表现有些难以说道,相信177会被编配过去吧?十三执事可千万要跟总门主说说,不能把好的全往蝶衣门放。”
“行啦!177以后成的成长情况还说不定呢,就把你们急成这样。我虽然是蝶衣门出身,但也同时是月门监察执事,手心手背都是肉,177如果真的不让人失望当然不会只想着蝶衣门忘记月门的情况。”
穿白挂的男人呵呵轻笑道“十三执事也不能怪我们心急,只能怪你太会教徒弟,一个An,接着又来个177。七门谁不眼馋心痒啊?”
月下馆主先是笑,旋即又沉默的点燃跟雪茄,大口的抽。
“十三执事不要太自责。这次行动死伤的确让人吃惊,但那个变异者的强大也确实前所未见。虽然最后没有在崖坡下找到他的尸体,但那种程度的伤势除非这里的主脑液体治疗否则绝难救活。况且若不是十三执事在上次的战斗中内伤没有时间恢复,结果也不会这样。裁决门方面的判定结果也认为功大于过,这个变异者如果不是及时发现的话,将来造成的破坏和威胁起码比现在大几十上百倍。所以不仅执事得到嘉奖,烈火、An、还有这个177不都提升级别了吗?”
“是这么说。但我难辞其咎,八个人,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赔上性命。就算裁决门有现在这样的功过判定也无法让我不内疚、不难过。”
月下馆主的声音越来越低,烟抽的越来越大口,片刻,又勉强提起精神道“我先送An回去,等177醒了就通知我。”她刚走出两步,又回头叮嘱道“还有,除了裁决门总组长不要让其它任何人走进这间液疗房。”
“因为内奸的影响吧?”
“是这样。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但我不希望177在这里被谋害。”
“放心吧,液疗室监察系统更换不久,比过去更安全严密,绝对不会有错漏。”
月下馆主离开不久,裁决门总组长就带着在吃波板糖的小别扭来了门外。
“总门主交待暂时由我来负责177的液疗。”
门打开时,里头的白挂走出来。“总门主也很重视177啊。”
裁决门总组长要进去时,小别扭跟那离开的白挂道着再见,转而又拽住总组长的外套道“爸爸,我也进去陪你吧。”
总组长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没奈何的道“你说是跟着来找小隐聊天的,在177清醒之前这里只有我能够进去。”
小别扭嘴一撇。“爸爸老是这么严肃。”她虽然这么说,却没有继续纠缠的告别走了。
‘我不能再因为你的撒娇害你再被擦抹一次记忆。’
总组长摘下眼镜,通过操作台的视网膜检测后,开始察看加密的陈依伤势情况数据。边看边摇头,时而苦笑。
“37777啊,你可真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十三执事怎么回事,收的徒弟一个比一个胡闹,一个比一个不听指挥,任性妄为。真是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徒弟……”
嘀咕抱怨声中,他的双手十指飞快在屏幕上点动。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桌上的闹钟在响,节奏急促的让人讨厌。
陈依从睡梦中醒转,伸手关上了闹铃。
他的头很疼。但是必需起床了。
今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这门课他不打算交白卷。
但他的头真的很痛,那种一阵阵的,持续的痛楚在刚开始刺激的他无法忍受的几度去碰墙。但他很快发现碰的再用力头仍旧会痛,不管他呻吟也好,把头泡进冷水里也好,撞墙也好,抓头发拍脑袋也好,痛的时候就是痛。
最后他选择忍耐,不能忍耐也强自忍耐。
痛苦逃不过去,他觉得只能忍耐,用意志力去克服,总有一天他相信会对这种痛苦习以为常,习惯之后大概就不再会这么痛苦了吧。
陈母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还不起来!今天考试不早点起来吃早餐去学校……”
“起来了。”
对着洗手池前的镜子,陈依又想起梦里的李茵,想起那天在林子里看到的李心。
‘那些不是梦。’他已经无法不这么确定。但他找不到李心,问过师父,甚至求过师父,但没有用。王佩琪很严肃的告诉他,李心的父亲是支持总门的最大财团之一,她们家里几代对国家都有贡献,不可能因为他的荒唐理由打扰。
“如果你这么在意,可以让情报门的异能者帮你。”
被缠的受不了时,王佩琪最后这么对他说。
陈依却迟疑了。
他觉得被人完全窥探自己的记忆是无比可怕的事情,难以接受,根本不能接受。
“总会有办法,总会有,既然不是梦总会有办法……”
冰冷的水泼在他脸上也没有让头部的痛苦消减,尽管如此他还是宁愿在这种季节用寒冷的水洗脸,至少寒冷让他注意力能短暂转移,忽略些头部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