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 他们遥遥缀着的运粮车队继续出发。
行至晌午,那些人朝东边的山路上拐去。
见状,牟远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眼旁边面色沉静的沈伯文, 不由得暗道,这伙人的打算果然被他猜到了,目的地当真是九黎山。
原本陛下让自己带上沈伯文的时候, 他还觉得不理解,觉得这样的行动当中, 有锦衣卫就够了,带上一个文官不过是拖后腿,要不是他知道陛下的本意是在这件事后, 把沈伯文送到太子殿下身边,助殿下办好赈灾的事,他还真不怎么乐意带人。
不料沈伯文非但骑马跟得上他们,也不像一般文官那般身子娇弱,吃干粮,睡野外, 倒也不叫苦, 倒是让牟远心里对他的评价高了几分。
许是马上就要到地方了的缘故, 那些运粮的人瞧着也放松了许多,一路上的那种警惕少了些许, 话也多了起来,甚至说笑起来。
沈伯文与牟远等人继续远远地缀着,另外派了一部分人先行前往山中, 调查情况。
“指挥使, 沈大人。”
这是前去调查的人疾驰回来禀报消息。
沈伯文神色不变, 安静地等着牟远与之对话。
他之所以现在不在诏狱, 而在这里,盖因谨慎,本能地觉得渠恺推荐自己主事不安好心,头一天检查过粮仓的粮食,没发现问题,却让他心中警惕更甚,干脆派人在粮仓附近彻夜盯着。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就来了一伙人在半夜打开粮仓,偷运原本用来赈灾的粮食,至于他们搬进去的那些,他不用脑袋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派去盯着的人没有那个权限把这些人当场拿下,只能一边让人去给他报信,一边继续跟着这些人。
沈伯文在收到消息之后,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仿佛没有这么简单。
如此大费周章,若是只是为了倒卖赈灾粮食,最后把罪责推到自己身上,是否有些浪费了?
几乎是下一瞬,他就想到了负责赈灾的太子殿下身上……
并不是他妄自菲薄,因而他进宫求见陛下,将整件事和盘托出,并将自己的猜测也道了出来。
再然后,他便遵从陛下的交代,主动告假,说是在家养病,实则与牟指挥使一同前来追踪这些粮食的下落,背后之人既然出手,自然很快就会有后招。
果不其然,就在他离京不过十数日的功夫,便传来了“自己”渎职,将赈灾粮食换成混了沙土的陈粮,陛下着锦衣卫将自己投入诏狱的消息。
想到这里,沈伯文摩挲着手中的缰绳,心中不由得记挂起妻子来。
如玉什么都知道,毕竟自己称病在家,实则并不在,这件事还需她遮掩,不能瞒她。
如今“自己”被投入诏狱,想来上门打探消息或是关心的人会有许多,她想必要费尽心力。
他心中不由得愧疚起来。
“既然这样,今晚就动手,抓他们个人赃并获,沈大人觉得呢?”
就在这时,牟远已经听完手下汇报的消息,斟酌了片刻,便做了决定,许是出于礼貌,还问了沈伯文一句。
沈伯文自然没有异议,他颔了颔首,“指挥使说得是。”
“那就准备吧。”牟远听罢,便沉声道。
……
京都,还是在那家胭脂铺。
房间的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还有散发着热气的点心,以及一壶泡得正好的茶。
一眼看过去,都符合渠婉的口味。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不由得在心中警惕起来,褚公子这么尽心,将来不会要跟自己抢活儿干吧?这可不行,自己才是大小姐身边最贴心的的第一人!
渠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她有点儿别扭地坐了下来,竭力忽视对面之人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热度的视线,将心思放在他带来的消息上。
“说吧,你认识的人都打探到什么了?”
褚彦文也没想到她上来就直接谈正事,脸黑了一瞬,不过思及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才主动再次来寻自己,又心平气和了,开口道:“诏狱之中,比以往的时候要管得更严,我那朋友并没有被安排进去值守,便寻了个狱卒,给了他点儿好处,打听了一番。”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看见渠婉稍稍坐直了身子。
想到朋友告诉自己的消息,他也不由得心情糟糕起来,他与沈延益的交情并不深,但起码也有同去杭州主持乡试的经历,关系也并不能算差,可如今,那个温文儒雅,风光霁月的人却在暗无天日的诏狱之中……
他沉了口气,才继续道:“那狱卒说,沈延益应当是挨了棍子和刑讯,他看见的时候,沈延益整个人都趴在最里面那间牢房的地上,穿的还是被抓当天的衣裳,是一件石青色的直缀,但是已经变得血迹斑驳。”
渠婉不由得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面色也有点儿发白。
褚彦文不由得安慰她:“在这件事被调查清楚之前,他应该性命无碍,一顿杀威棒许是免不了的,放心吧,里面的人给他上了药。”
“可……可他不是个文官吗,真的能扛过去吗?”
渠婉想到自己见过沈伯文的那几次,便知道这人是个典型的读书人,若是一个扛不住人没了,如玉可怎么办。
她神情担忧,不由得问道:“能不能安排如玉进去见他一面?”
褚彦文摇了摇头,“不行,那边下了命令,谁都不能去探望沈伯文。”
此话说罢,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内心深觉这件事怕是不简单。
半晌后,渠婉也拿不准,究竟要不要把方才听到的消息告诉周如玉了,若是听到沈伯文受了刑,岂不是给如玉本就脆弱的心上雪上加霜。
她蹙起眉,褚彦文不由得问道:“你在想什么?”
渠婉一时之间没有听清,他沉着气又问了一遍。
渠婉这才将自己方才所想道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说完之后,褚彦文的面色似是好了一星半点。
他没有思量多久,便直接道:“暂且先不要说了,她现在也进不去诏狱,知道这件事也不过是平白忧心,等我这边的消息,若是有机会能把她送进去探监,再告诉她也不迟。”
渠婉听罢,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
谢府,书房。
两杯清茶被送上来,下人悄无声息地又退了下去,并且合上了门,安静地守在外面。
窗边挂着的鸟笼中,一只鹦鹉正在昏昏欲睡,差点儿从杆子上掉下来。
谢阁老端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神色平静地问:“这件事,不告诉你的两个弟子吗?”
他对面之人低着头,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闻言便头也不抬地道:“你我都明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误了陛下与延益的事。”
说完就在心里暗骂一声,沈延益着小子,居然在出事之前把自己瞒得死死的!
“果然还得是你韩伯言,即便离了陛下这么久,还是能懂他的心思。”
谢阁老放下茶盏,玩笑了一句。
对面之人,也就是韩辑,没好气地把手中的棋子随意地放了个位置,并不针对谢阁老方才这句话做什么回应,反而接着上一个话题继续道:“陆翌心思敏捷,恐怕已经猜到什么了,现下估计只是配合我们,做出一副打听消息和想要调查真相的样子。”
谢阁老“嗯”了一声,也道:“你这个大弟子,的确不错。”
也就是认同他方才的话了。
“至于邵哲……”韩辑摇了摇头:“他心底纯善,没什么城府,我倒是怕他知道内情之后,会被别人看出来,还是不必告知他了。”
谢阁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道:“陛下等了这么久,的确不能有所闪失。”
他话音刚落,韩辑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向他:“西北可安?”
没有了棋子接触棋盘的声响,书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静谧无声的氛围悄悄蔓延。
谢阁老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他居然想到了这边,半晌后才轻声道:“快了。”
“啪嗒”一声,是棋子重新被落在棋盘上的动静。
韩辑了然地颔了颔首,不再追问,重新低下头,继续方才的棋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鸟笼中的鹦鹉都睡醒了,正跃跃欲试地想要将自己倒挂在细杆上,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它差点没挂稳。
“一个人下有什么意思,来,黑子让我来下,输了的人送赢家一幅画怎么样?”
谢阁老又喝了口茶,忽然出声争夺起了黑子的使用权。
韩辑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沉了沉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怒道:“好你个谢鸿渐,还要不要脸了!我这黑子就快赢了!”
……
汝宁府。
不远处的施粥点,灾民们各个都端着碗,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目光中全是渴望,不由自主地闻着粥的香气咽了咽口水。
他们刚才都瞧见了,今个儿的粥可不是前几天那种稀得捞不出来几粒米,能照出人影来的清汤寡水了,今天的可是稠得很,筷子插进去都不倒!
太子站在不远处凝目望着,心中若有所思。
仅仅一天不到的功夫,昨日还有乱象预兆的汝宁府,今日就被长长的运粮队伍给安抚住了。
沈延益说得没错,这些百姓们,所求不多,不过一口吃食,能够活下去罢了。
可朝廷之中,却有人不愿意让他们活。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唇角也抿得紧紧的。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随后,谢之缙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殿下。”
太子没有回头,视线还放在排队领粥的百姓们身上,口中却闻到:“汝宁知府如何?”
“原本不招。”谢之缙话中带着笑意:“但一瞧见牟指挥使和沈大人就招了。”
太子也笑了,“瞧见原本应当在诏狱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怕是吓得腿都软了吧。”
他这话说完,谢之缙也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不由得清咳了两声掩盖笑意,“殿下说得极是。”
笑罢,便说起正事来。
“咱们的人昨个儿拦下汝宁知府往外送的那封信,没明着写是送给谁的,只写了个地址。”
那封信的内容,他们都已经看过了,上面明显是在跟收信之人禀报,因为赈灾不力,汝宁府已然乱起来了。这是在提醒收信之人,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谢之缙又道:“殿下,这封信怎么办?”
虽然问了,不过太子的回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果不其然,太子道:“放回去吧,孤倒是想看看,他的主子是谁?”
虽然没写收件人,可这也相当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谁收到信后,在朝堂上有了动作,谁就定然跟这件事有关系,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父皇想要放长线钓大鱼,自己当然也要配合,正好他也很好奇,究竟是谁谋算了这一切。
谢之缙闻言便应了一声,随即又道:“殿下,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冲着您来的。”
他想到这儿就是一阵后怕,自从发现粮食不对之后,能用来赈济灾民的粮食就没有多少了,虽然知道殿下还有后手,但昨日是实打实的粮食都用完了,还好延益在自己离京之前提醒过,若是城内出现乱象,定然是有心人在煽动,让他们小心。
果不其然,百姓们昨日就乱了起来。
好在因为沈伯文的提醒,谢之缙早早地就派了人在城中盯着,因而那些煽动百姓们的人很快就被拿下,骚乱也被平息。
太子颔首,“嗯”了一声才道:“孤明白。”
他双手负在身后,面上隐有感慨,“我们能顺利地拿下汝宁知府,还要多亏了沈大人和牟指挥使。”
“是。”谢之缙也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若不是有他们带来的账本和人证,咱们当真不能顺理成章地将他收监入狱。”
这倒是真的,沈伯文与牟远昨天突然带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可把谢之缙吓了一跳。
原来这个陌生人是倒卖赈灾粮食的其中一个负责人,被锦衣卫拿下之后,便什么都交代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人,汝宁知府才能那么轻易上了套。
除了这人还有账本之外,最要紧的,是他们还带来了被换出去的赈灾粮食,百姓们送算是有救了。
太子与谢之缙也松了口气。
说到这儿,太子忽然问起:“延益现在在何处?”
“应当是在知府府衙。”谢之缙道:“他如今明面上还被关在诏狱,不好出现在人前,若是有人认出他来,怕是不好。”
太子颔首,转过身道了句:“孤去见他,这边的事,还要麻烦长风看顾。”
“殿下放心便是。”
……
沈伯文的确在知府府衙,不过没有在堂中,而是在只开了一扇小窗的值房。
太子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坐在狭小的值房中,正伏案写着什么东西,他个高腿长,倒是显得这间值房更为闭塞了。
“他们怎么没给延益挑个宽敞点儿的屋子?”
太子走到跟前,不由得问道。
沈伯文闻言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接着才道:“为了不出什么纰漏,耽误了陛下的大计,是臣自己选了这间值房。”
言下之意,他是接了景德帝的旨意,在找回赈灾粮食之后,便要过来助太子安排好赈灾的事,他有过赈灾的经验,并且做得还算不错,正好能帮上太子。
因而他便挑了这个离府衙近,近就意味着能随时调取汝宁府的相关资料,地方小,地方小则意味着牟指挥使派来看护他的人更好防守,能保证他不被不相干的人瞧见。
太子并不笨,这么一听就懂了,于是想给他换个办公地方的念头便打消了。
“沈大人坐吧。”
太子说完,便让手下给自己搬来个椅子,自己也坐了。
见他坐下,沈伯文才随后落座。
太子看得分明,对对方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门开着,值房中倒是比方才更亮了些,太子斟酌了片刻,便开口道:“沈大人这次受委屈了,待此间事罢,孤回去之后定会为你请功。”
沈伯文一听便笑了,只道不用,还道:“这边的事差不多的时候,臣还要回去坐牢呢。”
他们二人都对坐牢这件事里面的猫腻心知肚明,太子闻言也笑了起来。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沈伯文又道:“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原本他们在我这个户部侍郎眼皮底下偷运粮仓的粮食,总归是臣的失职,还要多谢陛下能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殿下也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太子听罢,却摇了摇头,“尽管如此,但你现在帮孤做好赈灾的事,孤还是应当记你的情。”
二人说到这里,太子忽然又道:“有一件事,孤实在想不通。”
“殿下请讲。”沈伯文闻言便道。
太子沉思了片刻,才道:“这汝宁知府身为这里的父母官,若是赈灾出了事,百姓乱起来,他也定然逃不过父皇的惩治,为何他还要这般行事?”
他话音落下,沈伯文深深地看了眼太子,半晌后,才开口道:“许是他相信背后之人能保得住他罢。”
这是显而易见的,除了这个理由,沈伯文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一个知府做出这样的事,如若不然,就是这人已经失了智,但这是不可能的。
太子心中陡然一惊。
正当他还要说什么之时,门口忽然有人进来禀报:“殿下,谢大人在城内客栈抓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已经押送过来了。”
太子眉头一皱,心知这人应当是个关键人物,如若不然,长风应当不会这般郑重其事。
他看了看沈伯文,刚想说什么,对方便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主动开口:“殿下有事便先去忙吧,不必顾及下官这里。”
“好,那孤便先行一步,若是有结果了便让人来告知沈大人。”
太子从善如流地应了,说罢便先行离开。
片刻后,沈伯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随即收回视线,继续忙于书案上还未完成的赈灾事务。
要说他对刚才被抓的这个人有没有兴趣,那肯定是有的,想来长风也是抓到了一条大鱼,说不定能靠这个人揪出背后之人,奈何自己手边的事务还没完成,赈灾的事更为重要,想必太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有邀请他一块儿过去。
不过牟指挥使都在这里,想来自己也应当很快就能知晓关于这人的事了。
沈伯文所料不错,到了傍晚之时,审讯结果就出来了。
……
又是十几日过去,两封信前后被送入同一户人家家中,又辗转送到同一个人手中。
两封信都已经被拆开看过,内容大同小异,都写着汝宁府已经因为赈灾不利而发生了民乱,太子和谢之缙勉力支持,却平息不下。
他嘴角翘起,事情竟然这样顺利,把信任的管家叫进来:“去把甘御史请过来。”
管家低声应下,领命而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道银红色的身影带着数个下人走了过来,香风袭来,绣鞋在他面前停下,他避到一边,拱手行礼:“大小姐。”
渠婉嗯了一声,似是随意地问了句:“田叔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老管家自然不会说真话,闻言面上便露出个赧然的笑来,道:“劳大小姐垂问,我那老妻带着孩子从老家祭拜祖先回来了,我正要去城外接他们。”
“想来我也许久没见过田妈妈了,原来是回了老家。”渠婉似是信了,恍然地点了点头。
随即便道:“那田叔自去吧,我去看元济。”
老管家躬身相送,见她带着人进了垂花门,这才直起身子,踏出府门。
垂花门旁的抄手游廊中,渠婉停住了步子,白皙的手按在红漆的廊柱上,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让人跟着田叔。”
她盯了父亲这么长时间,总算是等到他有所动作了,定然不能落空。他是沈伯文的上官,曾经还因为对方受过陛下的责难,被罚闭门思过。
想到这儿,渠婉不由得冷笑一声,暗道他若是能咽的下这口气,他就不叫渠恺了,跟他那个老娘一样自私自利的性子,令人作呕。
她按在廊柱上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娘究竟是怎么走的,定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
在她收到下人的消息之时,甘御史也被老管家领着,从侧门进了渠府。
进了书房,忙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渠恺让他坐下,又示意他去看手边的那两封信,甘御史展开往下看,眉头不由得高高挑起。
“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近来心情都不错,此时语气也算是温和,慢条斯理地抚着袖口不小心压出的褶皱。
甘御史闻言,却斟酌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信件,确认似的问道:“大人,那边的消息,准么?”
不怪他有此一问,毕竟朝廷都还没有收到关于那边的消息,虽说御史闻风奏事,但为了自己的官声,他还是应当尽量确认这其中的真实性。
然而他这话说完,就见渠阁老板下了脸,冷冰冰地瞧着他,“甘大人是不信老夫?”
甘御史心中一紧,忙跪了下来,声音发紧,颤声赔罪:“下官不敢。”
“做你该做的事。”
渠恺站起身来,并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他,扔下这句话便抬步出了门。